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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禁轨 第94节

    梦到mama自杀,梦到苏从意在游泳馆把他按到水里,然后脸又变成mama,用小刀割开他的手腕。

    被淹死的狗和被撞死的猫。

    mama带他到喷泉边,对他说,如果不是你把它带回家,它就不会死。这只猫也是,如果没遇到你,它不会死。

    他高烧不退,厌食失眠。

    醒来情况更加严重。

    陈郢终于决定带他到国外治疗。

    疗愈的过程漫长又痛苦。

    因为药物的作用,一天没有几个小时是清醒的。

    昏沉的梦境接连不断。

    他被困在南宜的别墅,只有他和周菀。

    有时周菀坐在梳妆镜前哼着歌儿,有时在花园里剪玫瑰,更多时候,她端着一杯牛奶走进他的卧室,用刀片划开他的脖颈。

    画架前死掉的人变成他。

    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他把自己锁在卧室,不让周菀进来。

    他知道有人会来救他,会把他从噩梦里带出去。

    她很快就来了。

    他告诉自己。

    他等了很久很久。

    最后也没有等到。

    周菀从梦里进入现实。

    他面前明明坐着医生,他却在身后的玻璃上看见女人的脸。

    他在教室上课,实验室溶液变成一管血,滑腻的触感从皮肤淌下来。

    医生加大药量。

    他陷入长久的昏睡。

    这次终于梦到他等待的人。

    好像是一个桐角巷的傍晚,少女拽着他的手腕,往前跑的很快,散落的长发和裙摆在夕阳下晃动。

    到了巷口,她松开他的手。

    “陈小花。”

    她转身看他,“我要走啦。”

    陈听晏伸手想要拉住她:“你去哪儿?”

    “总是跟你待在一起太无聊了,我烦了。”她慢慢往后退,“我要去找别人了,你不要跟着我。”

    她消失在盛大灿烂的夕阳里。

    他慌乱地追上两步,又回到陈家别墅。

    “她已经不要你了,阿晏。”女人面容美丽模糊,将薄薄的刀片递给他,“你乖乖的,来陪着mama。”

    这次他没有挣扎。

    刀锋划过皮肤的痛感异常真实。

    他陷入一个新的梦境。

    周围的景色模糊不清,他似乎被困在水里,水面投来一道随波晃动的影子,扶着膝盖,弯腰俯视水底的他。

    肺部灼烧般疼痛。

    手腕上新鲜的割痕流出血液,红色在水里散开,像一朵盛开的蔷薇。

    “陈小花?”

    那人喊他,朝他伸出手。

    陈听晏费力地抬起胳膊,抓住那只手,猛地被她从水里拽出来。

    天光乍现。

    他睁开眼皮,看见白色的病房。

    陈郢眼眶泛着红。

    腕上包裹着柔软的纱布,他动了动右手,恍然,继而感到歉疚。

    “对不起,我以为我在做梦。”

    可他好像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医生扶他起来:“又是噩梦吗?”

    他抿着干涩的唇瓣,摇头,眼里罕见地带了一点笑。

    “是个很好的梦。”

    陈郢沉默片刻,让医生离开,在病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照片。

    大学军训,女生一身海蓝色军训服,站在人群里,背脊纤瘦笔直。

    眼睫在阳光下笼着绒绒的光。

    陈听晏的视线定格在上面。

    陈郢问:“想见她吗?”

    陈听晏没说话。

    他对着照片安静地盯了会儿,转过头看向窗外。

    穹顶天幕是灰蒙蒙的一片,草坪上落着厚厚一层梧桐树叶。

    刚来伦敦时是初秋。

    现在已经深冬了。

    半晌,他轻轻点头。

    陈郢像是松了口气。

    “那你把病治好。”他收起照片,苍老掌心抚摸小孙子的发顶。

    “阿晏,把病治好。”

    “爷爷带你回去找她。”

    病情渐渐有了好转。

    陈听晏开始尝试融入大学生活,尝试成为一个正常人。

    他用课余时间迅速赶上学业进度,在lse修了金融和法律双学位。和同学研究市场和炒股,用赚的第一桶金创立了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

    程序代码上更是变态。小组比赛的病毒不小心攻破学校防火墙,微机房的电脑集体中毒。最后闹得太大不得不自首,好在校长惜才也没说什么。

    在院系里是很传奇的存在。

    唯一缺点就是能见到他本人的次数太少。他经常旷课,社团聚会和晚宴派对也不参加,总是找不到人。

    社交软件在他那跟没用一样,只要他不想出现,谁都联系不到他。

    就像他怎么都联系不到苏从意。

    服用药物和器械治疗的每一天都异常辛苦,他总会梦见苏从意,醒来之后心脏空洞的像被钻去一块。

    他想念她了。

    非常想。

    有时想得整夜整夜失眠,吃药也没用,可她拉黑了他的微信,废弃了邮箱,他登录所有账号都找不到她。

    他经常在凌晨打开微信,把聊天记录翻来覆去地看。

    还有手机里仅有的一个视频。

    高三除夕那天,她录了新年祝福的vlog,手里举着两根燃烧的仙女棒。

    细碎的星火印在她眼睛里。

    她凑近镜头,笑眯眯地问:“陈小花你可以看见我吗?”

    陈听晏靠坐在床尾的大理石地板上,落地窗外是凌晨四点钟的伦敦。

    他看着视频里的人,下巴搭在膝盖上,冷白色衬衫下脊背宽薄瘦削。

    他带着点鼻音轻轻嗯了声。

    “我给你看我阿婆家的烟花。”

    好。

    “仙女棒是不是很好看?有没有觉得我变成了仙女?嘿嘿~”

    嗯。

    “哇!快要燃到头了,赶紧来许个愿望。我的愿望是——”

    我的愿望是。

    “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可以开心!平安!快乐!”

    ——你的愿望都会实现。

    17年夏天,他暂时离开药物治疗。

    医生建议他在复诊期间,记录下每天发现的一件让情绪感知到愉悦的小事,再告诉给最想分享的人。

    他努力去发现,思考很久,最后分享到那个被废弃掉的邮箱。

    2017年6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