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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公园回来后,胭脂很高兴地看到这俩人终于又重归于好了,乔镜的状态也恢复到了乔景走之前的水平。但景星阑还是坚持要把这个准备了很久的“惊喜”送给乔镜,尽管胭脂极力劝说他最好别这么做,但他似乎对自己特别有信心。 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苦练了很久的书法,一定能让乔镜对自己刮目相看。 对此,胭脂表示:你开心就好。 不过,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这副春联都非常醒目。 乔镜仰起头观察了片刻,问道:“这是你自己想的?” 景星阑点点头。 “你觉得怎么样?”他一脸期待地问道。 上联:国祚昌隆千家福 下联:四海承平万象新 横批:海晏河清 乔镜沉默片刻,委婉道:“想的不错,就是字有点儿丑。”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了:如果只是贴在自家门口也就罢了,挂在城墙上…… 可能,就稍微有那么点儿,有碍市容了。 景星阑:“…………” 看着男人面无表情实则万分沮丧的模样,乔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拉了一下他的袖口:“没事,你的心意我领了。” 景星阑反手握住他的手,在胭脂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中,把人拉到了角落里,狠狠亲了两口。 最后,城墙上的春联被撤下,他跟在浑身弥漫着低气压的乔镜身后,也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在路过街边的玩具店时,胭脂盯着玻璃橱窗后的玩具飞机,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乔镜和景星阑对视一眼,知道她是触景生情,想到了奔赴战场的乔景。 “上周他不还寄了信回来吗,”景星阑安慰她,“会没事的。” 胭脂勉强笑了笑:“是啊,这小子命这么硬,就算阎王肯定也懒得收。” 气氛一时沉郁下来。但过了一会儿,胭脂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对了先生,我能问问吗,他在给你们的信里写了什么?” 乔景给他们寄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她的,一封是给乔镜和景星阑的。给胭脂的信里是一首歪七扭八狗屁不通的情诗,开头第一句就把她给气笑了,什么叫“我掏心掏肺的想你,总是会梦到你那双和煤炭一样黑的大眼睛,和十五圆月一样白胖可爱的脸蛋”……这是什么混账话? 胭脂在看完信后,直接气得一整天都没吃饭。 不过乔景这混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是真的,所以胭脂很好奇,他在给乔镜和景星阑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听到她的问题,乔镜简略地回答道:“他说,一切安好,让我们不用担心。” 但他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封信的内容。 “……先生,师公,我已经在这边的驻地呆了快一个月了。因为这边唯一一条铁路在不久前被人炸断,等你们收到信,估计已经过完年了吧。” “我知道,我的选择让你们担心了,但是我不后悔。你们大概不知道,驾驶着飞机在天空中俯视大地的感觉究竟有多棒,这种感觉,简直能让人上瘾。” “大家都有点儿想家,所以晚上经常会躺在被窝里聊天。在这里必须要感谢先生您当初逼着我识字,否则我就要成为队里唯一的文盲了,他们很多人居然是上过大学才来当飞行员的!还有几个是国外留洋回来的,会说好几门语言,太可怕了。” “不过,就算我没上过大学,我觉得自己也不比他们差。像是先生你之前给我讲的那些故事,我有时候也会在晚上讲一些给他们听,包括《五十六》里面的那些。现在整个队里就我最受欢迎,而且因为我没告诉他们我是中学生,他们居然还觉得我是长得脸嫩,也是个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哈哈。”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说什么。这边每天都在打仗,但是目前我在的小队还没有和敌人正面交锋过,因为指挥官说,我们这些飞行员和其他普通士兵不一样,是非常珍贵的财富。所有人都很愤怒,也很迷茫,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吃白饭的废物,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去送死。我也有同样的感受,但是又觉得教官说的没错,甚至还会像个懦夫一样,庆幸自己暂时不用上战场。” “我是不是太懦弱了?先生,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话,麻烦告诉我答案吧。我到底该怎么做?” 在收到这封信后,乔镜在书桌前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但他并不是在写回信,而是连夜写出了《凡人》的前一万字,并将它装进信封内,寄给了乔景。 无惧炮火伤痛永不迷茫、永远勇往直前的英雄,只存在于神话传说当中。现实里,每一个人都是rou体凡胎,一颗小小的子弹便能夺去一个人的性命,无论他生前辉煌或是落魄,拥有再多的荣誉和温情欢乐,他的全部理想、回忆和喜怒哀乐,都会在这一刻变得苍白,从此被时间埋葬。 在死亡面前,你我皆是凡人。 但如果乔镜只在文章里写这些人人都知道的大道理,他的小说也不可能那么受欢迎。 说实话,乔镜其实挺讨厌这些“正确的废话”的,他更希望乔景还有《凡人》的读者们,能在看完这本书后,都可以依靠自己找到那个答案。 和之前他写的《众生渡》一样,这也是一本群像文,故事的背景与当下华夏遭遇到的危机很是相似,都是山河破碎,民族危亡。但是乔镜并没有详写这些,因为他的重点本就不是在描写战争本身,而是战争下的芸芸众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