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页

    原本表情懒散的白发少年像是突然之间受了重伤,跑进了阳台,因为五条悟最近经常这样,夏油杰习以为常地整理起她购买的礼物。

    然后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杰。”

    她倒在地上,夏油杰吓了一大跳,把她抱起来,她的身体轻的像是枯萎的枫叶。

    “我已经许愿让五条悟忘记我了,还有……”

    不要说,拜托了,夏油杰克制不住自己的软弱:“我带你去找硝子……”

    “杰,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有遗言,你好好听……”

    为什么啊,不是晚上还好好的吗,为什么和悟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为什么!!

    就不该让她离开视线的,早就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哪怕只是一会不看着她,她就会不乖啊!!!

    “好好照顾大家……”

    “好……”

    “还有、一个叫乙骨忧太的孩子,他是、是五条悟的远亲,你、照顾、”

    “椿,你有自己的愿望吗,属于自己的愿望……”

    少女紧紧揪着他的衣领,“五条悟……他、他开心。”

    世界都灰暗了。

    这次,她为了让她的五条悟开心,又做了什么?

    明明晚上还好好的,还在商量去温泉旅行的时候要给大家包什么口味的饺子,是因为许了让五条悟忘记她的愿望,所以才耗尽了最后的生命力吗?

    “还有……这个戒指。”

    她拿出熟悉的那个戒指,朝他努力地笑起来:“我还是想……送给杰。”

    是给他的吗?

    真的是给他的吗?

    夏油杰不敢置信地把手递到她面前。

    如果这是一个诅咒。

    那么他甘之如饴。

    冰凉的戒指搭在指尖,夏油杰低头,看着她的手指像是最后振翅的蝶翼般颤动,然后滑落。

    戒指掉在地上,就像丧钟的第一声。

    ——“叮。”

    他缓了一会,才从地上捡起戒指,看向五条悟。

    在这一刻之前,他从来没有嫉妒过五条悟。

    这个占有着椿全部宠爱的家伙,这个仗着被椿偏爱,就肆无忌惮索取,从来不知道回报为何物的家伙。

    你看他哭得多惨,可惜他也许不知道正为谁而掉眼泪。

    “还记得吗,悟,我怀里的人是谁。”

    白发少年朝他露出一个轻佻而又肆意的笑,“谁啊,杰,怎么哭得像是一个流浪汉。”

    流浪汉吗?

    是吧。没有了椿,他就在满世界流浪。

    夏油杰颤抖着把戒指戴在自己手上,在戒指完全戴上的这一刻,他想起了一切。

    他和主人的一切。

    夏油杰抱着主人走出宿舍。

    “椿!”

    身后的少年有着他前世一样的白发,向他的主人诉说着他前世经历过的痛楚。

    “好痛啊!”

    夏油杰脚步一顿,低头把主人的手腕藏起来。

    今天的阳光好美。

    天亮了。

    第80章 你走之后

    [父亲与互联网]

    上古有大椿者, 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庄子·《逍遥游》

    “老爸!”

    七岁的小椿抱着我的大腿,小小的手掌团起来, 就像京都的和果子那般可爱。

    “我不要叫这个, 为什么叫这个, 我要叫奥特曼!”

    在她之前, 我已有过几个孩子,却从来未曾有过什么天伦之乐, 如实来说,正是因为椿可能是那位姬君的转世,我才会在她身上投入我的心力。

    “老爸,求你了。”

    小椿摇晃我的裤腿:“我想改名字, 求你了嘛。”

    身为一个目的不纯的父亲, 我时常因为女儿天真烂漫的言行而感到惭愧,她如此毫无保留地对待我,而我却以污浊卑劣的私心杂念作为回报。

    我低头,看着她小小的发旋, 告诉她:“大椿是长寿的树。”

    唯独这一个名字, 是我真心实意给她的东西。

    禅院家的女人并不值钱,为了将利益最大化,三岁之时,我为小椿与五条家那个神子定下了婚约,彼时,我自认为我是一个合格的家主,一个铁石心肠之人。

    隔壁的五条家怎样教养那个神子, 我原本也打算有学有样, 只是每每看着小椿, 看着从小豆芽一点一点长大的小椿,万般柔情便浮上心头。

    仰起头和仆人聊天、拉着他们捉迷藏、在小小的院子里和蚂蚁说话、在地上滚来滚去、那样无邪的笑容——看啊,这是我的女儿。

    “老爸。”

    每当我踏进院子,她就会像是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我,然后看向我的手掌:“礼物礼物!”

    从一开始叫人敷衍准备,到后来亲自去给我的女儿带她想要的东西,看着她当着我的面拆开礼盒,笑得那样开心,圆滚滚的眼睛弯成一条缝,我的心中就会升起无限的成就感,这比当禅院家主有意思多了。

    毕竟我对禅院家的奉献,可不会得来一个这样甜蜜的脸颊吻。

    “最爱老爸了!”

    私以为,若是一个男人会为一个女人不求回报地付出,他的身份不是一个奴仆,那就是一个父亲。

    我正是后者。

    所以在我的小椿第七十二次对着小院墙外的天空投去渴望热切的目光之时,我做了一个令我后悔一生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