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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鸷不知道那时的心痛是什么,旁人口中的爱又是什么。 他以为那样廉价的东西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他也不稀罕用这样廉价的东西去换任何真心。 东西和人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手段,利用,威逼,利诱,或者得不到就毁灭,无所不用其极。 但在她亲手毁了殷篱后,李鸷突然又不愿看到她继续破碎。 她是个倔强的人。 李鸷那时便隐隐觉得,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得到她的心了,没人比他更清楚他给了她多少谎言。 那天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殷篱怀抱着衣服,小声地求他站在那里不要动,李鸷便真的站在那里,温柔地告诉她,好,我不动,你不要害怕。 他梦到那个雨夜,他掀起轿帘,对着她那张哭得梨花带雨、惊慌失措的脸回以微笑安抚,柔声宽慰道,别怕,我送你回去。 他梦到那次一门之隔,他扶住她的肩膀,告诉她别伤心,还有我。 他梦到那个阴冷潮湿的山洞,他虚弱地靠在石壁旁,卸下所有防备和猜忌,只是卑微地祈求她,不要抛下我离开。 他梦到那个青山绿草烟云缭绕的冬日,他执起她的手,印上她的唇,告诉她,我愿意陪你到天涯海角。 可是,梦醒了,一切都破碎了。 他看到她红着眼睛,既无悲也无恨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与、你、无、关。 她头发散乱,身上还留着与人欢爱过的证据。 他终于可以不必在自自欺人了,眼前的人不爱他了,是从身心皆剥离的不爱,就算他将她困在这深宫,绑在他身边,也不过是笑话一样的自我欺瞒而已。 怎么可以连恨都不恨呢? 怎么可以连恨都不恨呢! 李鸷拖着殷篱的身子拽到身前,她犹如枯败的叶子一样随风摆动,身体里也早没了灵魂,望着那双黯淡无光的眼,他近乎失去理智一般压抑着怒吼:说,你爱的是朕! 殷篱缓缓抬起眼帘,在暴雨声中,看着他,轻轻嗤了一声。 李鸷,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能骗得了自己吗? 阿篱不爱你,我也不爱你,这宫里的人,根本没人喜欢你,曾经喜欢过的,已经死了,被你亲手害死的,你不该高兴吗?这不是你想得到的吗? 想得到什么?李鸷想得到什么? 他想破了天,能想到的唯有自己一直在毁去他想得到的东西。 就像眼前的殷篱。 他看到那样一个她,残缺却美丽,握在掌中却不受掌控,脸上,身体,无一处不被他碰过的地方,都烙上了别人的痕迹,就连他手指握着的地方,都藏着暧昧不清的红痕。 他忽然像疯了一样,闭着眼吻上去。 不可以,不可以让她逃离。 也不可以有任何瑕疵。 他亲别人亲过的位置,吻过那一道道缠绵不尽的印迹,反反复复加深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他想要她每一寸发丝都属于自己,殷篱挣扎中扇了他几个巴掌,他仍旧是无知无觉地攻占着她的领地,直到殷篱真的沉默无声,不在抵抗的时候。 李鸷心里忽地蹿出一股火,那火足以将他的所有冷静燃烧殆尽。 他掐着她下颚,强迫她看向自己:你信不信朕可以杀了他! 李鸷刚闯进来的时候,就有人将宋声带下去了,此时空荡无人的大殿,只有滂沱的大雨浇灌在耳边,殷篱的双眼像幽深的洞口,哪怕映着李鸷的脸,也好像没在看任何人。 那一刻,李鸷忽然看懂了她的表情。 眼眶瞬间变得湿热,仿佛有人狠狠掐着他的喉咙,让他连质问的声音都夹杂哽咽:你想跟他一起死? 殷篱不说话。 还是你根本不在意他死不死? 殷篱还是不说话。 李鸷声音加大:朕大可杀了宋声,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处死,让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土里,可你根本就不怕,对吗? 雨声也被隔绝在外了,只剩下李鸷寒冷的语气。 如果他死了,你也会跟他一起,是吗? 李鸷没听到殷篱任何回答,但她的表情似乎已经给了他答案,他从没看过这样的她,所有沉重的枷锁都已不存在了,他知道,她已经不会被任何人束缚住,哪怕他用金槛和阿蛮做要挟。 大不了一起死吧。 又能怎么样呢? 她是这么想的吗? 她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吗? 李鸷忽然从她身上起来,顾不得凌乱的衣裳,拽起她径直走出了紫宸殿。 大雨倾盆而下,未出几步便浇透了身,但李鸷不停,殷篱也只能踉跄着跟在后面,看着混乱的脚步踩在水洼中,溅起一朵朵水花。 李鸷又带她来了暗牢。 殷篱本能地想要离开,可是内心深处似乎猜到了李鸷的用意,她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也逃不走。 宋声在那里。 她看到宋声穿着洁白的囚衣跪在地上,发冠有些倾斜,毫无血色的唇衬得脸色苍白透明,连呼吸都轻而又轻。 他是蜷缩在地上的,口中发出的呻.吟隐忍又清晰,似乎被莫大的疼痛席卷,全身都被汗水浸湿。 听见声音,他声音忽而停止,微微抬起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