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不知道别人在激动吵架过后会不会记得当时的细节情形，反正成瑶是一点也没记住的。

    最后回神的时候，房东已经走了，唯有留下一句无情的话语在她耳边盘旋，“下个月15号，我找人来换锁。”

    那天晚上，成瑶蜷缩在被子里面，睡不着，感觉好冷。

    她看着手机银行里的余额，退出登录了好几遍，还是那么多，没有多出哪怕一毛钱。

    很鸡肋的一个数字，能够吃几顿好的，能够买一个最新款的手机，甚至能够去周边城市奢侈地旅游一把。

    但却不够她“押一付叁”，不够让她在这个拼命努力证明自己的城市立足生存。

    或者，它也可以买一张返程的机票，如果再节省一点，买张火车票，还能剩下一些带回家，不至于空手回去受她爸妈的白眼。

    然后呢……左不过更加会成为他们嘴里的“赔钱货”。

    别人遇到了经济问题，最后还能求助家人，可她不行，她手机通讯录里的“家庭”分组，不过是几个变了装的“债主”，填不满的无底洞，怎么也不可能反吐出钱来帮她。

    成瑶没有丝毫的把握应付面前的危机，但她只能选择独自扛过去，没有别的办法。

    冰冷的双手被滚落下来的眼泪烫到，火辣辣的。

    一夜无眠，第二天成瑶请了一天假。

    早上9点，她带着写满租房信息的一张纸和两个熊猫眼准时出门。

    10点半，从第一家房子跑了出来，鞋底踩了一脚不知是狗还是人的排泄物，迅速把之前舌灿莲花的中介拉黑。

    10点40，花了计划外的一块五毛钱买了一包纸巾，把鞋底擦干净。

    11点50，到了第二家，除了房租，哪哪都很完美，简直就是梦中情房。

    12点，她罔顾以上事实，绞尽脑汁掰扯该房屋种种缺点，慷慨激昂，严正交涉，期望说服房东，给她降价打折。房东态度温和，但死不让步。

    12点半，装扮娇柔可怜，主诉“刚工作无积蓄而且美帝国主义制裁俄罗斯导致我国猪rou涨价百姓受苦中国人不该坑中国人”，辅以“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流落街头吧”云云。房东跟她一起狠狠谴责万恶的西方列强阵营，然后笑眯眯地答，“付叁押一通融不了”。

    1点，与梦中情房执手泪眼，再次确定房东在战争年代绝对不会做叛徒。

    2点，成瑶往胃口里塞了一份鸡蛋灌饼和一碗凉皮。

    3点半，为了保持和二房东谈判时的头脑清醒，不要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跤，必须保证大脑供血，于是肠胃组织舍己为人，决定不占用多余社会资源搞消化，在到达第叁处房子之前，把刚刚吃的午饭都吐了出去。

    4点半，她不记得出门前和二房东说了什么，全程一直在出虚汗脚发软，手里捏着还没有来得及签字答应回去好好看看的合同，站在了小路边。

    4点45，背后突然冲过来一个男人，拉住书包带子使劲往外拖。成瑶被拉得摔倒，可脑子里只剩下“钱包和手机都在里面那是最后的家当绝不能放手”。虽然力气没他大，但整个人死死地压在包包上面，一面拼命的大叫。幸好有路人听见，一面报警一面往这边跑。抢包贼只好松了书包带子，恨恨地又踹了成瑶一脚，转身逃走。

    4点50，110出警。彭嘉年从巡警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小卖部门口凳子上的“小护士”。

    5点，叫了别人带成瑶去派出所做笔录，彭嘉年赶紧给周靖宇发短信。

    5点半，周靖宇到派出所领人，以彭嘉年为首的一帮年轻警员们纷纷挤眉弄眼，“周队放心，敢对嫂子不敬就是对兄弟们不敬，等抓到小兔崽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6点，上车回家。成瑶强颜欢笑，开玩笑说书包肩带质量挺好，扯到了嘴角的淤青，脸部肌rou僵硬了一下。周靖宇一句话都没说，一路目不斜视。

    6点40，周靖宇拿钥匙开门，攥着成瑶的手腕把她拉进了501。

    7点，成瑶被扒光了在阳台跪着，藤条“噼噼啪啪”地带着怒意甩在屁股和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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