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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韫打断她,“你这几天在宫里有没有听到关于太皇太后的事?” 除了京城和嫡母老家阑州,宋韫上一世几乎一直待在阙州,对京城人与事知之甚少,直到最后也不知道原来齐胤生母还在世。 世人都说皇帝空悬后位,后宫无主,从来无人提起太后如何。原来他母亲尚在人世却住在宫外。这是何故? 铁牛被柿饼沾了牙,点头,口齿不清回答:“我听御膳房小太监说了一嘴,说是先帝与生母八字相克,多年前那位就出宫了,好像在什么坞修行,谁也不见。” “还有这回事。”宋韫默了片刻,给噎住的铁牛递水,“还听到什么没有?你在御膳房消息倒是非常灵通。” 铁牛想了想,“有啊。据说,冷宫里闹鬼。有人说,那鬼才是先帝生母。宫外那个是挂名的。” 宋韫原不信神鬼之说,但自己是重生之人对此也多了敬畏。齐胤身上的事太蹊跷,他得深入了解,也好捏些筹码在手里。 宋韫准备找个时间,去冷宫看看,但在此之前,他先得受阖宫妃嫔朝拜。 齐胤后宫人不多,一个苏嫔一个陈美人一个李美人,妃位以上的没有。 这三位里只有苏嫔是登基后纳的,据说和当今皇后是一个苏,算起来还是苏明珠姑姑。不过苏嫔是旁支庶女,才嫁给了齐胤这个短命鬼,并不得宠。 宋韫端坐上位,看底下跪着的三位,国孝期间衣着素淡但也难掩青春韶华,可怜按照宫规,无子的妃嫔在皇帝大行之后便要去皇家庵堂余生与青灯古佛相伴。 “规矩总是人定的。现下后宫是太后您定规矩。”前日裴季狸来给宋韫请平安脉时曾说。 “众位都落座吧。”宋韫赐座又让铁牛奉茶,“既入宫门便都是姐妹。哀家入宫比各位都晚,对宫中事务知之甚少,以后还要各位姐妹互相照应扶持。” 话音刚落,苏嫔没端稳茶盏砸落在地,茶水溅湿鞋袜,苏嫔登时站起,“我不——” 众人讶异地望向她。 宋韫:“苏太嫔可是有何不适?” 意识到失态,苏嫔神色惶然,福身赔礼,“嫔妾……嫔妾并无不适,只是……感激太后恩典,喜……喜不自胜!” 听着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喜」字和苏嫔颤抖摇晃的发髻,宋韫直觉自己是好心办了错事。 不是说宫外庵堂清苦生死由命?为什么苏嫔宁愿出宫苦修也不想待在宫中?这地方就如此可怕?宋韫一时想不明白,也没有追问。 初次见面当然是要给见面礼的,宋韫刚进京就入了宫,刚入宫就守了寡,积蓄不多,送的礼物也只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从老家带来的。 李美人年纪小,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宋韫心里暗骂一句齐胤害人不浅,给小姑娘送了套大阿福娃娃,宋韫看着她脸上的笑觉得应当是合意的。 陈美人呢,从一开始就没说过几句话,又一味低着头,宋韫以为又是个年纪不大的小meimei,待站起来谢恩时,宋韫才发现竟是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冷美人,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但不知是否错觉,目光缺少善意。 看陈美人气质斯文,宋韫本来想送她套自己亲制的文房四宝,却听她说并不识字,宋韫便改送了几匹丝绸。 送走三人,宋韫打算夜里去冷宫看看,裴季狸又来了。 照例把完脉,裴季狸没急着退下,不紧不慢地说起:“娘娘今日给了恩典。” 根据铁牛四处听来的传言,在宫里,裴季狸这个司礼监太监不是主子胜似主子。 从古至今,同时手握司礼监和御马监的只他一人,权势之大后宫妃嫔都得敬而远之,他这么一问,宋韫心理没底,难道是会错了意越俎代庖了? “裴卿可是觉得有何不妥?”宋韫命铁牛上茶后就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裴季狸端起茶盏,送到唇边闻言垂眸道:“娘娘懿旨,便是当今陛下也只有顺从,臣怎敢置喙。何况娘娘心地仁厚,此举不仅宽慰了后宫也有助于前朝。” “裴卿有话不妨直说。”宋韫看着裴季狸,和他对坐交谈是件令人紧张的事,这位年轻的权宦不过二十来岁却已经能很好地隐藏喜怒,眉目像是雕刻塑造不染一丝情绪的痕迹。 裴季狸搁下茶盏:“既然娘娘有主事的魄力,正好现下有件要紧的事需要娘娘出面。” “何事?”宋韫直觉不是什么好差事。 “先帝尸骨未寒,今上登基不过三五日,前朝就有心怀不轨之人献媚进言让陛下尊生父晟王为帝,此为对先帝大不敬。先帝眼下并无子嗣,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竟无人敢出头替先帝发声。晏国总不能让欺上瞒下的佞臣作乱,臣想,还是娘娘出面为好。” 宋韫听罢默然,果然裴季狸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是麻烦。 晏国皇室关系有些尴尬。不止齐俦的父亲晟王,齐胤的诸位兄长都没能活过武宗皇帝,已驾崩的惠宗皇帝齐胤作为武宗幼子,比齐俦还小几岁。 现在齐俦成了齐胤的嗣子,要认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叔叔做父亲,属实憋屈,想要为生父追封也不难理解。 宋韫身份更尴尬,说是太后,实际有几斤几两他自己清楚,实在是不想趟浑水。可推辞的话没出口,裴季狸就给他堵了回来。 “宫里向来是欺软怕硬,娘娘若是借此机会立住了权威,往后的日子都是坦途,待小皇子出世,才好扶持新帝巩固江山。当然,臣无意使娘娘为难,如何抉择全在娘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