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104节
不过是言辞上找漏洞而已。 官场上那字字是坑的那一套,竟然用到家里来了。 侯夫人懒得与永宁侯争辩,与采薇道:“让大姑娘进来。” 秦鸾并不知道祖父母之间的交锋。 等她入内,只听侯夫人道:“有什么事儿,就在这里说,让我也听听。” 秦鸾眨了眨眼睛,心念一动,看向永宁侯。 她倒是不怕与祖母说,但先帝爷的遗诏,祖父藏了二十年,一个字都没有与祖母说过。 若说兹事体大,倒也说得通,可祖父与秦鸾交代了真相,偏还继续瞒着祖母…… 风雨携手了半辈子的老夫老妻,确实有点不太地道。 不过,她是个好孙女,得为祖父解个围。 “您上回与我说,”秦鸾道,“我若要做什么事,需得仔细说给祖母听,一来有人一块谋划,二来行事打个配合,我听得很是在理,怎么祖父您自己行事,却不这么做了呢?” 秦胤被她说得老脸一红,忙道:“阿鸾说得在理,此事是老夫瞻前顾后,不够果断,自己琢磨个没完,没顾上与你祖母说一说。来来来,趁此机会,让你祖母出出主意。” 侯夫人哼了声,抿了口茶。 别以为她看不出阿鸾在给老头子铺台阶。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而已。 可是,谁让话好听呢? 受用! 心里舒坦了,侯夫人便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永宁侯大手一挥,把人都屏退了。 侯夫人见他如此谨慎,也不由收敛了心神,集中精力。 秦胤与妻子说这事,就无需跟秦鸾说时一般、把来龙去脉、每个人物都介绍一遍,只说最简单的就行。 侯夫人神色凝重极了。 她当然记得,先太子妃失踪的时候,腹中怀有胎儿。 胆大之时,她也想过,先太子之死太突然了,也许先太子妃母子是被藏了起来,以防不测。 可侯夫人没有想到,那个孩子一直都站在朝堂上,站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 而她家老头子,手握遗诏。 秦鸾又将那日拜访平阳长公主的结果说了。 侯夫人感慨不已:“他们兄妹,生死患难,长公主这些年也不容易。” 秦胤问道:“你来找老夫,是他下决心了?” “过几日,我想带国公爷回一趟天一观,”秦鸾道,“我觉得,观中静宁师太十有八九是失踪的先太子妃。” 老侯爷和侯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数惊讶。 秦胤想的是,林繁的路想走得顺畅,能证明他是皇太孙的人与物,自然是越多越好。 遗诏在他手里,承认换了孩子的长公主,若还有活生生的先太子妃,谁还能质疑他以桃代李? 侯夫人想的是,今儿冲击她的事儿太多了,一桩接一桩的,饶是她老当益壮、思路清晰,一时之间都惊愕不已,等晚些她要好好整一整思绪才是。 “只你和林小子去,”老侯爷摇了摇头,“你们谁都不认得先太子妃。” “亲生母子,血脉相连,或有感悟。”秦鸾道。 侯夫人目光一沉。 前尘与将来,牵扯太多,还需要梳理。 但眼前这事儿,有什么难的,她直接拍板。 “让阿沁跟着你去,她认得先太子妃,”侯夫人道,“路上也有个照应。” 阿沁从年轻时就伺候侯夫人,一身好武艺,嫁了永宁侯麾下一参将,如今四十好几了,隔半月会来陪侯夫人说说话。 “你那点功夫,孤身出门,家里也不放心,”老侯爷颇为赞同,“有阿沁陪着,倒不用怕出什么事儿。” 秦鸾对这安排并无异议。 祖孙三人又商量了些事,秦鸾才回了东园。 侯夫人靠着引枕,闭目理思路。 时隔多年,她还记得先太子赵临的英姿,也为他的英年早逝可惜不已。 当年,朝堂上,对赵临、赵隶两兄弟是有一番比较。 赵临豪爽、时有惊人之举,赵隶温和有序,有守成之相。 可他们武将多是向着赵临的。 比起居于后方、从未亲临战场的赵隶,自然还是赵临更得他们的心。 拳头,在乱世意味着一切。 而守成,大周初建,大片土地没有收复,不思进取,光想着守守守…… 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诚然,此一时、彼一时,侯夫人也不知道,若赵临没有被害,他继承皇位,过二十年,大周会是什么样子,但从现在来看,林繁显然比走偏了的赵隶更像回事。 赵隶宠信邓国师,大殿下病故,余下的几位殿下,就没有顺眼的。 难道要阿鸾与这样的赵家共…… 咦? 侯夫人倏地睁开了眼睛。 一旦林繁起势,她家阿鸾,可不就有枝了! 林繁的出身、资质,配阿鸾,那真是太合适了! 第121章 命中注定 礼部拟了章程,送到御书房。 皇上打开看了一遍,道:“就按着这个办吧。” 徐公公收拢折子,捧到外间,底下内侍接过去,等下分门别类,回送到各个衙门。 而后,他走到廊下,略微活动了下脖子筋骨。 停灵治丧的日子,可算快结束了。 规矩多,又烦,一点不舒坦,他真是受够了。 正琢磨着,远远的,徐公公看到了林繁的身影。 林繁快步到御书房,与徐公公拱手。 徐公公通传了声,引林繁进去。 林繁与皇上问了安,道:“您看着有些疲惫。” “夜里没睡好,”皇上揉了揉眉心,问,“你来见朕,是有什么事?” 林繁垂着眼,恭谨道:“臣听说,礼部拟了大殿下出殡的议程,臣想同往皇陵,送一送大殿下。” “哦?”皇上抬起眼帘。 下意识地,他想问林繁原因。 话到了嘴边,皇上还是咽下去了。 林繁主动来提,定是准备了些由头的,答个一二三四,可能四个都不是真话。 问也白问。 “你若离京,赤衣卫的公务怎么办?”皇上道。 林繁答道:“近些时日,只在继续调查jian细一事,暂时还未有进展,臣考虑着等一等国师那儿的审问结果。送大殿下去皇陵,来回也就半个月,有什么事务,衙门里其他人应当也能处置。” 皇上微微颔首,道:“你让朕想一想。” 林繁应下,起身告退。 徐公公一路送他出去。 难得的,林繁放慢了脚步,与徐公公道:“我是真心想去,公公在皇上跟前替我说项说项?” “能帮的上忙的,杂家自是会帮。”徐公公呵呵笑道。 林繁道了声谢,又道:“若皇上真不答应,我只能留在京里。说来,送大殿下是尽心,留下来查jian细也是尽心,大殿下应当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徐公公嘴上念着:“国公爷所言极是。” 念完了,两厢告别,徐公公转身翻了个白眼,回御书房去。 邓国师从偏殿里出来,一脸严肃。 见徐公公回来,邓国师问:“树上那个与皇上说了什么?” 徐公公把林繁的要求说了一遍,又道:“怪里怪气。” 邓国师握紧了拂尘。 到了御前,邓国师先恭恭敬敬地表示,这一路定会十分用心,替大殿下把身后事都cao办妥当。 皇上听他说完,道:“念之说要一块去,国师以为呢?” 邓国师躬身,道:“国公爷一片心意,贫道很是感动,皇上答应他吧。” 皇上睨了邓国师两眼,不置可否。 徐公公颇为意外地看了邓国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