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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芝调兑好朱砂,铺开黄纸,手捏狼毫笔,慢慢调动自己真元。 画符讲究一气呵成,以真元灌注于笔尖朱砂,起笔之后到最后一笔收尾,将真元封存于完整的符文中,中间笔画不可断,一旦断开,真元便会流泻,符箓作废。 这便要求画符人必须对自身真元掌控得非常到位,通过画符可以进一步凝炼真元,但也极其耗费神识。 宣芝才刚刚开始学习画符,单单只是将真元聚于笔尖,就耗费了许久去尝试,之前已经报废过十几支笔才成功。 真元与笔尖朱砂相融,宣芝提笔落下第一笔,在笔尖与黄纸相接的那一刹,真元随着朱砂落于黄纸上。 这就像是突然打开了一个开关,她感觉自己体内的真元在飞快流逝,就像开闸的水,拦都拦不住。她一笔方开了个头,那符纸就因承受不住过多的真元而炸得粉碎。 狼毫笔尖又一次被炸开花,宣芝脸上蹭上一抹赤红的朱砂,她微微喘着气,白皙的额上出了一脑门汗,她也顾不得去擦,仔细回味片刻方才落笔的感受。再一次铺开黄纸,换笔继续。 这一次她落笔时将自己的真元收束得很紧,几乎掐成细丝,然而又因为真元灌注太少,导致符文第一笔起笔打基础的真元便不够,写到一半时,符文就因为没有真元支撑而黯淡无光,成了一张普通的鬼画符。 宣芝挫败地叹息一声,撕掉画废的黄纸,再铺开一张,继续练习。 她一口气尝试了十几次,不断失败又不断调整,桌案上都是沾着赤红朱砂的黄纸。到体内真元快耗尽的时候,终于一笔收尾,完整地画出一张龟甲符。 黄纸上光华一灿,又极快地收敛回符文内。宣芝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仔细查看,虽然品阶似乎不太好,但到底是她画出来的第一张符。 她喜滋滋地将符箓捧在手里,目光雀跃地在屋内转一圈,又因为无人可分享喜悦而讪讪地垂下眼。 不过看到手里的符咒,她还是高兴地笑弯了眼。 宣芝神识和真元都消耗得很厉害,本想直接打坐入定,但想到一会儿鬼帝陛下定然是要来找她渡气的,便没有入定修炼。 她实在累得厉害,也懒得收拾一屋子的狼藉,胡乱洗漱了下,便靠到床榻上边打瞌睡边等待申屠桃上门。 直到将近午夜之时,一阵阴风卷入院中,从半阖的窗缝间潜入,屋中桌案上的废符被风卷得四处飘散,烛火摇曳中,探出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指尖轻轻夹住一张扑面而来的黄纸。 申屠桃单手捻开看了一眼,是一张画到一半便因力竭而断开的废符,他扫了屋内一圈,地面上散落的全都是这样的废纸。 而屋子的主人斜倚在床尾,怀里抱着一个软枕,呼吸平而缓,正在打瞌睡。 申屠桃并未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他站在原地看了她良久,床上的人都毫无所觉,她留着烛火显然是知道他会来的,却又睡得这般毫无防备,让人轻易就能捏死她。 烛火烧得太久,没人剪灯芯,光芒已经有些暗了,那微弱的光投在纸人美艳的五官上,他瞳中渗出的阴霾却让这张脸显得十分冷厉。 申屠桃轻轻揉搓了下指尖,将手里的废符碾得粉碎,如果他想他现在也可以把倚靠在那里的人一起碾碎,可以很快,她不会有任何感觉。 他慢慢走过去,抬手掀开半边垂下的床幔,看到床上躺着的纸人时,瞳孔骤然一缩。 那具纸人并不如他身上这具工艺那么精致,不过却是照着他的模样扎成,五官描摹得很像,但扎彩匠的手艺有限,并不能全然贴合他的轮廓,也没有银色头发,只有五六分相似而已。 申屠桃略微弯下腰去,目光从纸人上扫过,缓缓落回宣芝身上。他在床边站了片刻,从手臂残缺的纸人女身里出来,钻入那具新的纸人体内。 没有分神支撑以后,女纸人失去平衡,啪一下砸在宣芝脑门上。 宣芝从梦中惊醒,抬头看到熟悉的纸人面孔,立即伸手接住他,“陛下?”但入手的纸人很轻,眼珠也变为了颜料绘成的墨色。 她愣了一愣,立即偏头往床铺上看去。申屠桃睁开眼睛,曲腿坐起来,扯了下穿得有些过分紧的领口,没看她,也没说话。 宣芝看一眼桌上的小漏刻,主动凑上前去伸手托住他的下颌,贴上唇为他渡气。 申屠桃眼睛微眯,两人无声对视片刻,申屠桃才张开唇瓣,吞下她这一口气息。他脑子里原本还思索着,该怎么威胁她为自己渡气,还没想出合适的手段就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 如此看来,她现在是不生气了? 此时,宣芝心里也怀着差不多的想法,鬼帝陛下这么乖乖地接受了新扎的纸人,又接受了她的渡气,想来是不生气了吧。 宣芝退开身,张嘴正想说点什么,一道沁凉的阴风拂面,烛火剧烈地摇晃起来,最后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熄灭了。屋子里瞬间漆黑一片,宣芝指尖搓出一小团火,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床幔轻轻落下,宣芝垂下头,空荡荡的床榻上躺着一个赤红的中国结,下方垂挂一束柔软的丝绦。她那日就那么很简略地画了个形状,申屠桃还真的编出来了。 宣芝指尖轻轻抚摸过中国结,忍不住勾唇笑了,她从储物袋里拿出月牙,对着行鬼令道:“谢谢陛下,也希望你喜欢我给你画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