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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景巷11号楼的最后一晚,季苏缅拉着仲磊坐在楼梯上,起初仲磊是不愿意的,一直躲,说“你别,我怕了它了”,季苏缅只笑,还是坚持。 沉默地坐在台阶中间,他们无可避免地想起这里发生过的事和说过的话,缓缓靠近,像第一次亲吻一般郑重其事。楼梯上的夜灯也是感应式的,忽明忽暗,他们看得到对方眼里的光,甚至爱慕着彼此的影子。 顺路在香港停了两天,探望了季苏缅的小姨,然后再飞悉尼。这趟航班飞行时间预计会超过九小时,起飞之前有一阵子克制的热闹,放行李、找座位、和空乘沟通,每个人都在一个极小的空间内忙碌着。季苏缅早早坐下,他可以从鱼贯而入的队伍中判断出哪些人是出差、哪些人是旅行,而临近开学,又有很多留学生,从他们的脸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心情,对未知前路的担忧和天之骄子的傲慢交织在一起,显得稚气又不知所措。 这趟旅程对仲磊来说,和他之前无数次的登机都不一样,像是一个提前到来的来世,他之前的日子或光鲜或平凡,都已经按下了暂停键,而即将要面对的事才是人生的下一章节,他握着身边人的手,感觉冥冥中早就有了预兆,他们将携手步入新的居所,从此再也不用说再见。 第45章 Double Bay-1 他们的行李跟着接机的车回了家,季苏缅和仲磊在中途下车,像两个逃课的高中生一样,跑去中国城闲逛。仲磊惊讶于他旺盛的精力,明明在飞机上没怎么睡觉,还不回家补眠,但当他拉着自己走进苏记的时候,仲磊明白了。 “怎么,小皇帝微服私访?” 季苏缅笑道:“哎你别说还真有点儿那个意思。” 工作日早晨九点半的酒楼,客人不多,而且每桌都只有一两个人,极少看见三五成群的,都是熟客的样子,一份报纸,一两笼点心,一壶茶一碗粥,是他们的固定搭配。 季苏缅小声说:“居然全是老人,咱俩显得很突兀。” “这种时段,不会有年轻人来的,等周末再来看看。” “现在还有报纸这个物体啊,我以为都刷手机,已经没人做报纸了。” “也有看书的,总有人对纸上的文字有坚持,这个我可以理解。” “为什么?” “我以前写东西是需要写在纸上的,对着电脑屏幕什么都写不出来。”仲磊笑笑,“显得很老派吧。” “Old school. ” 仲磊点点头:“不过现在不是了,现在随手都找不到能写字的纸和笔。” 正聊着,他们的点心陆续送来,季苏缅进门时的热情从开始吃饭那一刻渐渐消散,他甚至开始怀疑,命运是不是在拿他寻开心。 “磊哥你觉得好吃么?” “……能吃饱。” “这集团不是做餐饮起家的吗,就这水平?起了家就再也不吃饭了?” 仲磊笑笑:“看着生意还行,可能这是在国外,你不能按照广州的标准来要求它。” “这是国外,又不是太阳系外,大家都是人类,没有味觉么?” “也不是都不好吃啊。”仲磊夹了一只虾饺,咬了一口,“你看,虾饺还可以,呃……很多虾。” “磊哥,夸不出来也别硬夸了。”季苏缅有些沮丧,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我怎么有一种一只脚踩进坑里的感觉。” “怎么说?” “这生意可能不好做,我有点后悔了。” “宝贝儿,你踏上这个岛不到三个小时就这么沮丧还得了,一整个集团等着你呢,大股东。” 季苏缅故作夸张地瘫倒在桌上,还是不甘心,爬起来又尝了一口艇仔粥,更加难过了。 “磊哥,真不如你煮的。” 不怪季苏缅挑剔,虾饺、烧麦、艇仔粥、油鸡拼烧鸭和干炒牛河,他们点的都是不会出错的早茶基本款,如果这些都做不好吃,那就很难让人期待这家店还有什么出彩之处了。 那个素未谋面的家,或者说是外祖父留给他的房子距离中国城不远,出租车一路开过来,季苏缅有一种再次回到洛杉矶的感觉,整个城市都是扁平的,除了商务中心和海港那一带有高一些的楼。Double Bay是一片不大的区域,北边临海,有通往各处的轮渡码头,往东走不足五公里,就是塔斯曼海,他们被漫长的海岸线包围着,海滩、公园、各类遗迹,季苏缅打开地图查看环境,他想,这得是什么样的豪宅,才配得上这样的地段。 然而它并不起眼,反而有些难找,门牌号在大路上,房子却藏在一大片热带植物的深处,出入口很窄,大概只容一辆车通过,稍微宽一些的车都要考验司机的驾驶技术。但是绕过门口的一大丛树,走到它面前,便会发现这个房子对季苏缅来说确实能算得上豪华,他上一次住过的这么大房子还是和另外七个学生一起,再上一次,就是被查封了的露丘,露丘也没有这三分之一大。 季苏缅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抓着仲磊的手臂,略显慌乱地问:“磊哥,这房子打扫卫生得多麻烦啊!” “你都有一个集团了,还缺招聘保洁的那点儿钱?” “哦对对对,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这个身份。” 按响门铃,他们见到了老管家齐叔。之前通过电话,季苏缅以为他和外祖父差不多的年纪,其实不是。齐叔看起来刚满60岁的样子,个头不高,人却挺拔,戴一副木框眼镜,莫名有种温和的亲切感,也可能是职业使然。齐叔微微欠身,喊了一声:“小少爷、仲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