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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呢?” 顾澈明白他问的是谁,心里狠狠收缩了下,握着他的手微微颤抖。 “他,他好着呢。”顾澈说。 这话神奇般地让陆邢平复了下来,他一瞬间卸了力气,松开了顾澈的衣领,倒回床上。 “顾澈……”他开口叫顾澈的名字,却几乎是气音,像是累极了发不出声音来。 “我在,我在呢。”顾澈再次凑了上去,轻声道,“你好好休息,别说话,省点力气,等会医生就来了。” 陆邢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声音里尽是疲惫,“我累了,不想革命了。” “好,我们不革命了,你继续经营你的百乐门,快活地当个老板就好。”顾澈撑着笑说,伸手把被子给他盖上。 陆邢沉沉地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顾澈没有听清,又问:“你说什么?” “我梦到他了……” 后面的话几乎听不见内容了,陆邢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有嘴还在轻微蠕动,再到最后连嘴唇也不动了,只是握着顾澈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温十安和莲赶过来时,顾澈还握着他的手,保持着那个弯腰听他说话的姿势。 温十安伸手想扯他起来,却发现他浑身都在抖。 温十安心里紧了下,试探性道:“思辰,你先起来,让医生看看情况。” 顾澈缓缓转过头,双眼通红,双手使劲地捏着陆邢已经冰凉的手,他说:“我,我听不见了。” 第57章 成长 “我,我听不见了,我听不见他说话了。” 温十安眉心跳了下,他伸手覆盖住顾澈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的双手,轻声叫:“思辰,医生来了。” 顾澈茫然地抬起头,似乎在一时间还没有理解这话里的含义。 温十安叹了口气,用从前一贯纵容而亲昵的口吻道:“听哥哥话。” 顾澈仍没有回答,身体却猛地抖了下,乖乖松开了手。 温十安趁机将他扯起来按到一边的椅子上,手一直同他紧握。 顾澈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不愿看几步之隔的病床上已经冰冷的人,他呼吸粗重,喷在温十安的虎口处,叫人又烫又痒。 莲仔细查看过,陆邢确实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他走得平静,脸上也没有痛苦,只是嘴唇微张,像是有什么话未说完。 温十安心里也知道结果,只是感受到顾澈手心的汗,他心里忍不住酸痛,又希望莲能说出些别的。 可对上他期待的视线,莲仍是忍着悲痛摇了摇头,“对不起,请节哀。” 顾澈好似一下子没了力气,温十安只有紧紧地搂住他,才能防止他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他低头看着顾澈,语调低沉,目光中充满着nongnong的悲伤,“思辰,战事未平,青帮溃乱,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去解决,你……你要冷静点。” 顾澈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无奈笑道:“哥哥,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不愿听就算了。”温十安皱起了眉,下意识摆着脸就要抽回手,看到顾澈低垂的头,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顾澈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心里软了软,顺着他的力度站起来,低低叹息:“哥哥说话我哪里没听过。” 温十安的话没错,陆邢的离开,留下的是一团乱的青帮和百乐门,革命四起,总统称帝之心却不见衰退,还有郑如呈虎视眈眈地要对上海起义军下手。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难受,他还得撑起陆邢留下的担子。 顾澈揉了把脸,冲莲鞠了一躬,温声道:“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抱歉了,天亮后我们就离开。” “顾先生,你们会胜利的。”莲神色凄婉,淡淡的蓝瞳里盛着水光,“上帝保佑。” 陆邢离世的消息在第二天便登上了报纸,他在上海有些声望,来吊唁的人不在少数,这其中也有郑如呈的影子。 郑如呈倒是丝毫不觉愧疚,带了一大帮人兴师动众地凭吊,顾澈自然明白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由着他假模假样地鞠完躬,将人请出去了。 等到陆邢下葬的当天,恰好是个飘雪的天,来的人不多,都是平日里和陆邢亲近的老板,还有百乐门的姑娘们。稀稀拉拉的,连坟也没围满。 顾澈跪着烧完了纸,等人都走光了,他才攀着温十安的手站起来。 几天的连轴转让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刚处理完陆邢的葬礼,又要面对百乐门的重整和青帮人心不安,没个歇息的时候。 猛地站起来,他眼前都在发黑,握着温十安的手骤然收紧,后者察觉到他的踉跄,叹了口气伸手搂住他的肩。 顾澈顺从地靠在他身上,等到晕眩散去,视线渐渐清明,他看着那堆还未燃尽的火光被雪彻底扑灭,忽然觉得身体发冷,牙关都在打颤。 陆邢是很爱热闹的人,临了送行的却没几个亲近的人,顾澈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郑如呈的眼睛一直盯着百乐门,只等着他出错,他更是不敢用青帮存活下来的生命冒险。 青帮任何一个人来送行,都会被郑如呈捏住把柄。 私下里,他托百灵偷偷去瞧过,大家知道陆邢走了,都只能关紧了门小声哭,坟前没有送行人,处处都是断肠人。 不知道陆邢看得到吗,也好叫他知道他并不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