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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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不是成叔,是现在奄奄一息的那位,杨德全一直抓着你是私生女这件事不放过我,我们本来想说你要是赶快找个男人结婚,离我们远远的,我们就可以默默地离婚。但你最后竟然是跟女人滚上床了,这让我本来觉得你顶多只是个短时间的累赘,瞬间变的恨你,非常的恨。因为你啊,我永远脱不了身,永远被杨德全那大男人性格严重的人绑住。」 本来严肃的游惠珍,说到此刻笑了出来。「不过杨德全这病生的正是时候!我要好好的在他的最后一刻讨回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顺便噱一些私生女的钱。你知道吗?在这不长的时间里,我过得非常的快乐,真是谢谢你。」 游惠珍再次抱了一下杨佳静,而她也在这时找回说话的动力。 「所以你们一直都知道我是私生的?」 游惠珍一副无所谓的点着头。 「你们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游惠珍忍不住的叹口气。「都怪他那么爱面子,被戴绿帽这件事他怎么可能会承认呢?」 「那他怎么还会愿意跟你称兄道弟呢?」杨佳静侧过脸的对着成叔说。 「因为啊!」回答的是游惠珍,成叔根本不敢看杨佳静一眼。「我们约定好,只要他每个月都给我一笔钱,我就不说出去,让他们俩的友谊可以一直下去。」 杨佳静不敢置信的瞪着成叔,这个从她小时候就陪着自己长大的叔叔、她从以前就喊着乾爹的叔叔、跟自己父亲相当友好的叔叔,竟然瞒了个这天大的谎。 这些年他是怎么睁眼说瞎话的?他怎么还能这么从容的生活在两人之间? 杨佳静不想去想像,那心态令她作呕。 「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迟了。」对着游惠珍,杨佳静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下。 她赔上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现在竟然发现一切都是这么的不必要吗? 游惠珍伸手抹去杨佳静的眼泪,彷彿她们母女俩的情感一直都是那样的好。「因为杨德全应该快要不行了,我想他过世后你就更不可能会跟我联络,所以我想至少要趁有机会的时候跟你解释一下。再怎么说,你都还是我的女儿,我从以前就希望你可以知道真相的。」 游惠珍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小小的停车场,一开始昏过去的小弟,连同地上的照片被其他的壮汉给带走,留下泪流满面的杨佳静与错愕的成叔父女俩。 * 用力推开酒吧侧门,一路从停车场摀面跑回办公室的杨佳静,身后跟着的成叔却像是彷彿被鬼附身似的,面无表情飘回厨房。 「怎么回事?」李伟顺在吧檯处将一切看在眼里。 这太奇怪了!能够让这两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同时有这么异于反常的反应,应该只有生离死别这样的场合吧? 该不会是…… 「不会吧!」觉得事态严重的李伟顺,从酒柜里拿了一隻威士忌与装满冰块的冰桶,以及拿了两个玻璃杯,脚步快速的往办公室走去。 敲了两下门,不出所料的杨佳静并没有回应,但李伟顺依旧对着旁边大面的镜子挥手,他知道杨佳静从里面是可以看到外面的。 他挥着手上的威士忌,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真诚,最后杨佳静还是默默地开了门让李伟顺进来。 「锁门。」杨佳静冷漠的说了一声,即便语气是让李伟顺惊讶的哭腔,但他还是故作镇定的锁上门,并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杨佳静坐在办公椅上,与李伟顺面对面,表情是那么努力的保持镇定。 「我不想喝。」杨佳静看着李伟顺打开瓶口的包装,心中的倔强让她说出违反内心最深刻的慾望。 她忍住眼眶的泪水,再次戴上歷练的面具,面对这世界的一切。 「你不想喝的话干嘛还让我进来?」李伟顺没有停下动作,而是默默地将两杯玻璃杯倒上琥珀色的液体。 冰块与杯身敲击的声音相当悦耳。 「我怕你一直在外面挥很像白痴,才让你进来的。」杨佳静依旧板着脸的说着,就是不想说出实话。 她应该没有杨德全那爱面子的基因,但自己似乎还是发展出这出于自我防护的机制。 也许这就是现实慢慢摧残下来,所造就的性格吧。 「说吧。」李伟顺将一杯威士忌递到杨佳静面前,自己则是喝了一口,等着杨佳静开口。 看着面前的威士忌,杨佳静默默的开口。「要说什么?说你竟然翘班找我喝酒吗?」裹着强装出来的偽装,杨佳静硬是扯开了话题。 但这很明显的逃避,李伟顺并不买单。 「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还要装坚强给我看吗?」李伟顺语气凝重的说,但脸上却是温柔的表情。 来自朋友的温柔,打击着杨佳静的偽装。 一时,那强装出来的面具与坚强稍微的裂开一个小缝,而这来自朋友的关怀,快速的鑽进杨佳静的内心,使她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武装瞬间瓦解。 这是杨佳静第一次在自家以外、在他人面前,掩面大哭。 不同于以往的忍声啜泣,这次的杨佳静是放开胸怀的大哭,眼泪像瀑布一样大量落下。 号啕大哭是她从未发出过的声音,此刻的哭声,含藏着最伤痛的情绪。 丝毫没有隐藏的伤痛随着落下的泪珠与哭声,毫无保留的流露出来。 李伟顺没有看过杨佳静这样崩溃的哭过,他顶多就是看着杨佳静强忍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但还没亲眼见过它落下。 此刻的他并没有因此不知所措,他看着现在的杨佳静,已然不是平常那威风凛凛、意气风发的女强人……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此刻正为着自己无法再忍下去的情绪,而放声哭泣着。 李伟顺起身绕过桌子,一屁股靠在杨佳静面前的办公桌上,一手拿着玻璃杯喝着,另一隻手,有重量、有感情的放在杨佳静的肩膀上,默默的给予她安慰与陪伴。 对于李伟顺的碰触,杨佳静像是抓住救命绳似的伸手紧抓着,她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再偽装,不用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 知道不用为了自己崇高的自尊而装出高傲的姿态。更知道此刻能放下面子,坦然的表达出自己真实的情绪,是一件多么珍贵的事。 握着那自己曾经帮助过的手,杨佳静此刻正向李伟顺伸出的温柔上,索取安慰。 杨佳静内心的悲伤,正在被李伟顺的温柔疗伤着。 「哭出来有时候其实比强忍着还要不容易的。」李伟顺放下手上的杯子,将自己温暖的大手覆盖在杨佳静的双手上。 杨佳静紧握着这双手,她的额头轻轻的倚靠在李伟顺的膝盖上。难得的示弱,此刻的杨佳静是伤的千疮百孔的模样。 看着已经从大哭变成啜泣的杨佳静,李伟顺递上卫生纸,默默的开起话题。「是令尊怎么了吗?」李伟顺想着,刚刚杨佳静的母亲亲自过来,而事后成叔与杨佳静竟那样失常的模样,一定是家里发生了大事,而这大事一定就是杨父…… 不然不会连成叔都那样的。 杨佳静依旧低着头,已经不再哭泣的她,哽咽的说着。「你是说哪一位,是快死的那名义上的父亲,还是成叔那血缘上的父亲?」 「……啊?」李伟顺觉得自己听到了些奇怪的话,但杨佳静默默的抬起头,那无神的眼神,除了伤痛外,也有着豁然知悉一切却失望的模样。 「你说什么啊?」李伟顺皱起眉头,认真的抓着杨佳静的肩膀问着。 而杨佳静只是默默的笑了,与平常一样没有笑意的笑声,此刻却不是冰冷到让人起鸡皮疙瘩,而是已经落不下眼泪,泪水换成笑容流露出来,让人听了更加心酸。 「我名义上、对外宣称的父亲还是一样,虽然可能快不行了,但我不在乎。不过呢── 笑声突然哽咽,杨佳静像是想起一件可憎的事,露出凶狠的表情。「我们的成叔啊,原来他……原来我……是他跟我妈偷情后的结果。也难怪他会一直默默的在我身边陪我长大,为了我cao心了许多,在我独自面对危险的时候,总是站在我身后给我支援。我就觉得他比我的父母还要更关心我,我想他不结婚也是这个原因吧!不过我一直没有去细想原因,直到现在── 杨佳静再一次的觉得,这又是一件她早就觉得奇怪、不单纯的事,但她始终不愿意去认真面对。 彷彿只要不说出口,一切都只会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可现在知道了真相,却发现这个事实实在太沉重,自己短时间无法全然接受。 「你……你在说什么啊?成叔怎么可能是你爸,你听谁乱说的?」李伟顺瞪大眼睛的看着杨佳静,比她还不敢相信这件事。 「虽然我也不想相信,但两位本人都已经承认了,我再怎么排斥这想法,它都还是事实。我妈就算了,你觉得成叔有什么理由要骗我吗?而且他像是会说这种玩笑的人吗?」面对自己身世的骗局,杨佳静似乎比李伟顺还要快速冷静下来分析,但那也只是杨佳静装坚强装习惯了。 装久的东西,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自己真正的性格。 李伟顺想着杨佳静的话,他不得不认同成叔不是那种会开这样可恶玩笑的人…… 那也就表示,杨佳静说的话,那个任谁听了都无法相信的话,是货真价实的事实。 杨佳静用着冷静的口吻说了刚刚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母亲的不堪事到最后的父女相认。 李伟顺默默地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想着,如果情况是李伟顺一开始的想法的话,那他还比较好处理与面对。 现在的他,除了自己要消化这件事外,他还要跟杨佳静说上什么呢? 「你其实什么都不必勉强说,就这样陪着我,一下也好。」杨佳静默默的说了一句,她可以感觉到李伟顺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自己,但这种情况又不是像失恋那样有着制式的安慰言句。 发现自己的朋友是私生女这件事,网路上难道查的到安慰时该有的标准作业流程吗? 所以杨佳静并不勉强李伟顺现在能够说上几句,只要有他还是不离不弃的陪伴,杨佳静觉得这样就很足够了。 李伟顺转身拿起桌上的两杯酒,杨佳静这次不再拒绝,不过也没有大口牛饮,而是让威士忌的辛辣,慢慢的麻痺自己。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着,话题绕在日常上的小事,工作上的烦事,就是非常刻意的不去说杨佳静的家事。 李伟顺还用着杨佳静办公室里的小医疗箱,帮她处理脸颊上那道被母亲戒指划伤的小小伤口。 直到对讲机传来忙不过来的呼救时,李伟顺才转身离开办公室。 「嘿!」杨佳静在李伟顺踏出门口时,喊着他。他快速的转身。 「谢谢你,你真的是很棒的朋友。之前老是对你那么的坏,我很抱歉。」杨佳静为着李伟顺的陪伴道谢,也为自己过去种种的凶狠道歉着。 李伟顺笑开来,那是今晚他第一个认真的笑容。「你这样让我很不习惯,你是谁?」李伟顺故意刺激杨佳静,而她也露出靦腆的笑容。 「敢再质疑我是谁,我就把你赶出去。」 「啊── 李伟顺指着杨佳静,认同的点着头。「这才对嘛!这才是杨佳静。我要去忙了。」 看着关上的门,杨佳静承认有了李伟顺短暂的陪伴,她的确是好多了。 即便今天已经没有心思在工作上了,杨佳静还是努力撑到下班时间。 走出办公室的杨佳静,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