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过海在线阅读 - 第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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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他如愿以偿,睡上了李呈蕴对面的单人沙发。

    李呈蕴房间里的味道和他那间一样,带着淡淡的霉味。

    逐渐复苏的天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在地板上,禾真始终面对着李呈蕴躺着,借着微弱的浅色光线看李呈蕴的后背。

    起初禾真还以为是半夜三更的幻觉,可几分钟过去,禾真发现李呈蕴是真的在发抖,那么高的一个人缩在大床衣角,搭在肩膀的薄被轻微颤动。

    害怕吵醒李呈蕴,禾真没穿鞋,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撑着枕头看李呈蕴的脸。

    李呈蕴的下巴藏在白色被褥里,眼睛闭的很紧,眉心皱在一起。

    二十岁的李呈蕴仿佛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一切,但二十四的李呈蕴却连安稳的夜晚都无法拥有。

    第64章

    禾真比李呈蕴醒来的要早,确切地说是他一晚上基本没怎么合眼,他擅自钻到李呈蕴的被窝一起分享硬邦邦的棕榈垫大床,一点点把手臂往下挪,最终李呈蕴的脑袋安稳地枕上他的手臂。

    李呈蕴的头发和他人一样不怎么柔软,鬓角的地方甚至有些扎人,禾真不敢动,只是垂着眼皮愣愣地看了李呈蕴好久。

    他们两个能够安静待着的时间几乎没有,四年前李呈蕴从不正眼看他,就算躺到一张床上,李呈蕴也总是用枕头捂住他的脸,在到达顶峰时会把枕头往上移露出嘴唇,然后接不太温柔的吻。

    从窗帘缝隙逃跑的天光越来越亮,可能会打扰到李呈蕴得之不易的睡眠,但禾真又想借光看李呈蕴的脸,最后选择举着空闲的右手遮住李呈蕴眼皮上的光,再漏一点点在鼻梁。

    他不贪心,李呈蕴说了喜欢他,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长。

    再长的日子都拖不住大太阳,在察觉到李呈蕴快要醒来的时候,禾真抽走毫无知觉的手臂,蹑手蹑脚重新躺回灰色沙发床。

    所以当李呈蕴睁开眼的时候,他只会看到自己还算规矩的睡姿,以及被空调冷风吹得左右晃动的碎发。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禾真掐着点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打了哈欠,揉着眼向旁边看,压着嗓子问:“几点了?”

    “还早。”

    李呈蕴从浴室出来,随手把沾湿的头发捋到脑后,看了他一眼之后才又说:“你困得话可以再睡会儿。”

    禾真看着李呈蕴换了黑衣黑裤,又戴上棒球帽,他没再说话,自顾自地下了床洗漱,等到换衣服的时候才发觉他忘记带适合去墓地的衣服。

    李呈蕴把车钥匙放进口袋,准备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对着背包发愣的禾真。

    “随便穿就行。”

    李呈蕴对着他笑,“她不是计较这些的人。”

    刚开始禾真觉得李呈蕴可能是在给他台阶下,等真的到了岭山墓园,找到那块方形墓碑的时候,禾真才知道李呈蕴说的是真的。

    甄薇的墓碑很普通,普通到上面只有照片和名字,没有出生日期和死亡时间,也没有墓志铭。

    选的相片应该是甄薇最漂亮的年纪,长卷发,笑的甜。

    李呈蕴在墓碑前站得很直,双手揣在口袋里,停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

    墓园没有树荫遮挡,炙热光线大喇喇地照在后背,像是随时都会融化。

    李呈蕴中途接了电话,是墓园门卫打来的,订的花送到了。

    走到大门口再折返回来还有些距离,李呈蕴没要求禾真跟着去。

    偌大的墓园只剩下禾真一个活人,他盯着墓碑上甄薇的相片,自言自语地笑着念叨:“大家都说李呈蕴像爸爸,但我早几年就想说了,李呈蕴还是更像您。”

    地面发烫,但禾真不怎么在意,盘腿坐下,手肘撑着膝盖开始自言自语。

    “阿姨你见过李呈蕴打球吗?他打球的时候好像半个学校的女生都在看,我也在看,但我还是觉得他打架的时候更酷一点儿,照我们教官来说就是稳准狠,没花架子,目的第一。”

    “我老家不是海市的,乡下人。”

    “我应该是初中的时候确定自己的性取向的吧,也可能更早,具体记不太清了。”

    把家底掀干净,禾真安静了一会儿,许久没有发作的烟瘾这会儿突然有点压不住,禾真从口袋里摸烟,刚刚掏出来又收回手。

    “李呈蕴搭上我,这辈子走了下坡路,不过您放心,这坡不管下到哪儿,我也一定跟着一步都不落。”

    没人会回答,禾真站起来,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往后退了退朝墓碑鞠了三个躬。

    “对不起。”

    弯最后一次腰的时候禾真盯着地板上的裂缝小声道歉,裂缝中已经出现绿色,一点点细芽把砖缝挤得更大,“做错的人是我,不要再去李呈蕴梦里了,让他睡个好觉吧。”

    同样不会有人回答,只是很快禾真闻到裹着清新水汽的花香,接着是捏住他后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的人低声说:“干嘛呢。”

    像从悬崖掉落砸进水底,水灌进耳朵里,禾真突然开始耳鸣。

    禾真没来过岭山,他不知道距离海市两三百公里的空气居然会这么干燥,相触的皮肤起了静电,啪嗒一声在空气里激出火花。

    禾真转过身,李呈蕴笔直地在他面前站着,怀里抱着水蓝色的海棠,帽檐在眼下投出大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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