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民国戏影在线阅读 - 第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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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清影抬手,把盖在江琬婉眼睛上的一绺头发拨开:“不累么?”

    “不累……三小姐,最后一回,好不好?”

    女孩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央求了她一遍又一遍,毫不厌倦似的,最初那些羞涩也丢了许多。

    有点儿绝望又有点儿疯狂,就好像在奔赴最后的欢愉,好像多贪恋一会,就多赚一会儿似的。

    “不行。”顾清影断然拒绝,“小则怡情,大则伤身,处理一下就睡。”

    江琬婉是下边的那个,到底不如顾清影,早已没了多少力气,搂住她的脖子,由着她收拾自己。

    “好……对不起啊。”

    “道歉做什么?”

    外头的夜已经很深了。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还害三小姐这么晚睡……”

    女孩的温婉大概随了她的名字,顾清影的视线从她胭脂红色的唇,上滑到眉眼之间。

    迷乱时分,好似雾失楼台。

    “不妨事。”也着实不早了,生生压下一个哈欠,顾清影违心说,“我寻思过两日便恢复你的课程,你意下如何?”

    “嗓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随时就能唱。”江琬婉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背完两本小学课本了……”

    “嗯,很快,该往下学了。”顾清影说。

    过了片刻,女孩没搭话。

    她将解了女孩一半的上衣纽扣全解开,留下一层里衣。

    “怎么?”

    “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会有奖励……”

    女孩如水眉睫中,有光芒,也还有迷茫。

    屋里本来就是暗的,躺下便能入睡。

    顾清影忽然倾身过去。

    江琬婉下意识扶住三小姐的腰,额间还隐约有呼吸落下来,柔软的唇就落在自己鼻尖上方不远,有一瞬间,江琬婉几乎以为她要吻过来了。

    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想要什么?”顾清影维持原样不动,问。

    江琬婉摇头:“不知道。”

    要得太真情实感,她不能,太云淡风轻,她又不愿。

    “那便存着?”

    “……好。”差强人意,但江琬婉也很满意了。

    顾清影退回去,将薄被整齐给女孩掖好:“早些睡吧。”

    江琬婉便晓得,她这晚仍不会留下的。

    “做个好梦,三小姐。”

    “晚安。”

    声音随女人身上的香气一同散了。

    顾清影总是这样,要走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就像她这人,做的出权衡,也总狠的下心。

    江琬婉平躺着,看透过窗棂,露出一点月色来。心底一阵酸涩,一阵欢喜。

    她有时觉得自己抓住三小姐了,最近的时候,三小姐指尖与她的距离要用负数来计。

    可很明显地,三小姐心上有一把锁,她于天地间反复找寻,却独找不到与之对应的那串数字。

    床头是被搁久了的戏词,她亲手手抄的《贵妃醉酒》,江琬婉原本打算细品慢琢的,可三小姐来了,即使是有要做的事,也都要往后搁。

    纸上的词是她早就背过的。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

    明白了每个字的意思后,江琬婉才发现,原来戏词也是能表达人情感的。

    咿咿呀呀的腔调有门派有分别,词却是没有。听的人有分别,那些情感人人却都能往自个身上套,人人听了有共鸣。

    看上去一切都有不同的,终归下来好像也相同。

    有关文字的所有文学形式,其一神奇之处大概于此。

    三小姐在,这里便是歌舞升平的阿房宫,三小姐走了,这里又变成了清冷落寞的广寒宫。

    江琬婉只是躺着,脑海里思绪千回百转,她那些浅薄拙劣的典故修辞一股脑涌入进来,蓦地想出一句话,连她自个也觉得新奇。

    绿袖若是瞧见,又该说她是学得着魔了,整日瞎想。

    江琬婉在淹没而来的困倦里,胡乱想着很多,想她的戏,想三小姐,甚至想往后的路,要唱一辈子戏吗,要在哪里唱呢……

    然而一切只不过是在“想”的初层面,瞌睡虫上来了,她也就逐渐逐渐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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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冒个泡

    上周没完成榜单字数黑三期了,我又看了一眼接下来的安排。。。

    这文得改为周更了..

    我尽量..

    第28章 曲终三尺意(十三)

    翌日早晨,江琬婉紧闭着眼,碎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她翻了个身。

    她做了个梦。

    在土砖垒成的火车站,远处升腾着雾黑色蒸汽。

    火车刚在站口冒出一个头,有人催促她:“快走吧。”

    她回头,居然是三小姐。

    “我不走!”

    顾清影冷得没有任何表情:“你必须走,不走就是死路一条。”

    江琬婉不顾一切地喊叫着:“那你呢!死我也要和你一起!”

    腋下夹着公文包的知识青年瞥了她们一眼:“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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