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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妃拿着香囊的手骤然僵住,然后迅速地,犹如沾染上了剧毒之物般,将香囊用力扔在了地上。 “有毒!香囊里一定有毒!那个贱人是想害死本宫!想拉本宫给她陪葬!快请太医,查查香囊里藏了什么毒!快!”她声嘶力竭。 怜妃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心意,此刻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被踩踏了一遍又一遍,沾染上擦不去的灰尘。 得知怜妃死讯时我没有哭,看到怜妃遗体时我也没有哭,但现在,我看着那只残破的香囊,跪在地上,眼泪一颗一颗滴落。 一众太医拆开香囊,再三确认,里面只有安神的药草和香料。 以及一张叠起来的纸条。 我将纸条递向楚妃:“娘娘,上面应该是怜妃写给您的话,看一眼吧。” 她没有接,眼里毫无波澜:“还用看吗?无非是一些诅咒本宫去死之类的晦气话,拿去烧掉。” 我犹豫着想要打开那张纸条,楚妃一巴掌扇了过来:“谁也不准看!” 她夺过纸条,眨眼之间,撕个粉碎。 碎纸屑从楚妃指间缓慢飘散到地上,仿若再也无法复生的死后幽魂。 “她一定恨我入骨。”楚妃眼中带着狠戾。 “她明明喜欢紫色,却偏要穿着一身大红上吊,分明是故意的。” “在香囊里塞入诅咒的纸条,一定是某种可以置人于死地的蛊术。” “这个贱人,活着的时候就够讨嫌了,连死了也要故弄玄虚,本宫才不怕她!” 她开始整晚整晚地不睡觉,倚靠在窗前,从天黑站到天亮。 娘娘不睡觉,我们宫女自然也不能睡。 我夜夜陪着楚妃,听她翻来覆去地讲述那些往事:“当年我第一次出府游玩,正好撞见有个醉汉当街打人,扰了本小姐的心情,就随口训斥了一句,我可没那么好心为了救人,只是单纯嫌弃他们挡路了而已,谁知那个黄毛丫头竟然赖上了我!见她如饿死鬼投胎般大口啃着梨花酥,看上去应该很好使唤,我就勉为其难把那丫头捡回了府上,想着留她做个免费出气筒,结果一留就是那么多年,真是便宜她了。” “她仗着有几分姿色,又是个好欺负的软性子,经常被府上人调戏逗弄,有几个小厮竟然还敢对她动手动脚,真是活腻了,我当场就剁了他们的手喂狗!事后爹娘罚我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责备我行事狠辣,我才不管,虽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丫鬟而已,但她是本小姐的人,谁也不许动!不过她整天一副小心翼翼的受气包样,连脑袋上被砸出个包也不敢哭,我看了就来气!怪不得人人都想欺负她!” “她从小到大都不爱打扮,看着寒酸极了,明明我平时赏了不少首饰给她,她却一个都舍不得戴,全部抠抠搜搜地装在盒子里藏起来,结果盒子被人偷了去,她急得哭了好几天,比死了爹还伤心。我骂她守财奴,她肿着眼睛说,盒子里都是我送给她的礼物,代表了我的心意,每一样她都想珍藏。她也想太多了吧?那些只不过是本小姐戴腻了的、随手赏的小破首饰而已!” “那天去花灯会,我实在看不下去她身上的麻布衣裳,骂骂咧咧地拿出自己的裙子给她穿,结果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用惊艳的眼神望向她,呵,一帮没见过世面的下等人!论美貌,本小姐才是第一好吗?搞得我只能紧紧牵住她的手,不然谁知道她那个蠢货会不会又被调戏!” 明明是在抱怨,她却满眼笑意。 这个时候的她,仿佛不再是楚妃娘娘,而是那个未出阁的娇贵大小姐。 “入宫之前,我一百个不乐意,虽然皇上英姿飒爽,可他那般滥情,我如何受得了与旁人分享夫君?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离家出走了,带着她一起。我们找了间破屋住下,四处都是泥土和蜘蛛网,倒是挺符合她穷酸的身份,而我则被灰尘呛得不行,谁让本小姐天生金贵呢?好在她花了半天时间就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我睡床,她打地铺。” “身无分文的日子原来那么难熬,不过是吃了顿饭没付钱而已,店小二竟然当众呵斥本小姐,真是天大的笑话!她那个贪生怕死的怂货,不仅拦着我砸店,还主动留在店里洗了三天碗筷。第一天我气不打一处来,嫌她没出息,第二天我坐在一旁翻白眼,她笑着哄我,第三天我含恨加入了洗碗的行列,没办法,谁让她要刷的碗筷实在太多呢?本小姐只能勉强分担一点了。” “结果洗个破碗把本小姐的手都冻裂了!一双纤纤玉手变得又红又肿,我委屈得不行,她低下头细心地帮我上药,我第一次发现她的手竟然那般干裂粗糙,就像干了几十年的脏活累活,可她明明也才十几岁而已。于是我不准她再挑水做饭了,那些小事我自己就可以办到,她一脸迷茫,仿佛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有时间不如去保养一下她那双糙手,真是气死本小姐!” “倒霉的是,我不小心把饭烧糊了,满屋子都是烟,我气得想摔锅,又担心摔坏了还得再花钱买,只能原地干跺脚。她却笑得很开心,驱散了屋里的烟,然后手把手教我做梨花酥。她那个人啊,处处惹我生气,唯独她亲手做的梨花酥,最讨本小姐喜欢。她说,梨花酥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信物,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牢牢记住它的味道。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矫情的丫鬟?” “那段离家出走的日子,真是辛苦极了,明明每天都很疲惫,她却总是强撑着露出轻快的笑容,是把我当瞎子?有一次她居然歪头靠在我肩上睡着了,真是好大的胆子!虽然本小姐那些日子表现得亲民了一点,但她也不能那么没大没小吧?看在她一脸疲惫的样子,我就暂且饶过她了。谁知她竟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一觉睡到了天大亮!害得本小姐的肩膀麻到失去了知觉!酸疼了好几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