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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君怀一听,便能清楚她是骄纵的性子发作了,而她的身边有着崔进陪同,想必他也不会再说什么。 至少他的面上,还是会假意装作对她好,愧对于她。 - 去崇恩寺的路上,崔进骑着马,同她相顾无言。 憋了许久,崔进还是问道:“太子妃,您这是…又落了东西?” 沈融冬神色无波:“去祈求一枚香囊,也为太子殿下祈福。” 话出口才忽而察觉到,她在这短短一日里,扯的谎已经数不清了。 一旦扯上了一道谎,那么便得用无数道谎言去圆上,沈融冬闭眼,再次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因为是白日里,她没那么多顾忌,到了崇恩寺,避着些灾民同僧人们,让崔进去看望灾民们做工。 而她来到了已经算是熟悉的寮房外,找到熟悉的最后一间,在外轻敲门道:“大师,在吗?” 里面无人回应。 沈融冬隔着一重朱红的木门,黯然着再次轻问:“我想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里面还是无人回应。 沈融冬深吸一口气,说道:“若是你其实不想的话,那么大可以同我直说——” 话音方落,木门被从里推开,沈融冬抬眼看,一道较于她高大许多的身影,出现时遮着面巾,漆黑的瞳仁涣散,她仿佛还从他的身上,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沈融冬的心思一颤,“这是…” “撞见了野兽,因此受伤。” 沈融冬苦笑:“是因为我逼迫你,你不愿意吗?” 见他不说话,她转身道:“无论是野兽的伤口,还是其他,伤口不经过处理不行,我…我去给你熬药。” 沈融冬转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能无所顾忌接受了他受伤的事实,其实心里可能也是觉得,他是受伤了才了无音讯,而不是因为想撇下他们的约定,这样反而能落下心里的石头。 香积厨里,炉火烧得正旺,沈融冬拿着蒲扇轻扇,喉咙被熏着,轻咳了几声。 待到药罐冒出滚滚白烟,弥漫出苦涩的味道,沈融冬用巾帕包裹着药罐耳朵,将它从炉灶上端起,一路走出香积厨,又前往僧人寮房。 这回没敲上门,门是虚掩着,她轻轻一推,便能望见屋内的一切陈设。 沈融冬端着药罐放往桌上,继而视线轻微一偏,她心里倏然一沉,披着袈裟的人手里握着的东西,不是书卷,而是画像。 她探手去摸自己腰侧,心思更沉。 她将波斯人的那一副画像放置在了马车中,可是自己画的这一副一直藏身在身上,恐怕是方才未曾注意,在推开门的一刹那间,便掉落在了地面上。 “施主便是凭借着这一副画像,觉得贫僧像是端王?” 沈融冬乌黑的羽睫一颤,她轻轻望过去,画外的人握着绘有画中人的画卷,她所绘制的丹青并不是按照他穿袈裟时的模样,而是按照原先看过的那一副丹青,试着描摹出她未曾见过的样子。 乌发雪肤,桃花眼眸微挑。唇似笑非笑,眼眸里透出摄人心魂。 眼角眉梢,一举一动,皆是冷淡中亦有温情。 不是摆脱俗世的人,沾染红尘,却教人看得更移不开眼。 她的心思被戳穿,心里大乱,再过一瞬,心思微动,“将药喝了,我当做未看见你的伤势,你也当做没看见过你的画像。” “这是交易吗?”他的眼光撞过来,四目相对。 沈融冬喉咙轻滚:“算是。” 僧人没有回应,沈融冬就这么窥着他,嗓子忽然间,觉得是被烟熏多了,有几分哑。 她生出了更大胆的想法,想要验证,也是将一直以来的被动化作主动:“你能让我看看吗?” 他没说话。 “今日一见你,便遮着脸了,若是按照你以往的说法,那么便是脸上生出了疹子,我只是好奇,可以看看吗?” 心中清楚明白他的身份,可是见到他青白瘦削的指节上,抓握着她的那一副丹青,仿佛像是被抓包,非得要连拽着将他的面子也撕扯下来,才算是好过。 抱着这样的想法,沈融冬走到他的面前,先是对上那双同画像里一般乌沉的眼,继而轻轻抬手,去触碰那一块柔软若无物的纱。 寮房里药香弥漫,亦有浓重的血腥味,沈融冬揭起面巾的一角,看见底下的肤色细腻,如同正月落在瓦檐上的雪,白也干净,一览无余。 他沉声问:“看够了么?” 第28章 沈融冬避开眼光, 她无意中触及到僧人下颌,也正是与脖颈相连的地方,落着一颗小痣。小痣借着喉骨滚动,在无形诱惑。 她的心思凌乱, 匆匆放下没揭全的面巾, 遮掩自身道:“够了。” “好看?”僧人尾音上扬, 不知道是真在疑惑, 还是嘲讽。 沈融冬不是个爱与人争执的人, 眼前的还是伤者,她只能顺着他的话, 被绕进弯子里:“还行。” 心思堪堪回笼, 沈融冬将药罐里的汤药用小碗盛出,浓郁药香倾鼻, 碗端到僧人眼前, 偏偏他纹丝不动。 沈融冬试探着,将药碗凑近些,闷声劝:“喝些吧,于你伤口有益。” 先前她听见他为野兽所伤, 心里冒出的第一想法便是,他是不是不愿意帮她救出沈温,因此故意伪装成自己的身上有伤,然而这样的想法方冒上心头, 又被她尽数消灭,她终究是以小人之心,又去度君子之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