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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没变,”晏迟说道,“不过这里不同于崇恩寺,若是施舍给他们,那些在大街上的其他灾民们都会望风而动,他们身材瘦小,根本抢不过,不仅不能帮助到他们,我们在他们的眼前露了财,会有什么下场,你能够想到吗?” 沈融冬紧锁眉头:“先前流落到汴京城的那些灾民们,虽然是可怜,可也没有我们现在看到的这般凄惨模样,怎么会如此?” 眼前恍若一片人间炼狱,倘若真将钱袋露出来,施舍给那些孩童,恐怕大街上饿得捱不住的灾民们都会蜂拥而至,将他们活生生扒皮拆骨还不够。 “越往北走,离天子脚下越远,不说别的,那些官员们在天子的脚下,谁敢这般放肆?”晏迟道,“这些人现今流离失所,落魄成这般模样,说不定在之前,也是光风霁月的人家。” “新帝不是有出过告示,要命朝廷官员去修缮黄河河堤,还要惩治那些贪墨的地方官员?”沈融冬心颤问道。 “官官相护,盘根错节,若是不能揪住他们的把柄同时铲除,贸然动上其中一株,只会打草惊蛇,令百姓们遭受更多的苦难,”晏迟沉眸,“陛下虽是有下令,可从朝廷上派到地方的官员们,但凡经受到一点威逼利诱,他们也只能不闻不问,更有甚者,伙同地方官一道贪墨。” 沈融冬彻底寒了心:“他们就不怕有人上京揭发他们吗?” “揭发?”晏迟自嘲笑道,“上京路途遥远,便是我从边疆归去,也要乔装,若是普通百姓,想是还未走到汴京城的城门口,便已经丧了命,他们想要说的话,能够传达到谁的耳朵里吗?” 沈融冬浑身冰凉,想来晏迟在几月前回京时,早已看过不知道多少次这样的景象,在他的眼里,说不定都麻木了。 她呐呐道:“看来这世道,连施舍都成了错。” “施舍并非是错,”晏迟话音不轻不重,可眉眼忧心不减,“只是人心不能定论,这样的环境下,古时连易子而食都出现过,人一旦饿得厉害了,没有什么做不出来。” 沈融冬不忍再看他们:“我们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了吗?” 晏迟说道:“你安生呆着,官员的面前,我暂且不能露面,只能夜里让人给他们去送吃的。” 沈融冬勉强笑道:“当时应该在孔明灯上多写一些的,愿这些百姓们,都能够捱过去,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他们每一位都能有馒头吃,都会喝上热腾腾的汤。” 晏迟笑道:“我祈望过了。” 沈融冬一颤,怪不得晏迟当时说,两人用一盏孔明灯不够。 她想将双手覆上他的手背,安抚他现在无能为力的心,方探出,那封曾从他胸膛里掉落出来的信仿佛在提醒她,他们两之间现在到底算什么? 她将手缩回袖内,面上若无其事,同着他走进客栈里。 - 沈融冬和晏迟的房间挨着,用过饭方歇下不久,有人来敲门道:“沈姑娘,不好了。” 她开门,见到是晏迟的下属,他蹙着眉头:“王爷约摸是忧心成疾,现下躺在榻上发了温病,已经命人去请郎中了,只是属下想着,要不要再来知会沈姑娘一声?” “不能请郎中,若是温病的话,我知道药方,你命人去抓方子就好。”沈融冬吩咐完顾不得许多,披上外袍赶去晏迟的房间。 他躺在塌上,那双始终略微上扬的桃花眼此刻闭着,看不见其中,她心下慌乱起来。 沈融冬指腹挨在晏迟额头,果真烫得厉害。 她先用帕子浸水,搭在晏迟天灵,等到药方回来,又用文火煎熬过后,她接过药碗:“我来喂吧。” 晏迟若是不肯喝,她自有别的法子。 沈融冬从药碗里舀了药汁,细心吹过,喂到晏迟唇边,他无动于衷。 察觉自己身旁还有道目光如炬,她抿了抿唇,道:“你先出去。” 还好下属没有多过问她,离开时还将门一并带上,沈融冬不再犹豫,将药汁抿进嘴里,凑到晏迟的唇边。 他们两之间有过的亲密举止她早已数不清,现下多上这一桩,也不是什么大事。唇方碰上,那种烙在骨子里的滋味,使得她整个人如同泡在了温水里。 沈融冬撬开晏迟的齿关,他迷迷糊糊任她动作,一碗药逐渐见底。 喂完了药,晏迟仍不见清醒,沈融冬换了次帕子,顾不得擦拭自己的唇,打算离开。 “冬儿。”她忽然听见这样一声。 沈融冬怀疑晏迟清醒了,可是回身看他,依旧是闭着眼,没有醒来的症状。 可能他在梦里,也知道她存了远离的心思,指骨寻觅着什么,沈融冬主动凑过去让他拉上,听他喊着一声又一声。 沈融冬用指尖梳着晏迟微有湿润搭在鬓角的发丝,低低应他。 等到晏迟朦朦胧胧喊过一阵又一阵,沈融冬小心翼翼从他手指里挣脱,起身的同时,鬼使神差往后看了一眼,方才在忙着照顾晏迟未曾注意到,可是现在心全然松下,原来晏迟藏在胸膛里的那封信,此刻就卡在床缝的夹角,她只需要用手指轻轻一拈,便能将这封信拿到她眼前。 沈融冬没打算窥人秘密,可是存心缠人似的,这信封教她看着眼熟。 泛黄有折痕的纸张,看着不像近日的信件。 她探出手指,将信封从夹角里拈出来,眼睫垂下,一切水落石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