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独得帝怀在线阅读 - 第1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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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她总有种感觉,离了陛下自己好像就会死去。

    也许是孤独死去,也许是在黑暗中死去,也许是被刺客无意中暗杀了去,当然还有可能被向家的或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抓走,欺凌至死。

    总之,什么样的可能都有,无论是黑暗还是死亡,都叫她浑身战栗,发抖到无法自控的程度。

    但现在,纪芙薇可以坚定地说自己成长了。

    她当然还是很喜欢陛下,同样非常非常感恩陛下所有的帮助,甚至这其中还夹杂着只属于她的淡淡的欢喜和热爱,但她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如过去那般,成为好像必须要死抓着、死扣着不放的“拖累”。

    她也想叫陛下看见,她一个人的时候也能过得不差——

    但如果他在,她能感到更加的快乐。

    是比星星见到了太阳,蜉蝣看到了黑夜还要更加惊喜的快乐。

    是比世间数不清的所有的快乐的事情加起来都要快乐的一件事情。

    每次想到这里,纪芙薇都觉得自己像是吃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蜜糖,即使是在梦中,她也会忍不住微笑起来。

    陛下对她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是她的依赖,又是她的信仰,是让她坚强的人,又是让她感到依恋的人。

    如果陛下也能有所回应就好了……

    那到时候,纪芙薇已经会毫不犹豫地向他飞奔过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斟酌着、思考着,矜持地顾虑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担心着其他俗世的种种,彷徨于岔路口之间而无法抉择。

    但她愿意将选择权交给他。

    虽然他可能希望由她来做这个决定。

    但纪芙薇又怎么忍心勉强她的陛下。

    她怕如果是她先开口的决定,就不是他的真心了。

    虽然一方面知道这不可能,但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担心——

    她的恩人萧晟煜会因为他个人的善良和温柔,出于维护她的自尊心的角度,而选择不否认、不拒绝她的选择与判断。

    但纪芙薇唯独不希望勉强他。

    她是如此喜欢他。

    “真热闹啊……”

    走在街上,纪芙薇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的人,比之前一次和萧晟煜一起去看灯时候的人还要多。

    白天的人比晚上的人更多,爬山的人好像比下面逛庙会的人更多。

    小燕山原是要避讳国号“燕”字改名的,但因为开国皇帝当年入京时,曾在小燕山领兵休息,驻扎在此时,先帝爷在那儿见着了流行异象——

    这是燕国得天所授、为老天爷所认可的证明。

    故而,小燕山被先帝特准,保留了“燕”字,至今也是燕京人士最喜欢去爬的山之一,文人墨客、行商匠人、农夫贫户……大家都喜欢来这里爬山。

    几百年来,这里写了很多很多有名的咏志诗,尤其是不少文人习惯于来到这里,借这座山、借这块地方,表达自己为国报效的决心,表达对皇帝的忠心和渴望出仕当官的理想。

    “主子小心脚下。”

    “嗯。”

    极目远望,山头笼罩在一片云纱般的烟色中,下面部分的雪化了,但山尖的白雪好似点缀在青绿中的银装,分明又幽寂,别有一番怡然绮丽。

    纪芙薇在婢女护卫们的帮助下站在空地上,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又重新看向近前。

    山上比地面上可凉多了。

    纪芙薇爬得不快不慢,临到快中午了才到半山腰的地方,她拢了拢身上的皮草,一抬头,却倏然一愣。

    耳边的喧嚣好似在瞬间远去,放眼望去,那么多人,她却只能看见他一个。

    “您怎么来了?!”纪芙薇脸上露出了极为明媚的笑容来。

    萧晟煜眼见着在这青翠与白雪的山间,一朵绮丽而迷人的花朵就这样在他眼前绽放。

    那双明丽的像是猫眼儿一般被澄澈明净的水洗过的双眼,只能倒映出他一个人的模样,旁的,不论是天还是低,不论是远处的山还是近处的人,都寻不到半点的影踪。

    白皙的面孔上只有甜美的笑容,瞬间好似掀开了盖子的佳酿陈酒,那股迷醉的香气叫他酥到了骨子里,连视线都好像晕染了起来。

    他明明酒量很好,轻易不会醉酒,眼下却结实地感觉到了毛头小子才会有的那种晕乎的感觉,迷迷糊糊的,手脚都发软了。

    萧晟煜一下便知道了自己为什么那么坚定地要来爬山。

    他一早就知道了她的行程安排,新年期间哪里都需要提前打点,纪芙薇也没有格外安排什么突发事项,每一件事情都叫她办得井井有条,即使是过年这样忙碌的事情,从准备年礼到回帖子走礼再到如今出行,她没有出一丁点儿差错,办得果真妥当极了。

    萧晟煜既惊喜于她的成长与进步,又忍不住心生某种古怪的怅然——

    其实,他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在难受什么。

    他是这样年纪的人了,总不可能陪伴在她这般鲜活明丽的姑娘身边的,不是吗?

    萧晟煜不想叫自己的姿态这样难看,也不想自己成为燕厉宗那样荒yin无道的皇帝。

    但是,有时候心思是不会顺着他脑子里想的清规戒律而来的。

    他能找出几十个、几百个理由,义正言辞地告诉自己——

    我又怎么可能是厉宗那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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