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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曾说过,‘不可居高临下地对待他人的痛苦。’”阿明声音低下来。 所以他才会选择亲自前往地震灾区。 他的工作繁重忙碌,那是牺牲小假期安排的一个三天行程。这些年他也去过许多危险的地方,在他的计划中,这和以往的任何一次差旅没有什么分别。 “我当时是先生的司机,那趟旅行却没跟他同去。”阿明手肘撑在膝盖上,深深地将脸颊埋进掌心,“我申请回家看望父亲。” “那是唯一一次我没伴在先生身边。” 他没再出声了,也再发不出声音。 只有隐约颤动的肩胛泄露出一丝不平静。时笺别开脸,望着空旷寂寥的草坪流泪。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许久之后,阿明重新坐直身体。 “事情刚发生的那几年,先生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几乎不再有笑容,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不再是家族最受器重的后继者,他们明面上不言,可实际上已经放弃了他。” 阿明无力再回想那段黑暗岁月,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息。 “先生的病并不是绝症,现在医疗技术发达,先生又有这样的条件,如果好好护理可以长命百岁,但他似乎不再珍惜自己的健康,无限地耗损精力,糟蹋和透支自己的身体。” “就像是一台正运转的机器零件生锈崩坏,各种各样的并发症出现,他沉浸在那种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时笺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刺入一柄利刃,她还年轻,只知道通过眼泪这种简单的方式发泄自己。 “后来呢?”她红着眼问,“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 阿明也有些怔忡,陷入回忆。 不知从哪一天起,事情出现转机。先生一改往日的郁郁寡欢,神情中逐渐有了活气。 具体的时间他记不清了。那时先生也很少同他说自己的事,有时候进出房间,阿明看到先生在看手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大概是三四年以前。”阿明说,“先生的身体每况愈下,那是我们都很绝望的时候,但是好像不知怎么就柳暗花明了。” 时笺倏忽呆住。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剥丝抽茧逐渐清晰,心跳也愈发加速,情不自禁。 可没等她想得很透彻,传呼副机传来男人低沉温缓的声线:“……阿明。” 阿明拾掇情绪,正襟危坐:“先生,我在。” 他刚醒来,询问道:“阿午在你身边吗?” 时笺自知嗓音仍有些沙哑,还带着哭腔,不敢开口让他听见,只匆忙打手势让阿明继续回答。 阿明说:“在的。我和小姐在花园里。” “那不着急,这边也没什么事。”宋淮礼笑,“你带她去看看余风种的石榴花,我想她也许会喜欢。” 时笺低眸,心头也跟着陷落一角,阿明在旁边恭谨应声:“好。” 季余风就是先生这位开医院的朋友,阿明介绍,这位季先生十分热爱生活,凡事喜欢亲力亲为,尤其是柴米油盐这种小事。种花是他的热情所在,他称自己的第二职业是花匠。 “这块草坪也是季先生自己修整的,花园里的花都是他去选种、施肥,从小养起来的。先生兴致高的时候会同季先生一起,喏,那里,”阿明为时笺指道,“那一小簇就是先生亲手料理的。” 时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看到阳光下几朵懒洋洋的向日葵,茎干边缘冒着可爱柔软的绒毛。 视野被一派明媚浓郁的金黄色攫取,时笺新奇地哇一声,凑过去细看。 没有人告诉她,原来向日葵也是有香气的,是很淡很淡的清香,透着阳光的灿烂味道。 时笺闭上眼睛,用心细腻地去感受。 “他闲暇的时候,都喜欢做些什么?”她问阿明。 “如果在医院这边,先生喜欢坐在窗边俯瞰花园,用老式唱片机放一首慢歌。或者看看电影,但是电影需要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近些日子也很少了。” 阿明说:“小姐应该还没去过先生家里,为保证活动方便,设计成三楼大平层。这么大的房子只他一人居住显得太空荡,先生有时会请各种能工巧匠来家中做手艺品,或者找钢琴家即兴作曲,观摩艺术家绘油画等等。” “除此之外就是旅行。不过这种旅行大部分都是在去治疗的时候顺带进行。先生喜欢坐火车,沿途有很多与众不同的风景,还可以呼吸新鲜空气,这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时笺抿唇:“多久需要去一趟欧洲?” “三个月到半年,视具体情况而定。”阿明叹了一声,“先生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因此在这件事上从不积极。” 他顿了下,“不过算算时间,下一次应该也快到了。” 眼看着快到午时,两人收了话头,一齐上楼。 宋淮礼正斜靠在床上读书,种类丰富的特调膳食已送到房间,他抬起下颌,清隽好看的眉眼微弯:“中午好。” 细碎的阳光溜过窗沿,跃动在他额际黑发间,照见翻起的薄薄书页,以及他轻按在封皮上修长分明的手指:“我在等你们一起吃饭。” 时笺的眼眸仿佛也被这一幕照亮了。 她的心情瞬间轻盈起来,小碎步蹭了过去,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