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我选暴君 第76节
她皮肤略微黑了些,加之每日涂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健康,她坐在灯烛前,揉着发酸的腿肚,从未有过如此怯意的满足。 京城偶尔有消息传出,大都与谢瑛无关。 除去何琼之要被调往边关。 谢瑛托着腮,不由想起分别前,何琼之对自己的承诺。 他重情义,一旦答应下来,便是死也不会背弃。 并非乱世,而何琼之又在京中任要职,即使真的要遣大将前往边关,也该挑选旁人,断不该轮到何琼之头上,谢瑛猜,是周瑄与他对峙过,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拨弄了烛心,暗道:终是连累了何琼之。 明晃晃的殿内,浑身肃杀的周瑄居高临下的逼视何琼之。 他冷笑着,伸手指向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布置。 “厚朴,她和孩子,究竟藏哪去了。” 何琼之跪在地上,神色微微一变,然依旧不肯松口:“臣不知陛下所说何事。” 周瑄合眼,睁开时淬上寒意:“你不要跟朕装糊涂,朕之所以容忍至今日,只是怕她动怒,怕她伤了自己和孩子,你当朕一点都不知,全由你和她串通好欺瞒朕,当朕是瞎的不成? 厚朴,朕给你机会说,别逼朕,别逼朕不顾念年少的情分,做出什么恶事,你我还是兄弟,情同手足。” 何琼之一动不动,心知此番在劫难逃。 他深吸了口气,毅然决然的摇头:“臣真的一无所知,臣...” “咣当”一声,临近的雕花屏风被踹到。 周瑄讥嘲一般,冷冷望向他:“珠镜殿大火当晚,你醉酒瞒过搜寻,侍卫里里外外全都找过,别说你不知当时她藏在何处。” 幽冷的声音渗着杀戮,周瑄凝视何琼之,犹如嗜血的虎豹,下一瞬便有撕裂万物的力量,他隐忍,克制,蓄积着愤怒一层层堆积上涌。 他笑了笑,拍向何琼之的肩膀。 “她当时,躲在你衾被里吧,贴的多紧,连侍卫都能瞒过,嗯?” 何琼之身子一颤。 周瑄用力往下一摁,四目相对,宛若飞火流星,胶着激烈。 何琼之张了张唇,额头太阳xue的青筋突突直跳,却看见当今愈发阴鸷的眸子,沉下来,比浓云压城更为叫人胆寒。 “她怎么求你的,怎么求着你说服你去背叛朕!你留她住了几日,你和她又到底做过什么,做过什么朕不知道的事! 何琼之!朕问你话,看着朕的眼睛,回答朕! 你对谢瑛,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说!” 何琼之被震得惊愣惶恐,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握,耳畔不断回想他的那句话,像利刃割着皮rou,一点点掀开血淋淋的骨头。 “你对谢瑛,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 他瞪大眼睛,被那怒火冲天的逼视惊得忘了回答。 “我..微臣没有,绝对没有!” 他发誓,想让周瑄相信,可思来想去竟找不到强有力的承诺,他到底为何帮助谢瑛,单纯只为了年少感情,还是真如陛下所说,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何琼之茫然四顾,嗡名声起。 清思殿内布置温馨素雅,处处都能看出孩子的踪迹,数月前陛下便命人用金丝楠木造了个床,亲自在上头刻字。 纸鸢、泥塑、颜色鲜艳的各种面具,小孩衣裳,包被,应有尽有。 周瑄忽地直起身来,幽眸泛着点点碎光,声音也不似方才那般强硬,反带了些许柔缓温润。 “厚朴,你把她和孩子,还给朕。” “陛下,我..我真的没有。” 硬着头皮抗,何琼之几乎丧失辩驳的力气。 “朕在你床上,找到过她的青丝,朕给你机会了,厚朴,只这一次了,你听清楚。 今夜你如若不肯坦白,明日即刻启程离京,去边关镇守,非召不准回京” 何琼之双手伏地,不卑不亢道:“十一娘的确没死,但臣不知她究竟去了何处,从送亲那一日起,她便彻底没了音信。 陛下日夜监视何家,想来应该清楚,我不可能跟她有联系,我更不可能知道她如今去了何处。 至于去边关一事,臣全凭陛下旨意!” “何琼之,朕一定能找到他!” 周瑄咬着牙根,慢慢踱步到雕牡丹纹香炉前,抬手拂去袅袅白烟,转身冷着眸眼笑道:“临走前,朕要为你赐门好亲事。” 御赐婚礼,闹得京城无不羡慕。 御史大夫之女嫁给何大将军,文臣武将联姻,背后又各有靠山,众人都道何大将军风光无限,却不知此中究竟发生了何等隐秘之事。 何琼之出京那日,周瑄站在城楼上远眺。 一如当年,他身穿甲胄携三千精兵奔赴边境,彼时何琼之相伴左右,而今只他一人,形单影只。 承禄暗暗叹气,周瑄扫了眼,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朕无药可救。” 承禄躬身:“陛下是在为难自己。” 周瑄睨过去,神色愈发清淡。 一阵风卷着落叶刮过,周瑄眯起眼睛,清隽的面上染了肃杀:“承禄,最初的最初,本就是她先招惹我的。” “她能去哪,去哪,朕也要将人翻出来!” “下令,即日起命各地官员严查死守,碰到来路不明者立时扣留上报,不得耽误。” 披风在身后鼓起簌簌的形状,乌发束冠,狭长入鬓的眉眼俱是疏离淡漠,他攥着拳,幽幽补上一句。 “提供重要情报者,重赏。藏匿包庇者,株连!” 谢瑛在齐州落脚一段时日,此地风土人情纯善安稳,虽不是特别富裕,重在乡里乡亲和睦。 她在一家绸缎行做事,画各种好看的图样,以供绣娘绣缎面。 时日飞快,她住的地方又没有地龙,到了晚上更加冷,谢瑛拖来两个炭盆,添上炭火,将楹窗开了条缝。 每年冬日都有不少人死于烧炭取暖,她睡得沉,容易闻不出味道,若炭火熄灭,或是烧的奄奄一息,她昏厥过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她将衾被卷成春卷,钻进去后,抬脚压下被褥,只留出乌黑的发丝,还有一双眼睛。 前半夜脚冰凉,后半夜因为太困还是睡过去了。 清早,那两盆炭全是灰烬,没一点热度。 这日她在柜上画样子,听见掌柜的和过往客商聊天,聊了几句说倒相熟的商户,不由扯开了话匣,歪在门框上敞开了你一言我一语。 谢瑛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忽然听到歌熟悉的字眼。 “澹家” 不知怎的,她心里咯噔一声,握笔的手抖了抖,墨汁低落,将画好的样子糊成一团。 精瘦那人比划着动作,叹道:“想当初他们大婚,府上用料也都是吴家出的,虽说不多,可到底是朝廷重臣的活,谁都不敢耽误,且成了那一单,于名声上好,以后接单更加顺遂。 谁能想到,才一年光景,澹家要办丧事,你说邪不邪门。” 谢瑛稳住呼吸,却还是被“丧事”二字吓得双腿发软。 她平息呼吸,搁笔坐下,继续听他们说话。 “怎么死的,总不能是突发重疾吧。”掌柜的好奇。 精瘦那人连连摆手:“那哪能,谢二娘身子好,一看就不像短寿之人。” 谢二娘,谢二娘。 谢瑛脑中轰隆一下,倏地站起身,朝门口疾步走去,她望着那人,只觉口干舌燥,双手发麻,她说不出话,不断深呼吸来让自己静下来。 “你说的谢二娘和澹大人,可是京中望族谢家,还有澹奕澹大人?” 那人咦了声,道:“你还是个有见识的,看不出来还知道澹大人。” 谢瑛揪着袖子,舔了舔唇问:“是不是?” 她在等答案,她盼望这人摇头,说不是。 可面前人轻松点了下头,直言:“就是她们。” 谢瑛眼前一黑,扶着高几站住。 掌柜的从门框起来,蹙眉问道:“小孔,你这是怎么了?” 谢瑛勉力站起来,一颗心被攫住似的过不去血,她怕被人瞧出来,不得不强忍悲痛拂手:“我早上没吃饭,有点晕。” 她回去坐下,聒噪的声音依旧不止。 “谢二娘是跳湖自尽,那么冷的水,捞上来人都冻得僵硬,澹大人抱着谢二娘尸首哭的悲天动地,恨不能跟她一块儿去了。 听闻向来勤奋的澹大人,病了好长时日,告假朝廷,到现在都没上任。” “可惜了,一对鸳鸯终是没能长久。” 精瘦那人笑:“这不是说吗,当初都道两人苦尽甘来,有情人终成眷属,谁能想到生离死别来的如此迅急。 你就说,谢二娘是中了邪,还是脑筋不清楚,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怎么就想不开跳了湖。她从前还在道观出家,难道不该是看透一切,心志坚定的人吗,看起来心思竟比普通人还要脆弱,啧啧... 没福气,红颜薄命呐。” 自己的姊姊,成为旁人评头论足,任意诋毁议论甚至可怜同情的人,凭他们也配,凭他们也敢! 谢瑛心中一阵悲愤。 然悲愤之余是暴怒,是不平,是对阿姊婚姻前后始末的怀疑,更是对澹奕是否真心,是否有愧的怀疑。 阿姊不会无缘无故跳湖,若是她主动跳的,定然被谁刺激讥嘲过,若不是她主动跳的,便肯定有人害她。 杀人就得偿命,不管是谁,她要他偿命! 谢瑛翻来覆去,心里像烧着一把火,烫的她根本无法安睡。 她有点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真的,明明分开前,阿姊满面红润,尽是期待,是她一眼就能看出的欢喜,那不是假的。 可她为何要跳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