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年冬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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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 杨嘉北喝了啤酒往后走,他没开车,这地离他住的地方很近,两条街的路,也不等公交,他在雪地里走,灯光将雪花照得通明,昏黄的灯,澄明的月,皎洁的雪,这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刻如此鲜活、回家的时候也带着渴望。 因为家里还有宋茉,还有个他积极生活赚钱的动力。 毫不费力地说,前几年的杨嘉北过得是真无欲无求。他几乎是玩命地工作,却也不想什么升职加薪什么住大房子什么……那东西没什么用,他自己过得糙,现在还在用单位发的肥皂发的洗发水。 很多时候,他会想自己和机器人有没有什么区别,其实也有,他有感情,也有理性,更多的时候是一样的,目标就是天下无贼抓尽所有犯人把所有诈骗犯都关进牢里。 兢兢业业的机器人警察,那天替了生病队员的值班,他已经很久没有休假,也没有休假的冲动。 外面下着雪,杨嘉北安静地看报告,看资料。 有人推开门。 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抬起头,视线交汇。 机器的汽油变成guntang的血,普通的血化成可燃的汽油。 杨嘉北看着被冻到瑟瑟发抖的宋茉。 他又活成了人。 现在不一样了。 杨嘉北想自己得再赚点钱,现在的房子做婚房还是有点委屈宋茉了,看看能不能再换套大的;再买些花啊草啊,要好养活的,免得俩人照顾不好,死掉的话宋茉又要难过…… 他想自己那些钱终于有地方花了,可以给宋茉买以前他负担不起的那些东西,那些昂贵的护肤品,对了,当务之急是给她买一件又大又轻又暖的羽绒服,要鹅绒的,要最好的,她买的那两件还是有点不抗寒,里面塞好几层才保暖,还得给她买贴身的羊绒衫,要内蒙古最好的羊绒…… 他热腾腾地往前走,经过水果店,又买了大包小包,看这个她喜欢吃,那个也喜欢,满满当当拎着,还有明天早上,他得早起去报道,最好买点吃的备着……不,不,还是得吃点热乎的,不然多冷啊。 计算好了,他也走回了家,家里面没人,等电梯的时候,杨嘉北没由来眼睛一热,他不作声,仰了仰脸,深吸一口气。 他心疼宋茉,又没法去讨公道。 怎么讨? 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她的父亲…… 那么多电视剧,那么多电影,刻画出一个不说话不爱笑不沟通的父亲角色,对儿女的伤痛视而不见,甚至于伤口上撒盐,高高在上指指点点。最后到了末尾,再峰回路转,刻画点温情啊,弄点感人肺腑的事情,于是父子/女抱头痛哭,和过去和解。 去他妈的父爱如山,去他妈的父爱无言,去他妈的父爱沉默有力。 不被感知到的爱除了会伤害人外还能有什么意义。 几岁的孩子情绪不稳定不会表达正常,十几岁的孩子情绪不稳定不会表达就能被家长说来说去,几十岁的家长情绪不稳定还不会表达……怎么还能称得上沉默的父爱。 就是没有,就是无耻,就是无能。 杨嘉北带着一身凉气进了家门,先将水果该洗洗该放放,最后洗干净自己,轻手轻脚地进卧室上床,宋茉还在睡觉,困得不太行了,他一上来,她就自动靠过来,贴合着热源,她动了动睫毛,小声喊:“杨嘉北。” 杨嘉北摸她脸:“还没睡?” “睡醒了,你不在,又睡不着了,”宋茉侧脸,她低声,“我怕你也走了。” “不走不走,”杨嘉北说,“睡吧,我哪儿都不去。” 她果然又慢慢睡着了。 杨嘉北次日起了个大早,去楼下早餐店,买热乎乎的包子,买馃子,买豆浆,里面搁勺白糖,还有热乎乎的豆腐脑……他先买了一份,全都放进保温饭盒里,拎到自己家中,放在桌子上,压个纸条,让宋茉醒来了吃。怕她嫌没味儿,又切了昨天晚上买的小咸菜丝,加点香葱丝香油拌一拌,还有些脆生生的其他凉拌小咸菜,盛在白瓷盘里,倒扣一张大碗。 又在纸条上写,东西不用洗,堆洗碗池里泡着就成,等他回来再收拾。 安排妥当后,杨嘉北才吃了几个大包子喝了豆浆去上班,和领导也打过报告和申请,说是下午,局里要是不忙的话,请假仨小时早点走带家属去看病—— 领导喜不自胜,竖起大拇指:“够速度啊小子!” 杨嘉北笑:“到时候请你们喝喜酒啊。” 他这次是真下定决心要帮宋茉,下午就带她去医院,挂号看医生,拿缴费单。为了尊重隐私,其实俩人谈的时候,杨嘉北就坐在门外蓝色的一排椅子上,他等啊等,看着头顶的灯,想,宋茉会好起来的。 他得让她好起来。 还有那么多漂亮的地方她没去过呢,那些日记啊信啊,她都还没有看完,还有林杭那小子发来的那么多资料…… 缴费单一张张缴清,杨嘉北一手拿着就诊卡和药,另一只手牵着宋茉,回去的车上,杨嘉北说:“你这几天在家里好好休息,有意外及时给我打电话,我工作单位离这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宋茉嗯一声,看着外面。 他俩都清楚那个“意外”的意思。 杨嘉北欲言又止。 他其实想在家里装个监控……装在卧室外的地方,这样的话,有什么不测,他也能时刻确认一下。但这又不太成,不太尊重她隐私了这…… 杨嘉北又不放心。 她病得时间久。 不知该怎么提出,杨嘉北开着车,一路往前,再往前—— 忽然。 宋茉说:“前面那个商场停一下吧。” 杨嘉北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他刚好也想给家里添置点东西。昨晚上看宋茉对着他浴室那块肥皂和那瓶朴素洗发水不知所措发呆的样子,杨嘉北也有点不好意思。 没办法,他在生活上就是太糙了。 他记得宋茉用的那些洗护用品牌子,没事的时候也特意查了这边商场哪里有,专柜在几楼,乘电梯上了二楼,杨嘉北拉着她轻车熟路地往专柜走,但宋茉却停下脚步,努力。 “等一下,”宋茉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杨嘉北定睛一看。 宋茉指了指一个智能家居店:“我们过去问问,里面有没有装在家里的摄像头。” 她看着杨嘉北:“给家里装一个好吗?万一我有啥意外的话,你……” “你试着,再拉我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生理期好痛苦qaq 没啥意外的话,后天应该就可以完结了!!! 啵啵宝子们!!! 感谢在2022-09-24 21:58:06~2022-09-25 22:0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它仍在转动、葵、5482035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苍狗 120瓶;想吃点儿什么呢 95瓶;elsa小菜鸟 40瓶;鲨鱼嘟嘟 20瓶;奶黄流沙包 19瓶;月亮奔我而来吧 14瓶;田田糕 10瓶;沙琪马女士 6瓶;icu的毛先生 5瓶;玲瓏 3瓶;y 2瓶;ohh、onl、欧呦欧呦、槐夏、37c温暖空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哈尔滨(六) 摄像头是宋茉选的。 她安静地听了导购员的介绍,选了三个,客厅,书房,还有次卧,杨嘉北扫码下载了app,心口又堵又闷。 他没办法缓解这种痛楚,太难受了,之前抓捕行动时被犯人一刀捅胳膊还痛,不用师傅来上门安装,他自己就会。结账时,宋茉拒绝了杨嘉北付钱,她执拗地自己去扫码,付款:“我来。” 她垂着眼:“我这几年也攒了些钱,没怎么花。” 宋茉也是穷怕了。 她上大学的钱,学费来源是助学贷款,毕业后赚到钱就还,还清后,那些钱也攒着,一是防止意外,二是之前没有积蓄的生活让她没有任何安全感……她拼命加班,拿钱,节假日休息,偶尔会接一些外包和兼职。 后来这笔钱,一部分拿去给mama买了墓地。 mama不想回东北了,这片土地上有她最光鲜亮丽的模样,也有她最狰狞不堪的地方。 剩下的钱,宋茉数了数,还有十万零三千。 虽然不是什么大笔的钱,但也够她安静地生活一阵子。 杨嘉北没再坚持,但在商场里添置完其他物品后,他一定要付。 “我还没给女朋友买过这些东西,”杨嘉北说,“这不是做男朋友该干的事吗?” 宋茉迟疑了一下:“……男朋友?” “别再说我不是男朋友了,”杨嘉北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推装满东西的小推车,“我从不乱搞男女关系。” 宋茉笑了一下,杨嘉北松了口气,又继续:“还是之前那句话,你在这里安心地住着,我的假期不是很多,但我向你保证,只要有时间,就带你出去走走,逛一逛。” 宋茉说:“还是工作要紧。” 杨嘉北嗯一声,和她一同推了车子慢慢地往外走,太阳这样好,就连夕阳也暖和,将雪也照得白晃晃一片,折出光彩璀璨,哈尔滨像一个年迈的、不再那般富裕的老人,在冬日阳光下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开出车子后,经过一家卖糖炒栗子的摊位,杨嘉北下车,给宋茉买了一袋香喷喷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栗子皮薄仁大,壳子被开了裂口,一掰就开,轻轻松松地剥下一个完整的栗子。宋茉一边吃,一边提醒杨嘉北:“那盒套快用完了,你还补货吗?” 杨嘉北说:“还有盒没拆呢。” 宋茉:“……” 杨嘉北犹豫几分钟,又说:“顺其自然,看你身体,你不舒服,咱们就不来,我也不是那么没有定力。” 多少年了,他都这么过来了,宋茉现在状态不好,他再想那事他还是人不? 他真说到做到,晚上宋茉剥着栗子,仰脸看杨嘉北忙上忙下地装监控,个子高的好处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不需要梯子,给他个稍高的椅子他就能够得着屋顶。宋茉仰脸看着他装监控,忽然想起以前家里灯坏了,爷爷老了,没办法上椅子,她自己又够不到,便打电话给杨嘉北—— 杨嘉北骑着自行车赶过来,水也不喝,拿着俩灯泡就上,那灯泡还是装在纸盒里的,他买的亮度高一些,装上去比之前亮堂多了,明晃晃的像太阳;装完了外面的灯,又给宋茉把她小房间昏黄的小灯泡也换下来。爷爷拄着拐,说哎呀呀这灯得费不少电吧? 杨嘉北一笑,告诉爷爷,政府给贫困户补贴电费,他帮忙申请,让他放心用…… 其实,到了后来,宋茉才知道,压根就没什么补贴电费,杨嘉北记下了她们家电表的号,这么多年,一直是他默默地交着她家的电费。 换了她房间的灯,也不过是她聊天时提到自己眼睛好像有点不太好了,晚上看不太清楚,担心是夜盲症。 她说了后,杨嘉北又去买鱼油,买维生素□□给她吃,过年的时候,他爸买了两尾大鲫鱼,杨嘉北要来一条,去了宋茉家里面,给她和爷爷一块儿炖了个豆腐鲫鱼汤,把鱼眼睛单独挑出来,悄悄放进宋茉碗里,让她吃。 锅里炖着鱼,用热油香炸一遍,和葱姜段一块儿放进锅里炖,咕噜咕噜,顶着雪白雪白的豆腐往上突突。 宋茉剥了一盘子炒栗子,看着杨嘉北装完监控,又拿说明书研究这东西的绑定和用法,杨嘉北下午刚和宋茉合力收拾了房间,一直装这东西抬得胳膊也酸。眼看着宋茉端了盛着栗子的盘子过来,他下意识就是闪躲:“出汗了,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