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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夫在这样的目光下发了一身冷汗。 他青年落魄时便曾蒙受谢老国公恩泽。 镇国公府专为这位孱弱多病的小小姐养了府医十数人,他不过其中资质最浅的一个。 母亲固执,无论如何不肯搬离故居。 他不能同其他府医一样住府待命,却一样得镇国公府全力扶植与培养,得以全家老小温饱无忧,潜心研习药理,问诊开方。 他看顾这位小小姐许多年,算起来竟也勉强称得上是看着她长大。 今日这位脉象实在不佳,困顿,劳苦,隐约有风寒之象。 他连忙解释道:“温养中多讲养神饱睡,王妃娘娘脉象疲弱无力,生就比常人要睡得更久一些。” 这样的脉象,明晃晃是整宿都不得成眠。 顾宴容缄默应下。 苏大夫生平头一回在这尊杀神脸上瞧出懊恼来,一时之间竟有些惊悚。 摄政王音色淡漠,幽冷只道:“养得好么。” 苏大夫如实回答道:“劳倦困乏,开一贴补药,多歇一歇便无大碍。” 他终于意识到那张药方的重要性:“时机未至,每日温养的汤药尚改换不得,夜里还需睡饱才行。” 说罢便俯身长揖,正要拎着药箱回去写方子。 首座上自始未置一言的摄政王忽然开口道:“还有一事。” —— 谢青绾困意浓重,被一双骨节劲瘦的手从云被当中挖出来,立时不满地唔一声。 她靠在熟悉的胸膛中,云被细致地裹上肩角,耳边有低缓的男声:“喝药,绾绾。” 仿佛昨夜一身的凶恶与好整以暇都只是她贪睡中的幻梦一样。 谢青绾脑袋沉沉,歪在他怀中小口服下那碗汤药,又被喂了些易克化的饭食。 她一觉直睡到正午,张眼时四下昏暗无光,唯独金丝樊笼的穹顶之上所镶嵌的那枚夜明珠幽幽散着柔光。 大约是那张锦衾复又笼罩下来。 素蕊服侍她盥洗,看她孱弱无力、捧着盏白芍雪蜜都微微不稳的模样,拧着眉头连连叹气。 才挽过发,摄政王已轻淡而自然地取过她的外衣。 素蕊福身告退。 谢青绾仰头瞧见他,先是下意识地想要退远一点。 她记得天将欲曙时漏尽的钟声,记得他攥在肩角的手掌和很轻的一声啧,连同恶兽一样不知餍足的目光。 顾宴容动作一顿,仍旧替她披好了那件精美而秀气的锦缎外袍,环扣着她腰肢往怀里带:“怕?” 谢青绾实在没有力气,只站了片刻便微喘连连,一把小嗓子梨花带雨地控诉他:“你不给我睡觉……” 连“殿下”都未用。 他似乎独独偏爱游走在她濒临崩溃的那条界限上,对她极限的把控精准到恐怖。 像是一个矛盾体,极致的疯里有最极致的分寸感。 顾宴容近乎温驯地俯身与她相拥:“嗯,不该不准绾绾睡觉的。” 分明已变回平日里这样冷隽又沉缓的音色,却无端牵扯出另一个毫无关联的片段。 有关昨夜的记忆一塌糊涂,她回忆中唯有晚幕间可怖的雷电暴雨,映亮一瞬他漆黑明亮的眼眸。 嗓音暗哑又酣畅淋漓:“漉漉,多贴切。” 第62章 甜饮 ◇ ◎绾绾有力气了◎ 实在乱得一塌糊涂, 谢青绾耳尖悄然微绯。 她昏睡半晌,虚软得聚不起星点气力,被顾宴容扶着将外衣披拢,又喂了小半盏已然有些温凉的白芍雪蜜。 午膳索性传在了浮光堂, 仆侍们步履匆匆地擦整着侧殿。 谢青绾坐在窗下那张白楠木质地的美人榻上, 无措地看他矮身蹲下, 一手便松松圈住她纤瘦伶仃的踝骨。 顾宴容指腹粗砾,为她穿上云袜时不经意擦过玉雕一样的足背, 惊得她很小地颤了下。 他低着头昏晦看不清神色,只慢条斯理地替她系着袜带。 矜贵慵淡, 不见丝毫倦意。 谢青绾歪歪倚在枕靠里, 带着呵欠像是乖巧可以摆弄的小小棉偶, 笼罩着一身懵懂茫然与朦胧困意。 张着满是雾气的一双圆眼, 分明醒着, 却迟迟没有回神。 显然后劲未消。 顾宴容拢着那双细腻又温凉的踝,轻轻淡淡地直起身坐在她旁侧。 美人榻云软而隘窄, 冷冽而熟悉至极的男性气息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间从四面八方向她裹挟。 顾宴容玄黑色的锦袍微敞,轻易将她环拥入怀, 揉着她腹心, 嗓音低缓而款绻:“还困?” 谢青绾点一点头, 不知他为何忽然来揉她的腹心,怔怔反应过片刻,面颊轰然蒸腾起来。 她昨晚哭得不成样子,脑袋埋在成堆的软枕间, 聚了许久的力气才抽抽搭搭地说肚子疼。 此刻顾宴容便专注且上心, 甚至拿手指在她腹部比了比, 表面温驯至极地请教她:“绾绾说的是可是这儿?” 谢青绾惊乱地握住他的手。 苏大夫开的方子一贯药性温和, 起效便也慢上一些,她开口时嗓音都弱下去:“呜别……” 像是那时不管不管地往他怀里藏一样,还要竭力捂上他的眼睛,战栗不已地央告他别看。 顾宴容纵容她毫无章法地往他怀里躲,抚过她浓云一样的乌发,嗓音不知因何又暗下去:“绾绾午间还要补眠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