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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铭也不扭捏矫情, 在老爷子旁边坐了下来。 程青松手里拿着遥控器,若无其事地翻着一张张照片,一点儿没有偷拍别人的罪恶感和尴尬。 这些照片,有他让人看着祝童时为了报平安发来的,更多的是从别人以各种角度拍下来的,每一张都拍得很暧昧。 邵铭想过他和祝童在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的镜头里会是什么样子,只是没想到那些镜头会以这种形式展现在他眼前。 拍得倒是挺不错。 你第一次和他接触是什么时候?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邵铭怔了一下, 尽量平静道:您指的是什么? 程青松说:肢体上的接触。 邵铭舒了口气, 如实道:他转学第二天, 因为不适应学校宿舍的住宿环境过敏着凉,我送他去了校医室。 那会儿祝童还发烧了。 程青松又调出来几张照片, 是从正常的角度拍的。 邵铭不明所以,却还是认真看着。 后面出现了一些熟悉的场景。 祝童被向川打吐血之后他送祝童去了医院。 祝童脚受伤之后,他骑车送祝童回酒店。 还有祝童胃出血那次,他把人抱去了医院。 他恍然意识到什么,微微偏头:您 我明明知道他出事,为什么不让人去照顾他? 邵铭哑然。 程青松道:因为他不想让我知道。 屏幕上的画面再次跳转,这次换成了一段监控录像。 一间摆满了各种仪器的病房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躺在医院病床上,看到那张脸,邵铭的心瞬间揪在了一起。 监控里的人自然是祝童。 监控是前年的。程青松说。 监控是晚上的,凌晨两点的时候,正是适合安眠的时候,但是病床上的少年,因为被病痛折磨,连睡梦中眉头也是紧紧蹙着的。 那是邵铭想象过的,但是从来没有直观地看到过的祝童。 忽然病床上的人动了一下腿,随即眉头拧得更紧,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黑暗中刚醒的人,瞳孔没有聚焦,只见他熟练地伸手打开了床头灯,熟练地趴到床头,拿过放在床底下的垃圾桶,吐出了一口血。 邵铭瞳孔骤缩,下意识想站起身,意识到那只是一段录像,又克制地坐了下来,双手紧紧攥住。 监控还在继续,一口淤血吐出来之后,少年似乎气息顺畅了很多,压抑着声音咳嗽了几声,又缓了一会儿,才起身下床。 以邵铭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去漱口了。 漱完口出来,他手里多了几样东西。 他一个人蹲在床前,用他转学之后从不离身的那些东西处理了地上和床脚不小心溅到的斑斑点点的血迹,处理完之后,他重新爬上床,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继续睡觉。 从始至终都没有医护人员出现。 他不喜欢房间里有别人。这样的监控不知道看过了多少遍,老人的声音很平静,那天负责守在病房外的人失职睡着了,他也没有叫人。 就算是醒着,他也不会叫人,除非是被人发现。 邵铭眼前浮现出他胃出血那天在教室里忍痛忍到脸色惨白呼吸不畅也不吭一声的场景,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邵铭说:他很坚强。 程青松道:他很固执。 我想把他们兄妹接过来,他不同意。 他们不止一次提出这件事,祝童的答案一直很坚定,问得多了,他就干脆不说话了。 完全拿他没辙。 邵铭突然道:他是怕您难过。 如果自己早晚留不住,何必多惹一个人加倍难过? 程青松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反驳他的话,他关了显示屏,继续道:他的洁癖症也不是天生的,长时间卧病在床,心思会比正常人更加敏感,会更加在意外界的目光。 别人在意的东西,他会加倍在意。 吐血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鲜血对别人来说是最直观的刺激,有人害怕,有人心疼,也有人嫌恶。 他的病因不明,总有人对他的病情恶意揣测,然后跑到他面前来问。 他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的厌恶,排斥,他逐渐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离开来,也开始学会忽视别人的目光。 只要他不让人靠近,别人就不会有让他难过的机会。 但是你们回来之前,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你在那边照顾了他很多。 这句话的重点不是照顾。 而是祝童给了一个人可以照顾他的机会。 话说到这份儿上,就算程青松没有点明,邵铭也明白他想问什么了。 他苦笑了一下,说: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您相信吗? 抛开他对系统任务的猜测,他确实不知道祝童给他特别待遇的原因是什么。 程青松说:他转学之后,身体迅速好转,到现在已经基本痊愈了。 邵铭垂眸道:这或许也不是因为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