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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味不明地看着男人,嘴角上扬,那我是不是应该讨好一下金主大人? 梁蕴轻叹一声,倾身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吻,求之不得。 一触即分。 齐然几乎还没有感觉到什么,男人就收回了动作,敛眸望着他的模样温文尔雅,显得斯文又克制。 一点也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齐然哼笑一声,神色难辨喜怒,梁总倒是挺有自觉。 梁蕴弯起唇角,一点也察觉不到危险似的,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他停顿片刻,慢慢端起脸色,显得有几分严肃的样子,何况我可是甲方。 齐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转头走了。 他一路回到化妆间,刚推开门就看到了沙发上的周沉。 对方也在同一瞬间看到了他,站起身,齐然。 话音未落,齐然的背后走出一个人来。 周沉微喜的神色瞬间沉了下去,目光隐含不善,梁总。 梁蕴礼貌地微笑,却能看出几分冷淡,周先生。 齐然没有注意他们眉眼间的官司,他几步走到化妆镜前,坐下来和化妆师打了个招呼。 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走到三点。 他回了斐容一个笑,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加工。 这一场是四点多的戏,导演明确说了要拍日落,才特意选了这个时间点。 一条生命的消逝总有征兆,就如夕阳的余晖,在最后折射出绚丽的光芒,然后无声凐灭。 顾怀景亦是如此。 九天后的一个雨夜,是齐然的杀青戏。 悬在皇室头上多年的刀终于被彻底卸下,那些掌握着权势的世家一个个被拔除,转眼间,曾在京都盛极一时,炙手可热的顾府也落得门可罗雀,庭院荒芜的下场。 深夜,更深露重。 即便是盛夏,夜半的阶下也泛着森森凉意。 顾怀景独坐在廊下,安静地垂着眸。 他身上的素色衣袍被风吹动,宽大的袍袖下露出一截细瘦青白的手腕。 似乎有花香浮动。 这怡人的暗香却让顾怀景不适地蹙起眉,他猛地咳嗽起来,从袖中抽出一方帕子捂住唇。 半晌。 青年慢慢收拢五指。 那方素白的帕子被拢在掌心,隐约透出一点暗红,在夜色中什么也看不出。 顾怀景微微阖上眼,掩去那一丝难以克制的痛苦之色。 他轻声道:让苏先生见笑了。 门庭外,一身锦衣的苏致远走了进来。 他站在几步之外,俯身一礼,尚书大人。 顾怀景轻笑一声,我已无官职,苏先生不必如此称呼。 苍凉的月光下,青年的脸色几近透明,唯有唇间透着一抹殷红。 苏致远沉默片刻,心中逐渐生出不忍来。 少年时,谁人没有仰慕过顾家的郎君? 那潋滟青年,世无其二,即便沾染了血腥风尘,也依然遗世独立。 清风朗月,绝世无双。 可是如今 苏致远用力地闭了下眼。 他正要开口,却见顾怀景抬起眸,极轻地叹了一声,是殿下要你来的罢 他望着夜幕下的星芒,指尖微捻,陛下的寿数也就是今明两日了,我想也是如此。 苏致远默了默,缓缓道,陛下,崩了。 顾怀景似乎怔了一下。 他的神色有刹那的空白,低声喃喃:这样啊 青年垂眸低笑,苍白的唇瓣微微上扬,原来明旭竟连一刻也容我不得。 苏致远面露惊讶,您,您知晓 又为何不逃? 这半句未尽的话却被苏致远咽了回去。 作为谢皓的幕僚,他太了解主上的多疑与狠辣。 而知晓太多又玲珑剔透的顾怀景 唯有死。 顾怀景轻轻摇了摇头,带酒了吗? 苏致远一顿。 他的眸底渐渐露出一抹复杂,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抚掌。 三下过后。 院外有甲胄士兵端来一壶温酒。 顾怀景为自己斟满一杯,仰头饮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仿佛连胸腔也逐渐疼痛起来。 他垂下眼,我这一生,其实只饮过一次酒。 长睫将月光割碎,星星点点浮在他眸中,如泪光闪烁。 顾怀景轻笑,捏着酒盏的手缓缓收紧,那是在明旭的婚宴上。 他娶了叶家的小姐。 青年闷笑一声,带着说不出来的怆然,他竟娶了叶家女。 苏致远忍不住问,您恨吗? 顾怀景像是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情绪,只余下一片僵冷的麻木。 他慢慢地,慢慢地闭上眼,是我愚笨。 许多年前的那一个盛夏,他自以为替顾家找到了新的出路,为此孤注一掷,不惜与父亲争执反目,却不知从初遇便是一场阴谋。 步步引诱,步步相逼。 直到几代人的心血与荣光,在他的手上走向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