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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臣(科举) 第55节

    孟彻见他们拒绝,也不强求,与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抱拳告辞,从另一边出了院子。

    “这位孟公子如此年轻便想着为家族扩充势力,倒是有心。”谢良臣道。

    “他是孟家长房这一辈的嫡长子,要是不出意外,十数年后孟家应该就是他当家了,这担子他自然也得现在就学着挑起来,你没见他刚才在席间便是来者不拒,酒更是喝了一杯又一杯吗?”武徇抱胸看着逐渐远去的人,接话道。

    说到这个,他突想起什么似的,一下揽了谢良臣的肩:“多亏孟彻提醒,我以后也不叫你什么谢兄了,我就叫你谢贤弟!”

    谢良臣虽是无奈摇头却没拒绝,贤弟就贤弟吧,总归多个朋友多条路。

    又七日后,谢良臣回到了平顶村。

    他中举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荣县,毕竟云阳府这次总共也才几人中榜,而荣县更是只有他一个,所以几乎是诋报刚送到县城的那天,衙门就派了人来报喜。

    想起那天的情形,平顶村的人到现在还激动得很。

    远远就听见有人敲锣报喜,而报信的人又是骑着高头大马的衙役,那场面他们真是第一回 见,算是开了大眼了。

    因此这次谢良臣回来,过来围观他的人比以往还多,听说临村的也来了,只是别村的人离他远一些,并不敢靠近,而平顶村的人则逢人就说自己与谢良臣小时候有什么渊源。

    比如帮他打过水啦,当初他调皮去跳崖后,自己还帮着谢家人一起找人啦,更有甚者说自己曾给过谢良臣几颗家里种的红枣吃,这枣子现在还结着果呢,而且今年结得尤其多,可见是有灵的。

    听的人听得玄乎,便也央着对方打几颗枣子给他带回去,说是要给自己儿子吃,说不定能借借文气。

    回到谢家院子,谢石头和赵荷花两人早已高兴得不知怎么是好,只一个劲的给他重复那天报喜时的场景,以及谢家人有多高兴,其中赵荷花想起当时情形,竟又忍不住掉起眼泪。

    “可兴不得哭哩,谢老爷中举,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您现在也成老夫人了,以后有享不尽的福气呢!”一个村妇劝着赵荷花。

    自从谢良臣高中举人的消息传来,平顶村的村民们便不再一口一个石头兄弟,荷花妹子的叫了,都叫他们谢老太爷和谢老夫人。

    至于刚才那妇人口中的谢老爷,自然指的就是谢良臣。

    谢良臣有点囧,自己才15岁就要被人叫老爷,好像平白无故就多了几十岁。

    儿子成了举人老爷,谢石头也跟着升了一级变成谢老太爷,他此刻人全是飘的,闻言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在客气,伸手就摸了个红封过去,“承你吉言!承你吉言!”

    这是这段时间的后遗症之一,因为老有人不停来谢家报喜,所以谢石头身上就一直揣着喜钱。

    其他村民们见状想要效仿,外头却又有人来了,据说是来送拜帖的。

    其中一个便是县衙的衙役,再一个就是镇上的乡绅们也都说想来拜访谢老爷,而随信来的还有对方的贺礼。

    江着上前把拜帖和礼物都收了,然后谢良臣才对那衙役道:“劳烦回报,等今日忙过,晚生必定去县衙拜访大人。”

    至于另外几人,谢良臣则表示几日后家中饮宴,到时再邀对方来喝杯水酒。

    得了答复,几个送信人都恭恭敬敬的走了,而原本院子里叽叽喳喳吵成一团的村民们,此刻似乎才真切的体会到了对方地位的不同,因此虽脸上仍带着笑,神色确实恭敬了不少,连那些在院子里乱窜的孩子也被喝止住了。

    谢家院子被挤得满满当当,赵荷花见那边丈夫还在傻呵呵的不停给钱,终于也不哭了,过去拧了他一把,让他赶紧去找人,准备三天后摆酒席,而自己也得赶快通知各路亲戚这个好消息。

    谢家各人都在喜忙,而谢良臣也在当天下午抽空去了趟三合村。

    盛平顾自是知道他考中举人的事,只是对名次却不甚满意,听谢良臣说他坐到了臭号旁边,还斜他一眼,“怎的,你是想说你是被这位置给影响到了?”

    谢良臣摸摸鼻子,他虽不敢说全然没关系,但是臭号给他的心理打击着实也不小。

    见弟子不吭声,盛平顾收回目光,哼道,“臭号虽是最差,可号房哪处又住得舒服?更何况等到会试时,那可是数九寒冬,京城的二月可是要下雪的,难不成你就不考了?”

    县试开考的时间也是二月,不过南方的二月与北方的二月,冷法不一样,南方最多把你冻感冒,北方却是能冻死人的。

    “是弟子技不如人。”谢良臣于是只好承认道。

    现在他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虽然自己在答题时确实受了影响,但是他也几乎是考出了自己的水平,并没有乱写一气,所以就只能是他技不如人。

    “知道就好。”

    盛平顾坐回桌案前,然后又从架子上拿出一叠折好的稿纸,“我已经拿到你此次乡试的答卷了,你这次吃亏还是吃亏在遣词造句上,说到底就是写诗赋的功力不够,文章看起来虽是辞藻华丽,但却失之韵律感,立意够了,却无法叫人惊艳。”

    谢良臣没想到老师竟然能拿到自己的考卷,而且还是这么的快,有点惊讶。

    虽然乡试的答卷若是找到门路,也可花钱找人买誊抄版本,但是如此迅速,那就绝非是花钱能办到的事了。

    于此同时,谢良臣还有点感动。

    盛平顾虽然常常嘴上不饶人,看着好像很傲娇,但是对自己确实是不错,甚至在他还没回来前就已经找人拿了卷子,还做了批改。

    “老师如此关心弟子,弟子实在铭感五内。”谢良臣真心道谢。

    “你少拿这些酸话来哄我,把你这卷子拿回去好好看看,其中我画了红圈的,你需再重写一份交过来。”盛平顾嫌弃的摆摆手。

    这边盛瑗端着茶进来,见状轻笑一声,直接拆穿道:“谢师兄别看爷爷现在板着个脸,当初你高中的消息传来,爷爷可高兴好半天呢,还去院子里舞剑来着。”

    “小丫头片子,长大了就胳膊肘往外拐了。”盛平顾瞪她。

    盛瑗闻言脚下一顿,抬眼去瞧那边的谢良臣,见他似乎没注意到,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

    盛平顾撩起眼皮看了孙女一眼,又瞧了瞧那边低头皱眉看卷子的某人,脸板了起来,然后很快就下了逐客令。

    “快走快走,别在我跟前碍眼,看见你我就心烦。”盛平顾迭声道。

    谢良臣出得竹屋,还一头雾水,他老师这喜怒无常的毛病是越发的严重了。

    盛瑗出来送他,谢良臣便只好托她转告,“三日后家中宴客,还劳师妹务必与老师同来。”

    “谢师兄放心,爷爷会去的。”盛瑗微笑颔首。

    这些年来,每当盛平顾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时候,盛瑗便总会暗暗相帮,谢良臣感念对方好意,便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她。

    “上次我听小妹说,每到夏日师妹便总苦于虫豸,恰好我这次去江城发现了铺子里有卖这种驱蚊的香脂,里头加了冰片艾草,很是清凉,味道也算得上和缓,若师妹不嫌弃不若试试看。”

    雪白细腻的瓷盒上画着淡雅的玉兰花,这圆盒子便这么躺在谢良臣手心,看着竟泛着暖光。

    盛瑗心跳得有些快,不过面上却强自忍住了,伸手接过,温婉道谢:“多谢谢师兄。”

    第二天,谢良臣去荣县见了王县令。

    这次两人便是分主宾落座,而不像之前只是站着,且王县令说话也客气了许多。

    两人其实并无什要事要谈,只是本地乡绅多了一位,算是走个正式的见面流程,毕竟王县令治理本县需得这些乡绅支持,而谢良臣户籍在此地,自然也得对方关照。

    正式打过了照会,谢良臣便准备回家了,同时还把请帖也给自己的几个好友送了过去,孙秀才那里也有一份。

    又两日后,谢家摆筵。

    这次他们请的人比以往都多,而不请自来送礼的就更多了,不过这些人多是镇上商户,谢良臣并没有请他们,对方也就只送了礼物就走,道是贺谢老爷新喜。

    酒宴摆了几十桌,谢家院子摆不下,还摆到了外头,王县令虽是没来,但也派人送了礼,谢良臣便照着等价回了文礼过去,然后坐到了本地乡绅那边一桌。

    这边桌上坐的几个人,全都是几十岁的中老年举人,只谢良臣一个人还是少年模样,看着着实有些不相称,但也没办法,他是今天的主角,自然得陪主客。

    可他觉得尴尬,对方却没觉得,甚至其中一个胡子都花白了的还称与他是世兄弟,因为他的老师和孙秀才师出同门,拜的是一个师傅,所以两人其实按辈分是师兄弟的关系。

    谢良臣不知道孙秀才的师父是谁,也不知道这人的师父是不是真跟孙秀才是同门,不过对方什么意思他却是明白了。

    便也笑道:“久仰先生大名,只是一直无缘拜会,如今听来咱们竟是有这样的缘分,晚生亦不甚欣喜。”

    应酬完这边,谢良臣又去盛平顾那边敬了酒,然后再去好友那桌谢过,如此热闹了一整天,宴席才算散了。

    等把外头收拾好,谢家开始轻点收到的礼物,然后谢良臣方才明白武徇那句“都是小头”是什么意思了。

    这次来给他送礼的人着实是大手笔,除了屋宅、店铺、田产等不动产外,还有人直接送了银子,全都是大红封包着的,看数大概有数百两。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人的身契,道是留下来伺候谢老爷一家的。

    谢家虽带了江着兄妹三人回来,但他们还是不太习惯家里有太多人,再说来了这些下人,他们家中也没什么活给别人干,反而要养着他们,便原路送了回去。

    不过这些东西也不是白收的,除了那些不请自来送礼的商人之外,其他亲朋好友送了什么都是要记录下来的,以后别家请客时便要按着回礼。

    “狗剩,你说咱们要搬去镇上那间宅子住吗?”谢石头第一次见这么多钱,有点不知所措。

    他家虽现在殷实了,不过银子都是一批一批收的,而且都是赵荷花管着,所以到底有多少,他也不知道,反之他是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钱。

    “爹娘想去镇上住吗?”谢良臣反问。

    夫妻俩对视一眼,有点拿不定主意。

    一是他们觉得儿子身份不仅不同往日了,早晚他们也得搬离乡下,可是真要搬家了,他们又有点舍不得。

    “要不先等等吧,你大哥明年就成亲了,这新媳妇都还没接回家呢。”赵荷花想了想,回道。

    这间二进的砖瓦房可是他们当初花了好些心思盖的,处处都满意不说,两口子也真的有点住惯了,故土难离。

    “那好吧,既然不搬,就先把这房子租出去。”谢良臣点头。

    这边诸事已毕,谢良臣便准备回房休息,谢石头记起白天的事,刚想叫住儿子,却被赵荷花掐了一把。

    见其余人也都被赵荷花打发走了,谢石头这才委屈巴巴的摸了摸手臂,问她道:“你不是说儿子道以后与人结亲前要问他的意见吗?你干嘛不让我问?”

    赵荷花白了丈夫一眼,拿手指戳着他脑门,怒其不争的道:“说你笨还真是笨,咱们儿子自个是有主意的,再说现在他年纪还小,以后前程可大着呢,今天无论谁跟你提了,你自己听过就算了,却连问都不必,说不定咱们以后还能娶个官家小姐当媳妇呢!”

    娶官家小姐当媳妇?!谢石头嘴张得老大。

    今天他被人吹捧了一天,其中就有不少人在跟他喝酒之余,暗示想与他家结亲,这些人中有些他也算知根知底,谢石头觉得对方都是本分人,结亲也是使得的,因此才想晚上的时候问问儿子。

    哪知他娘子竟这样心大,还打算娶官家的小姐!

    “我说孩儿他娘,你可真敢想啊。”谢石头有点佩服。

    哪知赵荷花却得意的勾唇一笑,道:“那可不,谁叫我生了个好儿子呢,如今才十五就当上了老爷,我还有什么不敢想的?”言罢,她一扭腰直接回了卧房。

    谢家今日的热闹不仅震撼了平顶村的人,也让江家兄弟二人开了眼。

    其中江着最是自豪,他甚至还拿自己赌赢了的钱买了好些零嘴回来吃,一边吃一边炫耀在江城的经历。

    江贵原本也觉得自家运气不错,碰到了谢家人,只是后来听说二弟竟然去赌钱,气得立刻就揪住这小子一顿揍,直把他打得哭爹喊娘。

    “大哥,你别打二哥了,他知道错了。”江茶茶在旁边劝。

    江贵打完还不解气,伸着手指恐吓道:“这既是第一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次,我就先把你腿给打断,左右二爷仁厚,看你残废了估计也愿意给你口饭吃,如若不然,就是我拿月钱养着你也行。”

    江着被大哥吓住,缩着脖子嗫嚅道:“少爷也说过我了,我肯定不会再去,再说少爷还教我认字呢,我怎么会想不开再去赌钱。”

    他只是有点得意而已,哪知炫耀不成结果还挨了顿揍。

    江贵看他这怂样就皱眉,“如今大爷带着我打理家中的生意,二爷又肯教你读书,你可别不识好歹,要是这机遇来了你抓不住,我看你以后也别出去丢脸了,就在府里当个粗使,省得连累大家一起丢人!”

    江着听着大哥的教训,也有了点紧迫感,明白虽自己现在还能在谢良臣身边待着,却不代表以后永远都只他一个人,要是他一直这么废物,肯定早晚被少爷嫌弃,然后不再带着他。

    尝过了那种被人尊重的感觉,江着实在不想再沦落到以前那种人人可欺的境地,于是立刻丢下手中的点心,飞一般的跑回去练字了。

    请客之后,谢良臣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以往。

    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人来请他去参加文会什么的,不过谢良臣都拒绝了,只与几个好友私下聚过几次。

    后来因为连他三弟在内,祝明源、唐于成,还有张筹四人都在县学读书,实在没什么时间回来,几人更是只能书信联系。

    至于谢明文,因为女儿出生,他不愿离家,便在家中读书,谢良臣就把自己以前做的笔记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