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帝王养妻录[重生]在线阅读 - 第1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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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闯太和。

    勤王护驾。

    这场滂沱大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黑夜已毕,天光破晓。

    第91章 事终

    这日天色微亮, 金銮殿外的砖石之上却已跪满了朝臣。

    众臣俯身叩头于地,双臂却反常地高高举着,摊平的手掌上唯有一本尚未呈上御前的奏章。

    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动作。但放眼望去, 这群大臣竟皆是如此,无一列外。

    他们不知已跪了多久, 身上的官服叫地面存着的雨水打湿, 眼下却又彻底干透。

    砖石上彻骨的凉意沿着小腿向上啃噬, 酸疼到了极致的手更是如被筛过的落叶, 忍不住左右摆颤着。仿佛都失了血色。

    让瞧着的人都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下一秒便会直接晕厥过去。

    可即便如此,他们仍是维持着近乎献祭的行礼之姿,不敢有分毫的差池。

    按理说众臣昨夜被困太和殿中,几经生死, 实在是惊心动魄, 当是苦主才对。

    眼下哪怕称病不朝也有几分情理在,实在不该是此等局面。

    然, 坏就坏在...他们在君王抱恙、安危不知的情状下,意图争储。

    随着原该仍在豫州的大军径直攻入太和, 不过一夜,所有的事情都变了番模样。

    淑妃妄图弑君, 被赐白绫。

    大皇子三皇子被圈,贤宁二妃禁足。

    几道圣旨下来, 这宫中的贵主便没剩几个了, 但这并非代表此事便能就此终结。

    雷霆之怒, 只是个开始罢了

    朝中关系错综复杂, 牵一发而动全身, 故而昨日那场争斗里几乎没有哪一府能够全身而退。

    甘愿的不甘愿的, 都被裹挟着卷进了旋涡之中。

    而如今君主想要了他们的性命,实在是件太过简单的事情。

    简单到哪怕今上现在下旨诛杀百官,史书之上都写不出一笔错来。

    结党营私、祸乱朝纲、觊觎帝位...

    如此种种,无论哪一条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独杀一人已是圣上仁德。

    众人现下就如刀悬颈侧,走索于悬崖峭壁间,一旦低头便是万丈深渊。

    而朝臣此番跪在这,便是妄想在绝境中挣出一线生机。

    此举是为请罪,又不全是。

    他们是来请当今立后的。

    立后大典,可赦天下。如此大的喜事,总归要少些见血为好。

    这是群臣唯一能为自己谋得的生路。

    否则以那位的手段,真清算起来怕是午门都不够地斩的。

    他们实在不敢寄希望于对方的宽宥。

    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人觊觎自己身下的龙椅。

    日头渐渐大了,臣子们跪在那,鎏金的殿宇四周折射出些许金芒,让跪伏着的人都不禁闭了闭眼,掉了些泪出来。

    他们苍白的神色下已有些恍惚。

    此情此景下不知为何,众臣脑中突然忆起了那日于金銮殿上,观星监正使所说的一番话:

    大雍日后...恐有血流成河之难。

    诸人颤臂举着手中奏章,亦曾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了眼前方金碧辉煌却又始终空荡的太和殿,脑中什么也不剩下了。

    那血河中淌着的,原是他们自己。

    一语成谶。

    砰逐渐明媚的日色下,多了几道瘫软在地的绯色。

    许是这秋日的日光太过灼人。

    *

    养心殿外,手拿拂尘的大太监眯眼望着天上的暖阳,只觉得今日的天空分外蔚蓝,好看得都让他移不开眼来了,直到

    师父,金銮殿那...小内侍苦着脸,弓身凑到人身边,犹豫着说了几句话。

    待到最后,小东子才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师父...今天的日晷,好像走得有些慢呢。

    平常这个天色,都该到上朝的时候了。

    那厢的曹公公又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暗示,只缓缓斜了自家徒弟一眼。

    是他不知道耽搁时辰了吗?但凡有半点可能,他用得着在这抬头望天么?

    不过即便人再怎么想要避开,该循的规矩也总是要努力挣扎一下的。

    小半刻后,不知数了多少朵云的曹陌终是慎之又慎地踏入了后殿暖阁。

    他脚步放得极轻,走一步缓一息,好像恨不得丁点声响也不发出似的,就连呼吸也是一同屏住的。

    大太监就这么做贼般地溜进了暖阁之中,直至看到那抹再熟悉不过的明黄色。

    曹公公屏息的幅度愈发大了。

    沉香木制成的榻上,栩栩如生的龙纹镂刻其上,群龙盘踞在侧,仿佛在守护着什么似的。

    明黄薄褥下,小姑娘乖乖被藏在里头,睡容恬静。唯有手臂露了出来,正枕在人膝上。

    而距她不过半寸之地,着冕服的帝王坐在榻沿,从旁边随意摆着的琉璃小瓶中挑出些药膏来,然后一点点涂在了那被他小心摊开的掌心里。

    剔透的药膏似流动的玉石般晶莹,可天子的目光却是从未停在它上头半分。

    而是直透过它,望向底下那尚未痊愈的伤痕。

    这药效用极好,被细细清理过的伤口上结了痂,已然瞧不出什么血迹,嵌进rou里的碎瓷也早已被挑了出来。

    好似除了那道狭长轻浅的痂痕外,便什么也未曾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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