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豪雨来袭─戴沁凌（２）
由于这学期都没课了，所以我几乎可以完全不用再来学校，但我还是固定每天都会去学校的图书馆收集些就业资料和准备证照考试。 今天我一如往常坐在我每天习惯坐的位置上，倏忽，一个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身影，突然坐到了我对面的座位，而那个人居然是林学文，他给了我一个微笑后便拿起他的书开始阅读，基于礼貌我也回了他一个尷尬的笑容。这段时间我如坐针毡，不停地在想我是不是该换个位置，或是直接走人回家，但又觉得这么做会显得自己很没风度和心胸狭隘，气度上我似乎就矮了他一节。 于是我心神不寧地在那枯坐了一个多小时，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时他闔起了书本轻声地对我说：「很久没有和你在图书馆一起看书了，这种感觉还真怀念。」 遥想我们以前期中和期未考时的确常会一起来图书馆读书，那时我只要遇到较难懂的数理相关问题都会请教他。 我没说话只是象徵礼貌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拿着书本走到我身旁，「会介意我跟你一起走吗？」 我心里纠结了一下，原本想跟他说介意的，但最后还是跟他说：「没关係，如果你顺路的话。」 他伸手想帮我拿桌上几本厚重的参考书，「这个我帮你拿。」 我抢先他一步把书本拿了起来，「没关係，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我们一同走进电梯而里头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在准备证照考试吗？」 「嗯，想说这对求职应该多少有帮助。」 「不错哟，看来你对未来很有规划。」林学文转过来低头看着我，「感觉这段时间你有了不少改变。」 「人总是会随着时间有所改变的。」我抱着书目光看向一旁的楼层显示板，并将上头的数字当成读秒般在心里倒数着。 「坦白说这段时间我也做了很多改变，同时也想通了很多事。」 不是吧，这样的开场白，他是想在电梯里跟我提復合的事吗？ 在那片刻间我的大脑不停地在想，等会要怎么才能直接又不失礼貌地拒绝他。 这时林学文把身体转正并直视着前方，「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在感情的世界里，有些时候一旦说了再见，便不会再见了，这是令人遗憾但也是不得不的结果。」他揉了揉鼻子，「毕业之后我们应该没什么机会再碰面了，所以我想尽可能在我的回忆里为我们之间画下美好的句点，而不是形同陌路般的黯然结束，当然这须建立在不让你反感的情况之下。」 这时电梯刚好到了一楼，我没做任何回应只是大步走出电梯外。我想我优柔寡断的毛病又发作了，我怕我说出口的话如果太直接会有点失礼，但若太委婉又怕给他遐想。 林学文走在我的身后，「我知道我是痴人说梦，所以刚刚的话你听听就好，希望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有别于他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此刻他说话的姿态显得相当卑微，令我不由得產生了一点怜悯之情。 我停下了脚步，「学文，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就在你提分手的那一天。」我回过身但没敢和他的目光对上，「虽然我们回不了从前，但也不会是形同陌路般的黯然结束，还是可以像朋友一样聊天的。」 「我明白了。」他对着我露出微笑。 随后我们朝着校门口走去，沿路他和我聊起一些我以前很喜欢的乐团和音乐，且几乎我喜欢的每一首歌他都还记得，甚至记得我特别喜爱其中哪一段歌词，这让我感到有点意外，我想他这几天应该都在听这些歌吧。 在快走到校门口时，他像突然想起什么般对我说：「对了，之前你借我的黑胶唱片我放在我的研究室，一直没机会拿来还你，等等刚好有顺路，我们绕过去拿吧。」 他的提议让我在脑中犹豫了一下。那片黑胶唱片是我十分珍爱的一张情歌精选，是从前和林学文一起逛街时买的，在跟他分手后我原本没打算再拿回来，而今天是因为刚好顺路才会想过去拿，这似乎是件很平常且合乎情理的事，应该不至于让他有什么遐想才对。 我点了下头，「嗯，我前几天刚好突然想听那张唱片里的几首歌，里头收录的歌有很多我都很喜欢，那片黑胶算是我最喜欢的唱片之一。」 「你现在想听哪一首歌呢？我可以现场唱给你听喔。」林学文装出准备唱歌的模样清了清喉咙。 「可以先不用，我不太习惯被人关注。」我一脸正色地说。 林学文看到我对于他的玩笑话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露出灿笑，这样的画面有种熟悉感，好像和过去的时光有所重叠，而我已把它留在待遗忘的尘封回忆里，如今这样的记忆又再度被唤醒，有一种特别复杂的心情。 我们又走了几十公尺便走到了他的研究室，这间研究室是他们系上特别提供给他研究实验用的，主要是因为他的学术成绩卓越，还曾为学校赢得许多研究竞赛，别人使用研究室可能是好几个人共用一间，他则有个人专属的研究室，算是系上给他的特别福利。 回想起来，他以前很不喜欢我来这间研究室找他，有次我心血来潮突然跑来找他，让他不太开心，甚至可以说有点生气，他说这是他研究实验和鑽研课业的地方，希望我能保留一点个人空间给他，而从那次之后我就几乎没再来这里找过他。 他打开研究室的门，四坪大的空间里除了一台电脑外，还堆满了许多书籍和实验用的杂物。 「不好意思，这里有点乱，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拿给你。」说完林学文开始翻找柜子里的东西。 我在研究室的四周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和我上次来相比，环境变得杂乱许多，可能是因为他的课业繁忙，才会疏于整理吧。 这时我走过一张办公桌旁，身体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一颗像是实验用的小钢珠就这么掉到了地上，最后滚进了桌子底下的深处，我蹲下来伸手欲把它给拨出来，却意外在桌子底下发现一个十分眼熟的东西。 我把它从地上捡了起来，那是一只外型很独特的耳坠，很恰巧地和徐吟姿前些日子不见的耳坠长得一模一样，此时林学文转过头用很诧异的表情望着我。顷刻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过往的一些疑问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原来这就是他以前不喜欢我来这里找他的真正原因，也难怪后来他时常没接我的电话。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徐吟姿知道我们分手后要常劝我一定不要吃回头草，且仔细回想那天在早餐店外和林学文一起撑伞的女生背影，还真有几分像她，而舞会当天晚上徐吟姿突然情绪低落又不肯告诉我原因，估计就是和林学文有关，怪不得那晚我会在徐吟姿家附近遇见林学文。 唯一令我不解的是，大二后就和我没什么交集的徐吟姿，为什么要在我们分手时突然再和我联络，难道这是她取得优越感的一种方式，抑或只是她独特的恶趣味？ 我的双手不停颤抖，呼吸变得急促，这个世界像是突然变成不是我所熟悉的模样。长久以来徐吟姿对我的关心和慰问在这一刻都变得噁心，她对我说的每一句鼓励的话都成了对我的嘲讽，我过去所相信和认同的事，转瞬间都成了一个笑话。 我对着林学文冷冷地说：「这应该就是你以前不喜欢让我来这里的原因吧。」我把耳坠用手指捏着并水平提起，「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只见林学文微微张开了嘴，但仍旧没有说话。 「算了，反正已经不重要了。」我转过身便要走向门口。 「可以听我说几句话吗？放心，我没打算做任何狡辩，只想说说我心里的话。」 我没说话也没转过身只是停下脚步。 「我和她真正在一起，是在和你分手后的一星期，你要说这是无缝接轨，我也没话可说。坦白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很幸福，但你也知道，我们之间一直存在着许多的不谅解和摩擦，而这时她的出现让我有了一种被体谅的错觉，于是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林学文深深叹了口气，「在和你分手后我常有种心被掏空的感觉，且感到自己常闷闷不乐，我这才发现，在我内心的深处仍旧放不下对你的情感。她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开始会有意无意地探查我的行踪，并质问我是不是对你旧情难忘，还跟你藕断丝连。一开始我都会尽力安抚她，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实在无法一直压抑自己真实的情感继续和她走下去，于是在圣诞夜那晚我和她提了分手，当下她哭得死去活来还对我撂下狠话，她说她绝对不会给我们有復合的机会。」 我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语气平淡地说：「所以她在我们分手之后主动联系我，主要是为了确认我们私底下还有没有再继续来往是吗？」 「老实说我是直到跟她分手后，才知道原来她还有刻意再去联系你，至于理由应该就是你想的那样吧。她是个心思縝密且工于心计的人，我也是到后来才把她看明白。」 这让我想起那天和孙宇扬去喝饮料，徐吟姿会跑去那应该也是为了看我是不是真的是和孙宇扬出去。同时间我想起了她说过的一些话，好像都有很多弦外之音，这时我心头一颤，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揣测。 「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晚上你突然打给我，是不是因为徐吟姿跟你讲了什么？」我转过身看着林学文脸上的表情。 他低着头，目光直视着手上的黑胶唱片，「那天晚上我记得是她的生日，那时她打电话给我，从她说话的语气可以感觉她喝了不少酒。她一开始是好声好气地希望我可以跟她重新来过，但在被我拒绝后就开始歇斯底里地数落我的不是，最后还对我说如果我这么在意你的话，应该马上去找你，因为你已经醉到不醒人事且被一个猎艳专家给载回家了，是吉是凶她也说不准，说完她就直接掛了电话，还把手机关机。你可能不知道我当下有多担心你……」 「够了，不用再说了，我想知道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其馀的再说也是多馀。」我迈开步伐准备走向门口。 林学文低下头，「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我没理会他只是继续向前走，他从后头跟了上来并把黑胶唱片递给我，「这个你忘了拿。」 「这张唱片送给你吧，带回去我还是会把它扔掉。」 林学文拿着唱片阻在我的面前，「我想你还是带回去吧，我怕每当我看到这张唱片时就会开始不断想你。」 听他这么一说我只好接过他手上的唱片，并当着他的面用力把它掰成两半，「别再来找我了，相信我，形同陌路的黯然结束，已经是我们最好的分手方式。」 我把那张唱片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那个房间，我想这次我是真的放下了对林学文的感情，在完全没有任何依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