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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声哭着没声没息的,就一个劲地抽烟。 他不该喝酒,不该抽烟,但现在没人拦着他了。 别的乐队以前写酸不拉几的歌词,说什么你的眼泪像海水,沾满了我的衣袖。邱声当时还听得有点感慨,踩踩闻又夏的鞋跟发表意见:你喝过海水没? 闻又夏看他的目光像看神经病,他就笑得很大声:我喝过,好咸啊!小时候差点掉进去淹死! 他那时说得痛快,但他没尝过自己的眼泪。 现在知道了。 和海水不一样,眼泪是苦的。 他庆幸这地方偏僻得很,光线不好,腻歪够了的小情侣站起身时忙着你侬我侬发现不了他藏在树和草的背后。哪怕现在路过个人,多半也只是把邱声当成什么喝醉了失业了正在抽烟发泄的可怜鬼。 当贝斯手,可以;谈恋爱,不行。 银山是你的,你说了算,满意了吗? 什么狗屁逻辑。 邱声气得差点想笑:去他妈的! 是我错了吗? 我错了? 错了连个改正的机会都不给吗? 真那么在意为什么不和我犟到底啊? 第三根烟也抽完,邱声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小树林里别人都成双成对,就他再次失恋还没出息地大哭一场。 虽说哭倒是也不一定全因为闻又夏,还有自我厌恶和否定一起涌动着拍打着,糟糕的情绪到了那个点,邱声根本无法自控,只好流眼泪。 那些苦味里,他分不清是伤心多一点还是恼怒多一点,他就要从里坏到外了。 如果他伤心得理由充足,闻又夏不会走。 闻又夏是个讲道理的人。 好吧,我确实不无辜。邱声恶狠狠抽了口烟,想,可是我不无辜,那闻又夏干脆一点,恨我,讨厌我,再也不见我啊他怎么可以无所谓? 无所谓是吧? 邱声拿出手机,因为被眼泪濡湿了手指在屏幕上一按一个水做的指印。 他要删闻又夏的微信,再把闻又夏电话也拉黑,下次见面时直接宣布你滚出我的乐队,然后就此让闻又夏彻底滚出他的生活。以后是死是活大家都别再来往了,反正之前也告别了那么多年,谁离了谁不是日子。 但邱声手指颤抖着,他看了良久那个黑背景的头像和一条杠的朋友圈,还是退出了微信。 他想走就走,凭什么?他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我连随便一个路人都比不过吗? 行,那就继续折磨闻又夏,反正我也很擅长折磨乐手。 你不是想懒么,不是只想当乐手吗?应付我? 不喜欢了,对吧? 我非要把你那层皮扒了,看看你心眼上写的什么字。 做不到我他妈跟你姓闻去。 邱声又开始钻牛角尖,瞪手机屏幕瞪得眼睛发疼。 最顶端跳出一条热点新闻的推送,他恍然醒悟,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拼命默念着,告诉自己这样不好却也没打算有改变,他不知道怎么改。 邱声握着手机,也许是哭过让他有所缓和,坐了会儿,他选择离开鲜花公园。 这地方简直成为了他新的噩梦。 他再也不要来了。 狼狈而消沉的背影穿过树影幢幢,街灯明亮的地方照得邱声眼酸耳热。 时间越来越晚,公园里的人开始和他走向同一个大门的位置。他怀疑自己的眼睛还在充血,脸应该也很红很烫,不想抬头和任何的人对上视线,选了条最短的路,拿手机叫车,等司机一到就迫不及待地躲进铁壳。 出租车汇入交通干道,成为众多红星中的一个点。 鲜花公园大门侧面,闻又夏站在原地,望向那辆黄色小轿车驶远的路口。他修长的手指玩着一个打火机,花哨地在指间来回旋转后打亮一团火。 但叼在唇间那根烟没有被点燃,闻又夏把打火机和烟一起扔进垃圾桶。 他知道邱声刚才哭过了。 能怎么办呢?闻又夏看不见那辆出租车了,他的手指拽着贝斯琴盒的肩带,经年磨损过度,他无意识地抠住上面将要断裂的边缘。 改天把肩带换了吧。 闻又夏想着,低头回复闻皓谦发来的微信消息:今晚和朋友喝酒,医院就不去了,你现在过去陪闻老师。 他输入在文本框里的字比能从嘴里说出来的多,闻又夏发出去消息,烦躁地皱起眉,在对面开始弹问号之前抢先一步将手机关机。他扒拉了一下钱包,掏出两个一元硬币和一张十块纸币去买瓶水,再买点薄荷糖之类的。 便利店在公园右侧,闻又夏走向那边,但还没跨进便利店,他就被两个小女孩拦住了。 小姑娘可能小学都没毕业,个头只到了闻又夏的胸口,要和他说话必须把头抬得很高。穿碎花衬衫的女孩梳了两条细细的羊角辫,眼睛很大,猫一样弧度钝而无辜。 他被这双眼睛激了一下,想起了邱声。 邱声的眼睛也像猫,越精神时就越显得明亮,但是他犯懒或者犯病时眼皮耷拉着遮住大部分瞳仁,就会让人心软,情不自禁要照顾他。 邱声那么倔,固执得让人厌烦,邱声容易冲动,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他有很多缺点,他说你真有骨气等我死了再来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