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时间是凌晨时分，地点位于市区一处酒吧。

    已经店门半掩的酒吧内，正进行一天最后的整理工作。店内的服务员和工读生正忙着抬起桌椅，打扫彻夜狂欢后的一片狼藉的店内中央舞池以及四周座位，几个人分工合作地扫地、拖地、上蜡。

    大家各司其职，动作迅速，只想赶紧做完手上的工作快点回家……只除了吧檯另一端的角落，酒吧里只有吧檯内的酒保无法动作。

    的确，不仅让吧檯的酒保无法动作，也无法让整理店内的工作人员专心工作而不注意这个方向。

    吧檯前，一名醉醺醺地女客人前方堆了各式各样大小用途不同的玻璃杯与啤酒酒瓶。吧檯酒保斜倚身后玻璃酒柜，注视吧檯前方，苦笑着摇摇头。

    「客人，我们要关门休息了。」酒保忍不住，还是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女客人的肩膀。一个女生深夜在外，还喝得这么醉，实在不是很好。

    女客人摇摇晃晃抬起头，迷醉微瞇的眼眸失去焦距，因为酒精薰染而使得她双颊泛红，看起来更粉嫩可人。

    呃，如果她的意识能再更清醒一点，那就更好了。

    「好……我休息。」女客人才刚抬起头又趴下，非常听话果然准备要休息。

    「阿凡，快来。」酒保看见眼前女客人的反应，朗声大笑，顺便喊着一旁的年轻男孩过来瞧瞧。「你收拾好没？快来看，吧檯这里有个有趣的客人。」

    「怎么回事？」男孩抓着拖把晃了过来，好奇张望。往酒保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大声惊呼：「啊！这个女的怎么还没回去？她今天在这里坐好久了，她的朋友呢？都走光了？怎么敢只留她一个人在这里醉啊？」

    酒保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又再次推了推眼前的娇客，「小姐，我们真的要关门休息了。」

    「喔……真的……呃、唔……要休息啦……」醉茫茫的女客人抬起头，眼神依旧迷濛。好不容易坐起身，摇摇晃晃，脑袋瓜一偏，看了身旁拖地的男孩一眼，随即一笑。

    「好……好啊！」女孩甜甜一笑，整个人攀了上去，「走、走吧！小、小星星，我们回家。」

    欸？什么？

    拖地的男孩心一惊，这个女的刚刚叫他什么？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小时候最让他讨厌的绰号？

    被醉鬼攀上，怎么扒也扒不开，只好忍耐暂时先让女孩掛着。

    搞不好是她一时随便乱喊的，男孩心想。他先按下自己内心的疑惑，抬头向老闆求救。

    「老闆，怎么办？」男孩垮着一张脸，被女人缠上可不是一件好事；特别又是：对方还是个喝醉酒的女人。

    身为酒吧的老闆兼酒保，带着金边眼镜的俊雅男子站在吧台前双手环胸，苦苦思索解决之道。

    「别看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老闆急忙将关係撇得一乾二净。「呃，阿凡，还是你看看她皮夹里有没有证件或是什么的，先送她回去好了。」老闆只想快点赶人离开，他也想早点回家休息。

    「那她酒钱给了吗？」名叫阿凡的男孩放下拖把，撑起已经醉茫茫的女客人，在她的外套暗袋里找到她的皮夹，说了声抱歉就逕自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证件。

    「她朋友已经给过了。」老闆挥了挥手，赶着送客。「阿凡，你就送客人回去，不用留下来整理了，我不会扣你钱的。」

    「欸？真的吗？谢谢老闆。」男孩把女客人的皮夹放回原处，原本鬱闷的心情瞬间晴朗。要是还得折回来帮忙打扫，肯定都天亮了。「那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

    他一手提着自己的背包，另一手拿着女客人的手提包，身上还揹着女客人，只能缓慢地往门口移动。

    「阿凡。」老闆叫住他。

    「是。」

    「你会安全把客人送回家吧？」老闆掩着嘴，笑问。

    该怎么说呢？阿凡的个性他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太熟了才会这么说。

    现在这种时代，认真负责的好青年实在仅存无几，女孩倒贴？阿凡他光闪躲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出手啊！只是开个小玩笑嘛！

    老闆他那是什么眼神？「当然啊！不然咧，醉鬼是能干嘛？」阿凡忍不住嘖了一声，语带不满。不满自己的人格受到老闆质疑。

    「有你一句话我就安心了，平安把人送到家啊！」老闆点了菸，回头开始收拾吧檯的酒杯，放心把女客人直接交给阿凡去处理。

    阿凡的体格强壮，区区一个女客人应该是不会重到哪里去。如果不是阿凡身上揹着醉鬼脚步慢，他应该不会听到老闆和其他工读生和工作人员提出让他头皮发麻的建议。

    「你们觉得，我们酒吧要不要顺便提供女性顾客『醉后平安回家』的服务？应该是有好商机喔？对吧。」

    这个jian商！

    阿凡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揹着醉鬼好不容易走到店门外，凌晨时分街道上冷冷清清，叫车也不容易，他拿出手机，直接连络叫熟悉的计程车司机前来，省得在寒风中痴痴地等半个小时还不知道会不会有经过的计程车。

    倏地，手机铃声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happybirthdaytoyou……祝你生日快乐。」

    阿凡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不是自己的手机发出的声音。听见从身上附近传来明显走调五音不全的生日快乐歌，终于在自己耐性消失前在背上女孩的大衣外套口袋里发现声音来源。

    萤幕画面是一个彩色大型生日蛋糕，四周绽放着烟火和彩带，配合着五音不全的生日快乐祝福。很明显地，这是某人事先预录的闹鐘铃声，在生日这天的特定时间播放。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小月，生日快乐。」

    小月？好熟悉的暱称。

    如果不是身上的女客人刚刚突如其来地喊了一句「小星星」，他不会光是听见「小月」就这么敏感又熟悉。

    很像小时候那个一起做坏事的隔壁邻居。

    男孩不禁偏头望了望身后完全熟睡的女孩，她一脸甜笑仿若正做着好梦，男孩控制不住心里的疑惑，决定测试一下。

    「小、小月……醒醒。」他不确定揹着的女孩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她，所以他决定赌一下，「小月，你这个男人婆……」

    就如同再熟悉不过的语言，即便意识尚未完全清醒，酒醉的女孩依旧直觉小声地迅速回应：「小星星，你这个小娘娘腔……」

    呃……还真的是她。

    男孩看见对街的计程车驶来，在无车的街道上一个大转弯，直接停在他面前。计程车司机摇下车窗，笑问：「阿凡，今天怎么这么晚？」

    「小舅，别跟我妈说。」

    「这位小姐是……」计程车司机瞇着眼瞧了瞧，笑得曖昧。「阿凡，你把人家漂亮美眉灌醉是要带人家去哪里？」

    「小舅，你别乱说话，醉成这样是她自己喝的，才不是我灌她酒。」男孩开口澄清。「我认识她，只是很久没联络了。她就是以前住在我们家隔壁的小月。」

    「小月？」司机坐在车上，看着眼前自己外甥背上的女孩，也完全没有打算下车把人扶上，只是转着脑袋继续想：「小月？是不是那个……就以前跟你一起爬树、打架、翻女生裙子的小鬼？」

    男孩点点头，「对啦，就是她。」小舅怎么尽是记得那些蠢事啊！「我要送她回家，小舅，开车门啦！」

    「喔，好好。」只顾着看，却不想动手帮忙。「你知道人家住在哪？」

    好不容易将人塞进后座的男孩也跟着挤了进去。「不……不知道。」

    「你也有趣，不知道人家住哪，是要我开去哪？」计程车司机回头看着搞不清楚状况的外甥，一脸无奈。

    「等等……我看看。」阿凡打开女客人的手提包，找到她记事本上记录的个人地址，「找到了！小舅，麻烦你，开到xx路x段xx号……」

    欸？这地址不就在他们学校附近而已？

    「是是是……」计程车司机踩了油门前进，笑着右转。

    「『是』只要说一次就好，小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