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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危世界努力活下去[刑侦] 第96节

    秦珂:“但是你现在的生活还不错不是吗?”

    朱修远讽刺的说道:“还不错?不,我并不觉得。特别是每次回想起来自己是因为他随口的一句施舍才获得的机会,我就恨不得马上杀了他。”

    秦珂:“随口的一句施舍?”

    朱修远:“我说了,我在一家小公司做着底层的工作,没有学历没有后台也没有关系,当时我对目前的生活还是挺满足的,可是人不能比较。”

    “那时除了干的活杂了点,公司待遇还不错,我努力的想要转正,期待有一天能够升职自己负责一个项目,我阅读了大量的书籍,花了很多时间去学习各种专业知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我比那里的所有人工作能力都要强。”

    “但是他们能够轻易得到的东西,我使劲踮着脚够都够不到!直到那一天......”

    说到这里朱修远的脸有些狰狞:“穆承自己开了一个工作室,来和我当时所在的公司谈合作,他认出了我,和老板说让我负责这个项目。老板以为我其实人脉不错只是藏着掖着,便对我重视了起来。后来,我踩着老板铺的路,搭上了个大公司的人,就跳槽走了。”

    “穆承还问我要不要跟着他干,呵,我怎么可能会跟着他,他就是个废物!什么都不会,开的工作室没多久就倒闭了,如果不是他的家庭背景,他早就沦落到大街去捡垃圾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蠢人,但他们却拥有很多东西。”

    朱修远:“从那时候开始,我开窍了,以往我总以为,只要我够努力肯吃苦,愿意去打拼,我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的。但是我发现我错了,我错的离谱。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在厂里上班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情,令我印象深刻,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嗯......”

    朱修远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和当时的我一个年龄,他在流水线上cao作的时候,被进去机器里面,死了。”

    “他是个挺不错的人,就是命苦了点。后面怎么处理的呢?按照他的年龄和工资,工厂的老板算出了一个数字,给了他的家人赔偿,而那个车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使用继续工作。”

    朱修远:“而我在地板的缝隙里面发现了rou沫,是他在机器中挣扎被甩出来的东西,那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唯一证据了。”

    “但是没过几天,它就被清洁工给扫掉了,他存在的证据跟垃圾一起烧成灰了。”

    朱修远:“从那一刻我便觉得这个世界有那里不太对,但是我说不出来,直到我到了二十几岁的年纪,直到我发现我的努力比不上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时,我才明白了。”

    “明白了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人和人永远都不是平等的。”

    朱修远叹了一口气,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和沧桑:“于是我开始从一个遥远的位置看向自己。”

    “看看自己支离破碎的家庭和可笑的人生。”

    第102章 妒火灼心23

    朱修远:“我为什么想要杀他, 大概我是想去惩罚那些提醒着我有多可怜的人。”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任何的矛盾和仇恨,但是我就是怨恨他, 只要想到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不用努力就可以轻松的获得我想要的一切,我的内心便煎熬不已, 凭什么啊!”

    “凭什么我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我的母亲生病,我的父亲是个没用的废物,他只读到小学二年级, 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用, 连去银行取钱都不会, 他不努力也不学习, 他很蠢只能够靠着出卖廉价劳动力去赚钱,这样一个人却是我的父亲,我摆脱不了他,我觉得又愤怒又难过,但是别人的父亲却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凭什么,这是凭什么!”

    秦珂:“每个人的出生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朱修远:“我知道,很多人都说这是命,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富贵命,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吃苦的, 但是为什么我是要吃苦的那个?”

    “在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我学习过很多赞美苦难的话, 什么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什么失败是成功之母, 什么有志者事竟成。[1]”

    “出了社会之后, 有一段时间我为了激励自己奋发努力, 也看一些鸡汤。”

    朱修远带着讽刺的笑容念道:“上天完全是为了坚强你的意志,才在道路上设下重重的障碍。上天完全是为了坚强你的意志,才在道路上设下重重的障碍。生活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2]”

    朱修远:“后来我明白了,这些话都是垃圾!都是废话!都是资本家的谎言!为了迷惑无知的大众让他们不断的从自身找原因,却不思考这根本就是社会资源倾斜造成的不公!”

    “梅花先自苦寒来,你不觉得这句话有问题吗?”

    秦珂:“有什么问题?”

    朱修远:“玫瑰、月季、牡丹、兰花他们香吗?”

    秦珂点了点头。

    朱修远:“有些花从出生就在温室,由人精心抚育着长大,他们也很香,甚至更香,而他们不需要受到任何风雨的侵袭。”

    “苦痛是不值得歌颂的,不断重复的告诉那些受苦的人,你所经历的苦痛都是你登顶的助力,但事情上,受苦的人大概率是没有机会登顶的。”

    “而这些话都是谁说的?是那些从一开始就处于一种无论是金钱和社会地位都比普通人高太多太多的人说的,他们在看向别人的时候常常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他们生下来就什么都有,生下来就不用为生存发愁,他们只要正常的活着,那就是普通人一辈子都够不到的成功人生了!”

    秦珂:“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好的条件,但是条件是可以自己去创造的。”

    朱修远笑了,眼前的这个女警察很年轻,她涉世未深,她根本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一个残酷的存在。

    人和人生下来就是不一样的,自己创造?穷人必须要靠摇尾乞怜吃掉富人盘子里剩下的食物而活下去。

    不过这么年轻就能够进到这种中心位置的警局,想必家里有很有关系,和她说什么呢?这种人怎么会明白?

    朱修远:“警官,你穷过吗?”

    出乎意料的,对面的警察点了点头。

    朱修远不相信:“你穷过?我说的穷是三餐都是问题,而不是买不起一个包包就算穷了。”

    秦珂:“是的,我穷过。”

    朱修远语气略带嘲讽:“是因为你的父母看你到了要工作的时间,于是停止给你生活费,而向来作为一个娇小姐的你不知道如何打工吗?”

    站在外面的赵临远听到这话脸上浮起了怒意,秦珂是他从下水道里救出来的,他看过她所居住的环境,他准备进去打断这场审讯,这个犯人他来审!

    这回变成谢榆拦下他了:“赵队,别着急,再看看。”

    和赵临远的愤怒不同,作为当事人的秦珂表现很平静:“我是孤儿。”

    朱修远沉默了一下。

    秦珂:“所以我并不是你口中的因为不知道如何打工所以觉得自己很贫穷的娇小姐。”

    无论是哪个世界,秦珂的家庭条件都很一般,所以她就是个老老实实的社畜。

    关于朱修远的那些心理活动,她以前也有过,特别是在知道了有些明星耍大牌什么事情都不做,一天都能赚两百多万,偷税漏税动不动就好几个亿,而她一个月工资才三千五的时候。

    她也觉得很不公平,觉得这个社会有时候很可笑。不过她倒没有朱修远这么偏激会想要杀人,一般觉得很不爽的时候她都是打开购物软件,买些东西,东西买完了,心情就会好了不少。毕竟虽然觉得很厌烦,但是还是要生活的不是吗?

    一直保持愤怒的情绪也不能让赚两百万的人变成自己,所以干脆就不想了。

    她觉得朱修远应该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又没有正确的宣泄方式,所以慢慢的就扭曲了。

    秦珂:“你说的为三餐困扰的问题,我也有过,有段时间我很想吃麻辣烫来着,但是没有钱,只能吃泡面,那个时候我也觉得有钱真好。”

    “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你对我的印象是这样的,但是朱先生,我加入重案组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在此之前我还挺倒霉的,先是被卷了一起绑架案,那天我就是下楼倒个垃圾结果就被人一起绑架了,醒来之后,就在下水道里旁边就是死人。”

    “被救出来了,但是我也失忆了,很多事情现在还没想起来,然后我租的出租屋的隔壁房间还出了人命。”

    秦珂脸色复杂:“不知道怎么说,就我也还挺倒霉的。”

    能不倒霉吗?在原来的世界好好的住个酒店,结果被报复社会的纵火犯给害死了,死了之后就来到了这个地方,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面目狰狞的死尸,然后是疯狗,接着是碎尸还有各种变态,每天不敢停歇,系统的任务就跟催命符一样高高的悬挂在那里,就怕有一天自己又莫名其妙的死了。

    秦珂:“所以有些时候表象并不是事实不是吗?有些人可能看着过的不错,但是她还是有自己的苦恼的事情的。大家都会将自己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就像电影的预告片总是精彩的。”

    也许是秦珂的自我剖析拉近了她和朱修远的距离,也许是她的经历让他产生了微妙的同情,接下来朱修远变得温和多了,不像是之前带着浓厚的戾气。

    但是......

    朱修远:“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是我们两个人所处的环境是不一样的。也许你的环境不是特别的优越,但是你获得了不少的帮助,而我从未有过。”

    不,不可能没有人提供给你帮助,已经死掉的穆承不就是一个吗?

    但是这话秦珂没有说出来,这会刺激到朱修远,而她想要的是一个温和轻松的环境让他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

    朱修远:“你意识到了社会的不公平这一点,但你却没有感到愤怒,因为你太年轻还不懂得这种不公到底会带给你什么。”

    “我在读书的时候从成绩很好,但是因为家庭原因,我无法继续读书,因为我要出去赚钱减轻家里的负担。还未成年我就进了电子厂,电子厂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我想它比监狱都要令人难受。你必须一刻不停的做着事情,在一间密闭的房间里,长时间保持的同一个姿势。”

    “很多时候时间的概念都是模糊的,你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你也不清楚倒是天黑了没有,每天的时间划分就是吃早饭、吃午饭、吃晚饭,连上个厕所都要按下加速键。”

    “日夜倒班,精神衰弱,说是用劳动赚钱,但是这种劳动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摧残生命,那个时候我每个月赚不到两千块,留下三百块给我自己,其他的全部寄回家了。”

    朱修远:“有时候我的班次和其他人不一样,等我凌晨走回宿舍的时候,所有人都睡着了,房间黑漆漆静悄悄的,我什么也不想做,直接躺到了床上,我想着明天早上醒来之后又是开始不断的重复一件事,我开始觉得人生很没有意义,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活的很累很辛苦,我不断的在工作,我在制作一种高科技的产品,但是我根本用不到,你说讽刺吗?很快我手上的东西就会进入高级的商场,被一些有钱人买走,而我却需要一直一直呆在那里。我熟悉它的所有零件,但我无法拥有它。”

    朱修远:“我以为我这么努力的工作了,我的生活会改变,但是并没有,我的生活还是一样糟糕,我母亲的病没有好起来,她死了。”

    “有人常说死亡是这个世界最公平的事情,不,不是,死亡也不公平。有钱人可以随意的躺在一两万一间的icu里,直到他们再也喘不上气,而穷人不行,我们买不起几百一颗的进口药,我们不能一直住在医院里,因为还要生活,还要赚钱,所以就算身体已经很糟糕的,也只能呆在家里等死。”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mama生病的时候,我想她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忍忍了,我对她说,我父亲对她说,周围的人对她说。忍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忍忍,睡着就不痛了,忍忍,一下子就好了。”

    秦珂看到朱修远的眼睛里带着泪水:“我现在想起,我只觉得怎么这么可怜,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要她忍受痛苦。而她接受了。为什么要忍受?忍受真的会有一个好结果吗?”

    “没有的,忍了这波疼痛还要下一波,没有治好的话,一直都会受到病痛的折磨的。到后来,她倒也不会痛了,因为她死了。”

    “我们总是在忍耐,似乎只要忍耐一会之后就会越来越好,可是为什么要忍耐?为什么只要我们要忍受痛苦?那些人可以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那些人工作可以说不干就不干,那些人可以活得自由自在,为什么他们就不用忍?”

    朱修远:“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不公平!”

    “这仿佛就是一个死循环,我们挣扎着、困惑着、拼命着,但都改变不了什么,只不过是从一个深渊到另一个深渊。”

    秦珂眉头皱了皱:“但你所说的这一切是社会的不公平,穆承又做错了什么?”

    朱修远:“他什么都没做错,我只是不能忍受他的存在。”

    “在他帮助了我之后,我们互相加了好友,他的朋友圈是完全开放的状态,我把他这几年的生活全部看完了。”

    朱修远笑了笑:“他那种才是生活,而我的是什么?悲剧?笑话?”

    “现在想来,就算我当年可以一直读书,也改变不了什么。阶级的不同已经决定了我们的结局。富人的孩子不可能成绩不好学历不够的,他们所能给的教育是穷人完全无法比的,同龄人还在死背书的时候,富人的孩子已经开始找关系抢资源学投资了,但是穷人的父母只会告诉孩子你要好好背书,你懂事了会做家务了,或者是不读书就出去打工。”

    “就像是读英语,穷人孩子就算在努力,念出来也是一股子乡下腔调,而富人把孩子送出国一段时间,他们自然学好了。”

    秦珂递了杯水给朱修远。

    朱修远:“我在电子厂日夜颠倒的时候,朱修远正在读高中,他家里有钱,人缘好,自己开了个火锅店,他爸投资,火锅店生意很好,没过一年他又开了个鞋店,卖一些潮牌鞋子。那种我好几个月工资去买都买不起一双的鞋子。”

    “他不到18岁就有了两家店,而且都很有前途,别人都说他头脑好聪明,那为什么聪明?因为有钱!几十万的东西我想都不敢想,但是他们家却随便拿出来给他玩。”

    朱修远:“他朋友圈所有的东西都是玩乐,似乎他一辈子都只需要玩乐,他随便去酒吧开个酒就是我一两个月的工资了,随便一个晚上消费的钱都能然我吃一年了。”

    “我知道自己也许是错的,但是我就是不甘心啊,每天深夜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

    “为什么每个人都人生相差这么大?明明是一样的,明明他还没我优秀,为什么他就越来越好,我就只能在电子厂里每天十几个小时的上班,而他在游艇上钓鱼在滑雪场滑雪在画展欣赏艺术?”

    “你们说他是个成功人士,说他高雅,那这些高雅是怎么出来的呢?如果我也可以经常的出入画展,我也可以对所有的艺术风格了然于胸。可是我不行,我没有那个资格进入那样的场所,我最多在外面当个保安。”

    “拥有这么好的资源这么好的环境,但他却如此的碌碌无为,我很羡慕他,又无比的嫉妒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有一点内涵的草包而已!”

    “你们问他做错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错就错在他出现在了我落魄的时候,还伸手拉了我一把。”

    “他高高在上的怜悯我,伸手拉了我,这就是他最大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