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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烈成性[重生] 第48节

    众人应声。

    临行前,卫瓒回眸又瞧了沈鸢一眼。

    见那小病秧子依旧静静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火中脊背笔直、目光灿烈。

    仿佛这一场火,引燃的不是苍翠山林。

    而是沈鸢。

     

    卫瓒夜中行进时,想起了前世沈鸢去战场的时候。

    沈鸢的银钱在救他时便用得差不多了,到了边疆时,两人也不得不分开来,流落各营。

    他其实并不知道,在两人分开之后,沈鸢过得好不好,又吃了多少的苦。

    只晓得沈鸢以文吏的身份一路向上爬。

    他辅佐一个又一个的将领,最后爬到了李文婴的亲信身侧。

    他曾在军中见过沈鸢一次,言笑晏晏,圆滑逢迎,说话间妙语如珠,只为了去逗笑一个盲目自大的蠢货。

    他不知道沈鸢怎么会愿意忍着,叫一个蠢货“将军”。

    而沈鸢瞧见他时,笑了一笑,却仿佛没见着一般。

    那蠢货说:“是沈军师的朋友?”

    沈鸢抿唇一笑,淡淡说:“不过是认识罢了。”

    他甚至以为沈鸢会比他爬得更快更高。

    可他再次见到沈鸢的时候,是在那蠢货打了败仗,上万人全军覆没的时候。

    那是极其浅显的一个陷阱,沈鸢不可能看不出来。

    也定是劝阻过了。

    可没有用。

    沈鸢是文吏,手中不掌兵,他磨破了嘴皮,好话赖话说尽了。可将领贪功,不愿相信一个病秧子的话,那么他纵有一身的智计,也终究无可奈何。

    沈鸢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一个死去的。

    卫瓒带着自己的队伍千里驰援时,是从尸骨山里捡回的沈鸢。

    他险些以为沈鸢已经死了,翻找尸体的手一直在抖。

    却终于蚊蝇乱舞的尸骨下里,将嘴唇皲裂、奄奄一息的沈鸢找了出来。

    沈鸢看见他的一瞬间,红了眼圈,嘴唇嚅动颤抖着,却一滴泪也没掉下来。

    手中攥着一只断臂的手。

    眼中疮痍比这战场更甚。

    他侧耳去听他的声音。

    只听见细微干涩的喃喃。

    沈鸢说:“我明明知道的。”

    他将沈鸢带回自己营中,整整三天,吃什么吐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第一次对他说好话,干硬的喉咙发涩,只僵硬说:“不是你的错。”

    沈鸢仍是不说话。

    他那时也没有许多耐心,撩起帘就要走。

    却听见沈鸢盯着头顶的帐子,用干哑撕裂了的声音,一字一字问:“为何不是我的错?”

    “他们不曾如我饱读兵书,也不曾如我锦衣玉食、食民谷粮。”

    “是我没本事救他们。”

    “是我。”

    沈鸢说:“卫瓒,他们本是保家卫国来的,他们也有父母。”

    沈鸢经历过太多太多次无能为力。

    摧毁一个人的才能,只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

    沈鸢就会相信,他真的无能为力。

    无论他怎样攥着荆棘向上挣扎攀爬。

    永远也看不到头。

    那他总有一天会松开手。

    第38章

    未烧尽的山火在马蹄下guntang,越是山下,越是浓雾滚滚。

    敌人以为在浓雾夜色之下,他们必不可能追击,哪怕有官兵相助,只怕也忙着防火离山,是以个个儿都松弛懈怠。

    只远远观瞧了一会儿,卫瓒便心里便有数,这些人并非死士,而是一群雇佣而来的乌合之众,身上连甲胄也无,怪不得不敢上门来袭击。

    便低声嘱咐:“待会儿不准恋战,必要跟紧我,只将他们中路冲断,擒他们匪首便是。”

    “纵有盔甲护身,战场瞬息万变,决计不可轻敌。”

    他将这些人带来打架,头一件事,就是得完完整整把人都带回去。

    这可不比战场冲杀容易。

    便断然不能硬上,只能智取。

    众人便谨慎应了声,先放趁黑一轮箭矢,惹得人仰马翻。

    又喝一声“起”。

    便是一时之间,火鼓乱震,仿佛有千军万马自雾中冲杀而去,令人防得前防不得后。

    敌人还来不及稳住惊慌,便见卫瓒携银枪冲杀而出,如恶蛟出水一般,撕开一道裂口,后头数人也随之冲杀而出。

    却如龙摆尾一般,迅速隐没回浓烟之中。

    又是新一轮箭射。

    这些人与他们不同,没学过阵型金令,黑暗中不敢放矢,又不知卫瓒等人方向,只怕误伤了自己人,只在浓烟中乱了套。

    浓雾滚滚,对方始料未及,卫瓒提着枪,带着人几次冲杀,又令众人高声喊:“只擒匪首,余下不论!”

    这般神出鬼没的最是令人恐惧,人心一散,一群人很快便溃败不成军,落马的落马,逃亡的逃亡,四散而去。

    只剩下零零星星十几人。

    又一一被挑落下马。

    烈火之中,正如沈鸢所说。

    此战必胜,且是大胜。

    卫瓒不追穷寇,却是盯紧了那为首的黑衣男人,带领众人将余下几人围困此处。

    昭明堂的学生,书念得实不怎么样,但个个儿兵利马壮,武艺傍身。

    沈鸢的那个侍女照霜,使得一手好剑,上马杀敌毫不手软,卫瓒粗粗看了一眼,觉得比昭明堂这些人倒还要厉害些。

    想来是那小病秧子自己使不得剑,上不去马,便将一颗练武的心都放在了照霜身上,一招一式都是教得精准利落,杀伐决断,看得唐南星那傻子啧啧称奇,“哇”了好几声。

    卫瓒见他那样就来气,喝了一声:“再分神就滚回去!”

    唐南星这才闭了嘴,却是一个手头不稳,让那无手的男人看准了这个空当,调转马头一刀劈来,唐南星慌忙闪避,便让这男人一个疾冲而去,隐没进了雾里,逃的没了踪影。

    这时才显出一群学生郎的青涩。

    唐南星此时面色发白,道:“瓒二哥,我让那人跑了……”

    此时浓雾,逃了的人往哪儿走,很快就看不清了。

    若四散去追,只怕更是昏招。

    众人正在面面相觑之间。

    却忽得听一声箫声,自雾中呜呜咽咽传来。

    卫瓒骤然面色一顿。

    却是照霜忽地向卫瓒一拱手道:“是往北边,阵型勿变,我独自去就好。”

    她这一夜不多开口,开口却有几分军营里的味道,叫众人轻忽不得。

    见卫瓒点了头,照霜便驰马往北,匆匆而去。

    这头只余下几个残兵,不多时便被昭明堂众人绑了去,却是那箫声缕缕不断,忽高忽低,听着不似是曲声,却仿佛是指路之信。

    卫瓒越听面色越黑,待手头之事停当,便令众人原地待命,自己迫不及待纵马,往起箫之处奔去。

    不多时,箫声便停。

    却是卫瓒骑着马,捞下了一个面红耳赤、骂骂咧咧的人来。

    众人凝神去看,才惊讶道:“沈折春?”

    沈鸢被卫瓒强行提在马上,放在身前,低声道:“卫瓒,你放开我!”

    卫瓒的声音却冷森森:“沈鸢,谁准你来的?”

    沈鸢淡淡道:“小侯爷还真拿自己当将军了,我又不是你的兵,爱去哪儿去哪儿。”

    “我在山上盯着了的,东南都有火势,那人逃也只能往北边儿逃,只去等他撞到照霜剑上便是。”

    卫瓒还欲再说,却听得雾中马蹄声疾响。

    照霜却提着那黑衣男人,噗通往地上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