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五 赌上彼此

    章八十五赌上彼此

    两人再次拉开了距离，目光不曾离开过彼此，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恋人那般，散发着刺痛人的杀意。

    公孙緋的上头，云层堆叠，向外扩散，抬头看去，彷彿一条直通天穹的通道，四周不断有点点白光向此地奔来，随后又宛如被甚么事物所吸引一般的走向了那见不了尽头的天空。

    「方孟顏，身为果实的你已经成熟了，我不会手下留情，你也不要想着有所保留，是如今你我之间，只有一人能活。」似乎调整回了心态，也或许只是忍耐到了这最后一次重逢，而在无留念的，公孙緋终是斩断了含着眾生之情在内的所有情感。

    「师父，你喜欢……你爱过我吗？」方孟顏却突然问出这句话。

    「愚问。」公孙緋皱着眉头，浅浅的摇了摇头。

    「我早已拋弃了所有情感，与你之情，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这样阿……我明白了。」方孟顏直视着公孙緋，那目光之灼热，令公孙緋有些生疼，于是她冷笑道。

    「失望了？愤恨了？觉得我哪怕有一丝，会对你產生任何感情？」

    「不，满足了，因为我确信了，至始至终，师父都爱着我。」方孟顏笑了，那是一种满足，一种洒脱的笑容。

    公孙緋深吸一口气，对于她来说，从最一开始见到方孟顏，两人就已经展开了战斗，用着这刁鑽的言语去牵动感情，对于捨弃情感的他们来说，这将会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我乃『万恶之源』公孙緋，赌上你的性命，与我在这末日里共舞吧。」公孙緋的骨刀散发着光芒，朝着方孟顏的方向猛然劈去。

    没有天崩，不会地裂，这一道剑气似乎平淡无奇，然而若细细看去，他周遭的空间正不断扭曲，已经凝炼到了极致的剑意，若是寻常问心碰到，非死即伤。

    方孟顏左手成拳，一拳打出，出现的拳风，似与公孙緋的剑气相同，两者碰撞之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随后空间在原地出现了一道裂缝，里头吹出的阴风甚至溶化了一小片雪域，一小片连问心境都无可奈何的雪域。

    「何谓缘。」方孟顏淡然开口，他伸出左手，掌心朝天，一道道虚幻的人影在他的手上逐步显现。

    这些面孔有老有少，有男友女，神色凄厉，满脸怨恨，这些一个个便是方孟顏曾经所杀之人。

    方孟顏感受到了公孙緋的痛苦，而为了替公孙緋解脱，他直接展开了自己的道意杀招。

    三缘问答。

    乃是方孟顏于突破觉明境时，曾在虚幻世界中见过的那位仙境强者，洪封宇与他的对话衍生而来的。

    那些男女老少，身上出现一条条白线，无视任何的防御，捆绑在了公孙緋的骨刀上。

    「此为无缘。」

    随着方孟顏的话语，陪伴着公孙緋千年的骨刀在这一刻从公孙緋手上弹开，与公孙緋彻底的失去了名为缘份的关係。

    无缘者，终身不会相会。

    这一幕令公孙緋双目微缩，而她此时又看见了方孟顏伸出了右手。

    「何谓缘？」掌心中，同样出现男女老少，不过那些人即使是公孙緋也都认得出来。

    刘子芯，林晴儿，东方紫，关山别，甚至还有她的师父，司徒墨灵。

    许许多多的眾生在他掌心凝聚，每个人都注视着公孙緋，同样牵起了一条白线，若说刚才时斩缘，现在这些缠绕在公孙緋身上的细丝，便是结缘。

    「此为有缘。」一时之间，不属于公孙緋的情感，却在这一刻流入了公孙緋的心中，那是不甘，是悔恨，是满足，是感叹，是眾生的情感，在这一瞬间猛然爆发。

    公孙非第一次后退，嘴角溢出了鲜血，她神色仍然冷酷，身后黑气化为实质，与她的衣裳成为画作般的美景。

    那是属于公孙緋的恶，是穷尽了世间一切，足以吞噬太阳光芒，足以吞噬内心希望的恶意，而这些恶意，开始侵蚀了在自己身上的白线。

    「何谓缘份？」方孟顏目露光芒，一指之下，那恶意的光芒正逐步消散，宛如遇上了阳升的黑夜，发出了湮灭的声响，如水墨画般的浸染，使得公孙緋的恶意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呃……！」公孙緋就像见不得光的蝙蝠，在这白线牵起的缘份中，不断的呕出了鲜血，那是她所拋弃的过往，是不能搭起的桥樑，否则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流水。

    「何谓生！」在这三千年的岁月里，没有任何一人能够伤到公孙緋，以至于她都快忘记疼痛的感觉，但这并不代表她无法战斗，只见她如同方孟顏那样伸出了左手，一股春来万生之意，在其身上涌现。

    翠绿色的光芒化作利刃，斩断了白线，又化作一头怒视着方孟顏的巨龙，朝着他一口咬去。

    方孟顏内心震憾，他从未想过，那恶意之能竟然并非公孙緋的道，属于公孙緋的道，竟是生死之道。

    「何谓死？」右手掌心一股灰黑之气自四面八方而来，那是万物凋零，迈入死亡的气袭，螺旋在公孙緋手中成为一道死亡的具现体，随后便与那翠绿风龙一起相互交缠，成为了一条透着红色血目的紫翡灰之龙，生死之力彼此相斥，又彼此相容，一斥一容，所爆发出的黑雾，将路过的所有一切都吞噬殆尽。

    「何谓生死？」白线尽断，公孙緋的恶意再次滋长，扑天盖地，自成一界，而在这界中，公孙緋便是无上的君主至尊。

    道意与道意间的互相残杀，彼此谁也不让的吞噬，已经超越了领域，超越了斗法，那是意志与意志间最终的碰撞。

    方孟顏承载一切缘份，信奉了人与人之间那不可斩断的羈绊，是带着所有人的念想走到了终点，要将公孙緋从那独自一人的世界中寻回。

    公孙緋论破一切生死，以自身化为无情天道，生亦死，死亦生，她斩断了与所有人的情感，牺牲了所有来成就自己的大道。

    没有谁对，也没有谁错，彼此都只是赌上彼此一直以来拥有的信念，在这黑夜里不断的擦出能够照亮天际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