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兽医那些事儿 第183节
北极熊幼崽呆愣愣的看着, 大量的责骂朝它冲过来, 不断地塞进它的脑子里, 信息量过多, 一时难以消化。等它好不容易缓过来明白后, 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了。 “你为什么骂我, 我没有做错, 我是对的！张朝阳你是大坏蛋！” “你还不认错？” “没错，就是没错！” “你伤害自己还嘴硬，你……” “出去，你出去，我讨厌死你了！” 张朝阳被北极熊幼崽赶出去，他站在门口，能听到里面“砰砰砰”的声响，像是在踢床，也像是在拍打桌子，但再大的声音就没有了，也没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还要照看三个小时，离开是不可能的，干脆就守在门口，顺便想一想如何让小崽子认识到自己错误。 他俨然就是一个家长的姿态，站在父母的角度，想着不听话的熊孩子该怎么教育，想着做错事的孩子该怎么让它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着怎么样能够让一个脾气暴躁的孩子乖乖听话…… 想了很多，也上网查了下，罗列出来一长串的对应“手段”，可最后还是被他一一否决了。 “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要是还不听话，那就打两顿。” “熊孩子就是欠揍，爸妈不教，社会教做人。” “现在的孩子都是掌心宝，自我意识泛滥，就是欠教育。” 张朝阳看着诸如此类的言论，忍不住怀疑《三字经》的开头是不是改成了“人之初，性本恶”？ 他一直觉得，刚出生的婴儿是一张白纸，在上学之前，受到影响最大的因素就是家庭环境。怎么样的家庭气氛，怎么样的父母为人处世，别看孩子小，其实在生活中点点滴滴，都会渐渐渗透到孩子心里。 他们幼儿时可能不懂，但是他们有人类的天生本能，会模仿。习惯成自然，一旦不好的行为习惯被养成，这些东西就会成为他们认知里的理所当然。 教育孩子两条腿，学校一条，家庭一条，齐步走才能让孩子跑的又快又好。 而对于北极熊幼崽，学校即是现实生活环境，等它回归大自然，生存法则会教它如何成长起来。而现在，他这里就是所谓的家庭了…… 张朝阳不由想到自己小时候犯熊，因为父母工作忙，他干过不少蠢事儿。可是他的记忆里，似乎没有因为犯熊而被家长打的情况。 他爸是眼睛一瞪就开骂，但往往还没开始，就被他妈教育了。然后李茹女士就会带着他去房间，母子俩并排坐着床边，或者是书桌旁，一边陪着玩玩具一边聊天式的慢慢打开话题。 往往在愉快的交谈中，他就把事情前因后果都交代了，如果错了，他妈会给他耐心讲解，告诉他为什么错了，什么又是对的，为什么对错是这样划分的，所谓的标准在哪里。如果他没错，那就简单干脆了。 李茹女士会说：“儿子，虽然他们都觉得你做的不对，但本质上来说，你并没有错。所以，你不用道歉，有时候大人也会犯错误，没规定小孩儿就不能掌握真理。” 她妈是小学教师，从事岗位工作三十年，没有很大程度的升上去，但是她所带的班级，永远是年级前几名，学生们都很喜欢她。 张朝阳想到这儿，忽然明白了，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在小崽子做出这件事时，他没有追其根源，而是以他的视角直接给它下了定性，连给对方一个解释的过程都没有。 这样的他，和当初他爸那一招吹胡子瞪眼有何区别？ 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张朝阳心里充满愧疚。 他在门外整理好情绪，然后轻轻推开门，重新走回观察室。 北极熊幼崽躺在特殊病床上，身体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他。这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看的张朝阳心里一疼。 “小家伙，我为之前的态度和语气跟你道歉，我做的不对，我没有听你说完，就直接认定你是做错了，是我不好。” 张朝阳走到床边坐下，语气有些讨好，又像是哄，“那我和你道歉了，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北极熊幼崽忽然转身，前爪在床边猛拍两下，“你说对不起我就要原谅你啊，你坏。” “嗯，我确实又凶又坏，有点像是老巫婆。” “老巫婆是什么？我觉得你像大家伙，就是要吃我的成年北极熊。” “哇，我这么可怕么，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个形象，可是我很瘦耶，当不了大家伙吧……” 张朝阳学着李茹的方式，和北极熊幼崽拉近距离，一点点展开话题，半个小时后，他终于了解了始末。 还是他的错，没有及时做好沟通，让北极熊幼崽产生了分离焦虑，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还是我不好，没有和你好好说明白，你还这么小，我忘了你分开时会害怕慌乱的。” 他总想着让它快快成长，希望它能学到全部的技能，在大自然中能够适应活下去，却忘了顾及小崽子的个体感受。 动物的情感比人来的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它喜欢他，亲近他，骤然分离，情绪会比人类还激动。 张朝阳把观察室的门锁了，干脆抱着北极熊幼崽在怀里，揉碎了掰开讲，将他们为什么要分别，以及以后的生活该是怎么样的，慢慢的给它捋出来。 “你看，是不是并不那么糟糕？你的未来生活还是很不错的，你有无数种可能可以去尝试。人和动物一样，生命只有一次，任何时候的喜怒哀乐，都不应该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奖赏或惩罚。” 张朝阳用李茹教育法慢慢解说，最后笑眯眯看着怀里的小崽子，“呐，我已经为我的错误和你道歉了，那你是不是也应该为你的错误道个歉？” “哦，如果你认为自己没错的话，我也不会逼你道歉的，我们还是需要认识统一，这样才会大家都开心。” 北极熊幼崽扭捏着身体，在张朝阳怀里动来动去，它当然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它不知道还有什么其它好办法。 “我还小，我不知道其他好办法留下你。张张，你别生气嘛，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弄伤自己的。” 这个仿生脚掌，是张朝阳他们一行人对它的帮助，是好多人一起的心血，正因为有了它，自己才可以重新回到大自然，它做了一件让大家都伤心的事情。 “对不起。” “对不起。” 一人一熊同时开口，说完话同时愣住，然后看着对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要留下两天，观察你的身体情况，你要乖，不能再做这种事情了。” “哦，所以两天后你一定要走吗？” “嗯，肯定要离开的，如果有缘，我们再见面吧。” 张朝阳在这两天里悉心照顾小崽子，北极熊幼崽在人类直观的行动中感受到温暖，原本躁动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了，它终于接受了它喜欢的人类要离开自己的事实。 最后一天大清早，楚青一行人带着北极熊幼崽去救助站，完成最后的收尾。 两方交接时，张朝阳陪着北极熊幼崽在一旁看电视，小崽子对这个四四方方的小框框里能放出很多画面和视频感到新奇，尤其是看《动物世界》、《传奇》之类的纪录片，它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我去上厕所，你自己好好待着，别挠笼子。”张朝阳说完就走了。 此时电视频道正好跳转，讲述起北极圈的动物故事，北极熊幼崽在上面看到很多熟悉的动物身影，尤其多的画面里，是它们北极熊。 有些镜头很神奇，好像是偷拍的，将北极熊的生活记录的很清晰，而且能够把北极熊的脸整个放大到画面里。 “这是北极圈最凶猛的北极熊，它目前体重已经达到600公斤，并且还有往上涨的趋势，目前可探查到的北极熊成年体最大，我们继续关注它的日常生活……” 北极熊幼崽看呆了，它知道这个节目，张朝阳说自己很喜欢看的。 它脑子快速转着，然后想出了一个很好的方法，它要快快长大，它要在北极圈努力地生存下去，成为最大最凶猛的北极熊，这样它就能上电视了。 “张张，我一定会让你再看到我的，一定一定让你知道，我过得比所有北极熊都要好！” 楚青做完交接，最后给北极熊幼崽重新安放了样本标记，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行了，往后的一切就看它自己了，希望这个样本标记永远派不上用场。” 只有受重伤或者死亡，才会触发样本标记，楚青并不希望这些样本标记被悉数收回，至少不要那么快，希望这个时间自然过渡到正常范围。 张朝阳也不希望听到噩耗，他和北极熊幼崽又一次叮嘱，让它必须想方设法的活下去，活着比什么都好。 “多学习，多观察，多思考，永远不要大意，就算是猎物也不能轻视对方，好好的知道吗？” 北极熊幼崽点头，将爪子从笼子里伸出来，轻轻按在张朝阳手背上。 “张张，你也要好好的，不要忘记我。” 以后等它上电视，一定一定要认得出来啊—— 楚青联系了向导，准备撤离北极圈，通讯结束，拿出测试仪和指南针开始导航。 “往西南方向走二十公里，那里有一个小型村落，我们在那里等着，等向导到了，直接离开北极圈。” 方澄瞧着两个师弟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替他们开口，“师父，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楚青琢磨会儿，没说具体位置，“这件事还要再商量，我们先和团队汇合，他们现在在埃及。” “埃及？那是不是要去非洲大草原？” 胡勒有些小小的激动，表情都快绷不住了，这是他梦想的天堂啊！ 楚青瞧着胡勒的表情，也没骂，甚至开玩笑道：“你想去非洲大草原，那行啊，先穿过撒哈拉沙漠再说。” 胡勒的表情瞬间垮了，这怎么还设置障碍呢～ 张朝阳却是眼皮子一跳，大师伯的团队在哪儿等不好，偏偏要在埃及，接下来的行程肯定不会离开非洲。 所以穿越撒哈拉沙漠，估计八九不离十。 张朝阳说出自己的想法，胡勒顿时一阵呜嚎，顾不得任何开启新旅程的激动，抓紧时间上网查资料了。 而在一行人的身后不远处，两只灰扑扑的身影慢慢出现，它们仰着头眺望远望，目光注视着离开的行人。 北极狐今早收到哥哥带回来的一大堆rou干，整只都激动坏了，它以为那些人类走了，这些好吃的就没了，没想到那个胡勒人类还挺好心，还送了分手礼物。 “哥哥，你是不是在看那些人类，你对那个胡勒人类不舍吗？” 北极狐不明白，它们偷偷跟着一路，瞧着北极熊幼崽和人类依依不舍道别。哥哥好像也有点舍不得那个人类，可是哥哥就是没有现身。 它都看到那个胡勒人类好几次回头了，肯定在找哥哥。 “哥哥，你不说再见吗？如果分开的话，永远都见不到了呢～” 北极狐没有太多的伤感，最多也就感伤下rou干会越吃越少，以后都得自己去抓旅鼠雀鸟了。 另一只北极狐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远方，确定再也看不到人类的身影了，这才转过身。 它什么也没说，冲着meimei招呼一声，朝着苔原区快速奔跑起来。 “哥哥，你等等我呀，我的rou干还没吃完，你把剩下的rou干都藏哪里了？” “少吃点，跟我去捕猎。” “哥哥好讨厌，我们还有食物。” “今天不抓到三只旅鼠，明天没有rou干吃。” “啊啊啊——哥哥你太坏了……” 作者有话说： 性格不同，道别的方式也不同。 唉，小胡永远不知道，他的灰灰其实是送他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