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龙廷 第206节
时不时的,就能看到伤者被抬下城墙,家家户户都有哭泣声传来。 显然,下邳城攻防战,打得十分艰难,已经开始由军队波及到民间。 家家缟素谈不上,但是,每个青壮都处于生死边缘,却是可以肯定的。 但就算是如此紧急关头。 自家八百精锐竟然还一直窝在庄园里,并无一人上门请援,像是,整个下邳城徐州刺史府,把自己这个人和这支兵马,全都已经忘掉了。 当然,有此待遇的,还不仅只是自己这些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吕铃绮。 身为女子,不管她如何请战,也一直被勒令在旁观望,不能出城作战,也不允上得城墙厮杀。 这已经不是什么重视或轻视的问题。 而像是三观的问题了。 张坤猜测着,很可能在这个时代,有着女人打仗不吉利的说法?否则,为何在曹刘阵营中,也没有女将? 吕铃绮这里还可以理解,但是,自己这支军队,就算是再怎么也不能解释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猜忌。 既然镇压不了,又不能让自己插手到下邳军事之中去,那自然是视而不见了。 花四姐面上闪过一丝讥嘲。 冷笑道:“他们当咱们不存在,如此也好,我就不信,等到下邳城破城在即,还能严防死守着不让咱们出战。” 正说着话,一骑飞速奔来。 “吕姑娘来了,她比我们更心急,应该了解城外的战事,不如问她。” 花四姐一看来人身影,立即笑容满面,迎了上去。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吕铃绮刚刚下马,就忍不住口吐芬芳。 “元真,你道是怎么着,原来还是那陈公达从中作梗,他跟父亲说什么带兵屯居城外,让你带领诸将守御城内,当可万无一失……自那以后,每次有人提起请你出兵,父亲都会勃然大怒。这样下去,如何了局。” “离间计啊。” 张坤失笑摇头。 他早就猜到吕布到底在想什么,这是明摆着的,不过,陈宫从中插了一手,着实是意料之外。 他本来以为,那位陈公台不说屁股站在哪边,是站袁术还是站吕布,反正,在面对曹cao这个大仇人的时候,总会一致对外,先破了危局再说。 却没料到,这位对自己的戒惧,竟然还在城外大敌之上。 宁愿败亡,也要压制我吗? 什么仇什么怨? 不像是这么鼠目寸光的人啊。 毕竟是智谋之士,对天下形势,看得十分清楚……他必然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第一百五十九章 立马横刀,谁敢上前 “是了,原来这老梆子还是没有放弃袁、吕联合之策啊,他深恨我破了他的谋划,所以,绝不愿给我一丝机会。在他的眼里,我就是阻碍他一统天下大计的绊脚石。” 张坤仔细思索了一会,眼中精光微闪,突然明白了过来。 “怎么说?陈公台竟有如此野心吗?” 吕铃绮不解问道。 “不是他有野心,是他有扶龙廷、平天下的远大志向,这种士族出身的人,无论立场何在,总是会把自身阶级看得很重,十分排斥其余阶级,骨子里就不跟我们是同一条道路的。这一点,你父亲没看明白,甚至,就连曹cao都没看明白。” 张坤冷然笑道。 “袁术出身四世三公家族,其祖其父当权之时,天下官员,十有七八出自于他家门第……袁绍占据河北,袁术占据淮南,你说,在他们家的门生故吏眼中,两人如果成了天子,是不是这些士人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为官作宰?” “不错。” 吕铃绮虽然很少关心朝廷大事,对这些明面上的事情,还是看得清楚的。 当下点头称是。 “袁术此时已然称帝,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虽说天下诸侯对其十分不满,各自喊打喊杀,依我看,多数并不是因其大逆不道,而是因为他首先称帝,取得名份…… 号令四方,引八方俊杰来投,这种行径,让诸侯不满了。如袁绍等人,就绝不愿意看到自家门下的名臣武将,被袁术给拉拢了去。” 张坤继续分析天下诸侯的心态。 自从汉少帝被曹cao掳走,令出许都,挟天子以令诸侯。 汉家天下,已基本上算是名存而实亡。 聪明人都揣着聪明装湖涂,没人再把汉室天下放在眼里了。 最多只是在口头上喊一喊。 当然,也不排除真有那么几个忠心耿耿的汉臣,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为汉室陪葬,但这种人毕竟只是极少数。 绝大多数人,都在为着自家的前途打着算盘。 而陈宫也是其中一员。 “他是把徐州当成了投名状。”张坤斩钉截铁的说道:“当日暗通袁术,鼓动郝萌造反,就是为了全取徐州,联通淮泗之地。 如此,杨州徐州在手,袁术基业壮大,气势以成,有了龙兴之象。这时,再挥军一击,全取江东,立时占据半壁天下。 到得那时,无论曹cao和袁绍谁胜谁负,袁术还是很可能会笑到最后……因为,彼时的他兵精粮足,地盘广阔,已经有了聚众立朝的资本。” 吕铃绮越听越是心寒,“所以,陈公台直至如今,仍然没有放弃让父亲嫁女,还用出离间计,在父亲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甚至,他不惜下邳败亡,也要一力推动联姻,作最后一搏。” 她越说越是生气:“难怪,今日曹性战死,父亲受伤回城,他竟然再次提起送我去扬州……明说下邳即将无救,除非让父亲领兵屯居在外,与城池相互呼应,才能抵挡大军围城……” “他是这么说的吗?呵呵……好一个攻心之计。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事实证明,曹cao那边也不是没有智谋之士,提前就堵住了所有破局的方法,如果我猜得没错,那边已经开始决堤放水了。” “什么?” 吕铃绮大惊,心中隐隐就感觉到不妙。 “还能是什么?这一战打了将近两月时光,也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曹cao联同刘备以及陈登领军总计十万兵,每日里消耗的粮草不计其数,他们也是不耐烦了,宁愿用出绝户计来,也不愿把战局拖延下去。 因此,他们必然会出奇致胜,下邳城地势低洼,有什么方法比引水灌城更加简单?” “好贼子!” 吕铃绮心头大乱,转头望去,就见到街道四面,已经有人奔跑呼号。 先是一个两个,紧接着,十个八个,整座城池都轰动了起来。 四面都是哭声。 站到高处望过去,就见到西面、南面、北面城门处,全都有着一层白线缓缓出现,哗哗水声,远远传入耳中。 “真的引水灌城,曹贼狠毒,他怎么下得去手?” 水火无情,一般情况下,交战双方都会有默契的,不用出此等毒辣计谋来。 因为,一旦动用此计。 死伤就不是军阵交锋,大将对决那么简单。 而是数万数十万人成批死去。 首先死的,就是老弱妇孺,连一只鸡,一条狗,都逃不出性命。 这水还是刚刚入城,水口不算太大,想要灌满全城,淹死所有百姓,暂时还做不到,需要持续不断的把水引来。 但如果不采取计策,不破掉城外大军,只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迟早会水淹下邳,灌满全城。 到时,玉石俱焚,任凭城内兵将有着滔天本领,面对大水,也只能受死而已。 更别提城内二十余万普通百姓。 “他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张坤眼神讥嘲,如此手段,就是这个年头的英雄本色了。 当日曹cao引兵攻打徐州陶谦,为报父仇,据说就屠了徐州城数十万人,尸体堆成山,以至于泗水为之堵塞不流。 那一战,到底死了多少人,也没什么人能说得清楚。 有说只是死了万余士兵,杀了几万人。 有的说,杀了数十万人,连鸡狗都杀了…… 反正,具体情形,具体死亡人数,张坤不是考据党,也不太关心。 他只知道,对面曹cao若是打发了性子,那是真的敢屠城的。 若是下邳支持得更久一些,他敢肯定,这满城百姓,全都会被水给困死。 对曹老板来说,死人多少不算问题,打不死人才是问题。 “花姐,整军备战,随我出城。有马的骑马,无马步行,全军出动。” 随着张坤一声断喝。 陈家庄园立即人喊马嘶,整个动员了起来。 练兵一个多月,这些士卒全都养得膘肥体壮,全身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此时士气极其高昂。 在张坤带领下,嗷嗷叫着,就想上阵杀敌。 花四姐身着盔甲紧紧随在张坤身后,樵三、文六领着步军在后跟随,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往城池东门而去。 吕铃绮看得羡慕至极,连忙打马跟上:“我也去,我也要上阵。” 她的两百绣弓营女兵,就跟个笑话似的,平日里练兵护卫后宅,吕布不会去管她。 真要是敢带着这些女兵上战场,那自然是噼头盖脸一阵臭骂。 因此,如这般带兵征战的经历,她只是在逃亡的路上有过。自从找到了父亲之后,就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