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
在那浓密的花蕾与绿叶中,有数个粗壮枝干向树的两边延展。 七八个猕猴蹲坐在粗壮的树枝中,各自手中抱着不知何种吃食,一边吃一边看着水中的他。 在那些猕猴的最中间,蹲着另一个不像猕猴的灵兽。 灵兽手中抱着一只果子,正咔嚓咔嚓吃着,眸光似也看向他。 他一把抹去面上水珠,凝聚目力细细去看。 那些猕猴确然是猕猴,它们手中抱的皆是炊饼。 可灵兽却不是什么灵兽。 “它”梳着男子的发髻,穿着男子的缺胯袍,因着过于闷热,衣领半开,露出纤细的颈子。 “它”有一张白玉般的脸,一双灵动的杏眸便镶嵌在这张玉面上,投向他的眸光很是冰冷。 他看着那一排猕猴中间的她,倏地一笑。 “阿柔。” 树上的嘉柔噌噌下了树,转身便走。 一树的猕猴“吱吱”叫着,抱着啃剩的炊饼,呼啦啦追随她而去。 作者有话说: 为了写到这个断章处,发迟了一点。抱歉今天这个不算爆更,后面两天每天都争取发六千字以上,估计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正文就完结。 第80章 夜风温暖, 无边的融融热泉漾着腾腾白雾,将整个人世间烘托得彷如梦境。 硕大的桂树张牙舞爪立于天地之间,远处那个背着包袱皮的女郎在一轮圆月下走得坚贞不屈。 薛琅带着一身淋漓水意一跃而起, 穿过桂树横虬的枝条, 最终在她要跳过一条热融融的溪流前,拦在了她的面前。 风吹来,如碎米般的桂花落在她的发髻上,他柔肠百转, 唤出了一声:“阿柔……” 她的一张俏面冷得似地隆冬腊月, 只一闪身, 便绕过他, 继续往前去了。 前方并没有明确目的地, 不过是信步而往。 猕猴们在身边“吱吱”地欢叫着, 许是极少见人, 并不怕人, 又受着她包袱皮里炊饼香气的诱惑,一直跟在她周围。他也因此看清,其中一只更大些的猕猴只用一只手臂助行, 另一边上绑着与她的衣衫同色的绢布,像是受了伤。 怪不得她混进了猴群中, 原来是给猕猴治过伤。 他快步跟上去, 开始吹捧她:“阿柔的医术真好, 行在何处便造福于何处。龟兹的人与牲畜幸亏有你, 才能活得如此康健……” 她板着脸不理会。 他立时改了夸赞对象:“寻常兽医多粗鄙,全大盛便没瞧见过似阿柔这般容色惊人的兽医, 堪称‘全天下第一美兽医’。” 他知她平素最喜听夸赞之语, 无论夸赞她什么, 哪怕是赌技,她也忍不住露出一脸得色。 然此拍马之技在她面前能效尽失,她连看他都不看他一眼,便已绕到一棵树背后,隔着一棵树继续往前。 前头十里林木花色不断,汪汪洋洋寻不沿壁尽头。 他只得道:“大力它……” 她果然倏地顿住,十分着急道:“它怎地了?” “它……”他终于走近她,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月华下,将她深深笼罩,“它,它希望我寻见你后,问问你可受了伤,可腹饿,可害怕,可慌张。可我此前伤害过你,我担心你不会理会我。大力说,身为男子便要厚脸皮,只要厚着脸皮,这世上便没有何事能难住我。阿柔,你可受了伤?可害怕?” 她闻言,面上显出nongnong嘲讽,却对着他盈盈一拜,“表兄,你假借一头驴,对着弟媳这般嘘寒问暖,合适吗?” 他心中苦笑,低声道:“写给长安魏家的信,已于五日之前送出,走的是兵部专道。再有二十余天,崔魏两家便该商议退亲一事。” 她冷哼了一声,“薛将军真是权势滔天,想让谁提亲,想让谁退亲,都在你一手掌控。” 他心知他是真真惹恼了她,只要能寻见她已是万幸,受她几句话是应该的,也不回嘴,只借着皓皓月华细细打量她。 衣衫上尚沾着污泥,周身却是干爽,显见她并非从那通向热泉的通道下来,与他走的不是一条路。 她方才行走时身形自如,此时呼吸清浅有序,周遭并无血腥之气,该是未曾受伤。 万幸万幸。 周遭的猴子们着“吱吱吱”叫得越发频繁,她再不理会他,只从包袱皮里又取出几个炊饼,给猕猴们一一分发了,方将包袱皮重新背好,继续大步往前而去。 猕猴们得了吃食,越发欢欢喜喜跟着她。 他看着她决绝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也大步跟上去,一边伴在身畔,一边低声同她道:“根据崔将军的手记,此处天堑玄而又玄,景致历经四季……” 她当即质问:“我阿耶之物,怎会在你手上?” 待问罢,方反应过来,他也是大都护,自然容易拿到阿耶之物。 他便道:“待你我出去,我便将那手记拿给你看。” 她便不再搭理他,继续踩着翠草往前。 他方续道:“我猜测,越往底下越温热,越阴冷反而越接近地面。我等如今要见坡上坡,见冷逐冷,方有望走出此处。可此地凶险,一个不甚便可能掉进洞遂,不知又会滑去何处,你我须得在一处,方好有个照应。” “我才不需你照应,我阿耶定然保佑我。”她梗着颈子刚刚说罢,便想起她能来此处,可以说全拜她嫡亲嫡亲的阿耶所赐。 六十个金饼,一注高香,换得她阿耶指路,让她一个咕噜,再一个咕噜,连续滚了几回,方到了这仙不仙、妖不妖之处。 早知如此,她不如再寻个扫地僧问卦,也比去问崔将军强。 思及此,她方又嘴硬补上一句:“我靠我自己!” 她一句话说罢,将将往前行了两丈,脚下便是熟悉的踩空感,她忍不住“啊”地惊叫,身子已往下坠去。光电火石之间,薛琅已纵身扑在洞口,一把便拽住她的胳膊,止住了她的去势。 “拽住我,莫松手!”他忙道。 周遭猕猴们上上下下翻腾不止,着急地不停尖叫。 她完全没有来得及多想,双手已紧紧扒拉住了他的手臂。只须臾间,便被他拽出了坑洞。 她坐在洞口大喘着气,待满心的惊吓终于止歇,羞臊方才从四肢百骸涌上心间。 真是不想要什么偏来什么。 靠阿耶没靠住,靠她自己也险些又咕噜一趟。 老天一定是同她有大仇,才处处给她使绊子。 身边的仇人很是识得来眼色,已从她板着的面孔下看出几许难堪,当即便道:“上回在敖包节上我中毒昏迷,你替我赢得几个时辰的养伤时间。我方才拉你上来,算勉强抵了那回的人情。” 他如此一说,她心底的难堪立时散去。 有何不好意思的? 这是她给自己攒下的福报。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她板着脸一骨碌爬起身,闷头便要走,这才察觉她的手尚还被他牵着。 她刚要甩开,他反而握得紧紧。 不但紧握,还瞬间从衣衫上揪下一长片绢布,手腕几个翻转便将二人的手紧紧缠在一处。 “你……”她面上当即浮现几许薄怒,“登徒浪子!” 他却很是理所应当,“阿柔实是曲解我的苦心,此处多是地坑洞遂,你我这般在一处,你若滑落,我才能尽快救你上来。” “若是你掉落,反将我拖下去,又该如何?” “那倒也好,你我死在一处,也好过我一人冷冰冰地上路。” “谁要同你死在一处,你做梦!”她无论如何用力挣扎,却都挣不脱,最后只得愤愤骂了一句“无赖”,偏过脑袋再不理会他。 笑意在他眼底一闪而过,继而又是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抬起头来,往四周辨了辨方向,方顺着缓坡指着前路,那里苗木皆齐齐往同一边倾斜,可见离天光更近,“我等先从此处走,边走边看。” 她同他缠在一处,力气又不足以挣脱,只能被他牵引着,一路继续往前。 猕猴们也继续叽叽喳喳跟在两人身后,热闹地仿佛是要去赶庙会。 如此踩草坡、淌小河、过地缝,不知不觉行了近两个时辰,周遭热意早已消散,凉风习习,像是进入了初秋之季。 只如此辛苦行路,才只是进了初秋。等到了离地面最近的冬日,不知还要行多久,要躲过多少暗洞。 他回首看她,但见如练月华下,她面上布面汗珠,行了这一路一定是累坏了,却未曾喊过一声累。 “我等寻一处平地,先歇息,待缓过来再走。”他道。 她已是顾不得同他再叫板,连忙点一点头,这才道:“我要饿趴下了。” 他微微一笑,方举目远眺,终于在不远处瞧见一片白莹莹之处。 待牵着她到了跟前,果是一块宽敞的巨石反射着微弱的月光。 他抽出匕首割开两人腕上布条,先跃上去查探一番,但见其上只生了些许绿苔,并未潜藏任何虫蛇,方拽着她手臂拉她上去。 皓皓月华无声注视着凡间,一簇艳艳篝火在巨石上缓缓燃起。 夜风吹来,石边一株巨大的合欢树枝叶一阵轻摆,落下几簇如绒毛般的霞色绒花来。 一路跟来的猕猴们也终于乏了,却又舍不得嘉柔包袱皮里的炊饼,并不愿离去,只躲着火苗,蹲在巨石边缘三三两两打起了瞌睡。 嘉柔抬手拂去发上花片,取出一块胡饼用树枝夹着,悬在火堆边翻转烘烤着。 也只有这个歇息的空隙,她方能想一想她如今的处境。 再没有比这回出逃更丢脸的了。 尚未走出龟兹的地界,便落入了这万丈深渊,不知如何才能走出去。 便是出去了,又如何能趾高气扬去见她的舅父、赵勇和白三郎。 “哎哟,不是气性大得要寻长生不老药吗?不是山长水阔有多远想走远吗?怎地还在龟兹地底下鬼打墙?” 此事若传回长安,定被人笑掉大牙。 由此可见,扫地僧不可信,崔将军也是不可信的。他活着时便靠不上,如今更是难以指望。 篝火烤得炊饼渐渐散出更诱人的香气,引得本已瞌睡了的猕猴们又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