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晗壬
整整一年时间，楚晗都没能跟高壬说上半句话。 他好几次都想找高壬谈谈，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想要好好道歉，可惜他没机会。儘管赵释他们也有帮忙，然而高壬倔强得很，说不原谅就是不原谅。 「唉……」楚晗深深叹气，连吃午餐都显得特别无精打采。 今年大四的他已经没有多少的校园时光，他想要在毕业之前能够跟高壬聊聊。当然，另一方面是想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心意。 他喜欢他。无奈一年前的一次酒后乱性导致两个人之间的关係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甚至搞到最后高壬一看到他就跑。 身为挚友的叶方樺瞅了他几眼，思来想去，最后开口问道：「你就真的那么喜欢高人学弟吗？」 「一见鐘情。」楚晗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叶方樺不由得瞪大双目。 敢情他的挚友是弯的？儘管如此，叶方樺也不会就这样讨厌楚晗，毕竟他们从国中开始就是好朋友了。 叶方樺认真思考楚晗这几年来有没有喜欢过谁，结果赫然发现这位挚友好像真没谈过恋爱，也没见他有喜欢过什么人。所以说，到底那个高壬是怎么吸引了挚友的注意力？ 「你加油吧。高人学弟一看就知道很难搞。唉唉，说起来这也算是我的锅。要不是为了帮我庆祝脱单，你就不会喝多。」 「算了，这也不怪你，我也没想到会醉成那样。」 是啊，谁会知道楚晗会醉成那副模样？总而言之，这就是所谓的酒醉误事，因此现在他只能靠自己去想办法获得高壬的原谅。 然而，他只剩下一年的时间，因为在这之后，他就毕业了。 「挚友，加油，我会精神上支持你的。」叶方樺调皮地笑道。 楚晗覷了他一眼，面带微笑地回了一个字：「滚。」 课堂结束后，高壬原本是打算跟赵释一起去食堂打饭。岂知周之霖居然早就在教室外等候，而知晓他们俩之间关係的高壬深深觉得周之霖很可怕，有点像所谓的恐怖情人，就连埋伏这一招都用上。 再看看即便已经跟周之霖交往的好友，高壬心情甚是复杂。 当然，他心情复杂并不是因为赵释莫名弯了还交了男友这件事，而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赵释依然单纯得可怕。 「咳，阿释，既然周之霖在这儿，你就跟他一起去吃吧，我自己一个人去食堂。」高壬干咳一声，说出这番话，毕竟电灯泡这种东西他可不想当。 赵释微微歪头不解问道：「我们仨一起去不就好了？」 揽着赵释的肩，周之霖脸上掛着一丝无奈的笑看向一脸不知该说什么好的高壬，语气淡淡地说：「没事，一块去。」 「呃……好吧。」高壬真是服了周之霖，他知道他是在配合赵释，但苦的却是他自己。 要是他也有个伴，那该有多好？ 不知为何，高壬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脸孔。可他一想起那张脸孔，表情微微扭曲，眉头皱起，赶紧的把那张脸从自己的脑海里排出去，完全不愿回忆起有关那个人的任何事情。 无论如何都好，高壬绝对不会原谅对自己作出那种事情的楚晗。唯独这一点，他不会让步也不想让步。 到了食堂，高壬才刚把楚晗的事情给忘掉，结果发现对方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其中一张桌前，而坐在他对面的不用说绝对是叶方樺。 同样发现楚晗也在食堂的赵释和周之霖微微一怔，先是面面相覷再看向面无表情的高壬。他们俩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周之霖示意赵释先别说话，看高壬接着下来的反应如何。 无视了楚晗的存在，高壬扭头问他俩要坐那里。 「随便，都可以。」周之霖抢在赵释之前开口说道。 最后高壬先让他们俩去打饭，自己则先找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当然，他选的位置距离楚晗特别远，保证他看不到自己。 然而，高壬忘了楚晗的视力非常好的这件事。 把碗碟都收拾乾净后，楚晗准备跟叶方樺离开食堂之际，他不经意的一瞥正好看见背对着他正在按手机的高壬，当场愣住。叶方樺见他突然间站着不动，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结果发现周之霖和赵释二人外加……一直都在躲楚晗的高壬。 叶方樺深深叹气，只好拍拍楚晗的肩膀，对他说了一句：「机会难得，上吧！」 楚晗木訥地点了点头，还真的把叶方樺的话给听进去，直接朝高壬的所在位置前进。 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这个学弟，好好的向他道歉再表明心意！ 陪着恋人打饭中的周之霖其实早就注意到楚晗和叶方樺那边的情况，不过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因为他也认为楚晗和高壬应该好好谈谈。 说真的，他们的事跟他无关，但赵释很在意，所以他或多或少必须在背后帮忙推一把。 专心致志刷着手机的高壬浑然不知楚晗正在靠近自己，等他反应过来之时，楚晗的声音已经在他耳边响起。 「高壬学弟。」 一听见这把声音，高壬全身一僵，按着手机的手指顿住，然后他缓慢地抬起头，对上的是楚晗那双包含歉意、愧疚等等的眼睛。 高壬脸色白了一下又黑了起来，直接站起身打算离开。岂知楚晗果断抓住他的胳膊，可楚晗没用到什么力气，高壬愣是挣扎也没法让对方放开自己。 于是，他声音冰冷地吐出几个字：「给我放开。」 「学弟，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谈谈。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 「我不要！松手！放开！」高壬止不住颤抖，他已经很努力地不去回想那一天的事情，但被楚晗这般抓着不放，他的大脑瞬间被那一天的记忆给佔据。 无数次的求饶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撞击，那种恐惧几乎渗入骨髓。 楚晗惊讶地发现高壬真的很讨厌自己，而且居然很害怕，不禁感到有些受伤。 最该死的是，直到现在他都想不起那个时候酒醉的自己究竟对高壬做了些什么过分到不能再过分的事？ 终究，千言万语却只能说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此言一出，高壬反而被怔住。他的表情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这个人为什么在道歉？明明当初那么粗暴的强上自己，怎么现在居然在道歉？ 「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可能都听不进去，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学弟，我是真的喜欢你。」楚晗似哭似笑地把内心的话给说出来，他也不指望高壬会接受自己的心意，毕竟伤害这个学弟的人正是他本人。 估计是楚晗又是道歉又是告白的，高壬整个人都蒙了。他几乎是傻在了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看不下去的叶方樺和周之霖只好来到二人身边，分别把楚晗给拉开，然后高壬则交给赵释负责看着。 「有什么先离开这里再说。」叶方樺很头疼，但该做的还是得做。 「高壬。」周之霖这时喊了高壬一声，见他呆呆地看向自己，他不禁轻叹，难得语气稍微柔和些地问道：「你想不想跟学长好好谈谈你们的事？」 高壬沉默。 这个反应，让人无法确定他究竟想怎样。 最后，高壬轻「嗯」一声，选择妥协。 反正他不会让步，这次就当做是看在友人的面子上选择与楚晗好好谈谈。虽然，他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好谈的。 还有，道歉没有任何意义。只是……那个告白是什么鬼情况？先把他上了再告白？这是所谓的生米煮成熟饭吗？不，他不是女的，这句话用在他身上非常的奇怪。不过，失去宝贵的第一次是事实。 在心情复杂的情况之下，高壬就这样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宿舍。 毕竟他是单人寝室，要谈话也比较好谈。虽说楚晗那边也可以，因为他也是单人寝室，不过高壬对他那边充满恐惧，所以他们现在才会坐在高壬的房里。 眾人陷入了沉默氛围之中，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赵释三人保持安静是很正常的，毕竟真正要乔事情的是高壬和楚晗这两个人。 「学弟……那个，我……」 「说句老实话，我真的很讨厌你。」高壬毫不留情地说出这番话。 楚晗听了，不由垂帘，然而这是他自找的。 可是，有件事他很在意，他很想问问高壬那天的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禽兽不如的事。不过他问不出来，因为赵释他们三个还在这里。如果只有叶方樺和周之霖在，那倒还好，但赵释在场的话，他实在问不出口。 注意到楚晗神色古怪，时不时看向赵释就露出挣扎的表情，周之霖忽然说：「我们三个先离开一下。」 「不……不行！」高壬立刻叫道，脸上表情很慌。 「高人学弟，楚晗他现在是清醒的，不是喝醉酒的状态。拜託你，好好跟他谈，不要单方面耍性子！」实在看不下去的叶方樺直接帮楚晗开口懟回去。他其实是真的烦了，甚至觉得高壬像个孩子般在耍性子。 楚晗没想到挚友突然冒出后面那句话，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想要制止他，因为他知道叶方樺生气了。 高壬闻言，直接气炸爆粗：「妈的你懂什么！」 「从头到尾你根本就不想听楚晗解释！他都已经花了一年时间就只想跟你道歉，结果呢？你什么态度？再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就算要怪你也应该怪我才对！你怪楚晗干嘛？」叶方樺继续大声地懟回去，丝毫不理楚晗的阻止。 结果高壬气得眼红，十分乾脆利落地给叶方樺狠狠地一拳，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哭起来：「你懂什么啊！你又不是我！你根本不知道那天他酒醉之后都做了什么！我很痛，你知道吗？我他妈都快痛死了！」 见他哭了，叶方樺都傻眼了。 这都什么事？而且现在看来，比较像是他的只有酒醉之后不像是单纯乱性…… 叶方樺狐疑地看向脸色苍白的楚晗，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到底对学弟做了什么？」 这会儿，赵释已经在那边安抚情绪不稳定的高壬，整个人很慌。 楚晗怔怔地看着哭得很厉害的高壬，苍白着脸提出了一直都想问的那个问题。 「那天……我到底做了什么？」他的声音乾涩，语气之中隐约带着一丝恐惧与不安。 闻言，高壬愤恨地瞪着他，然后衝过去紧紧抓着他的衣领，抓得指节泛白。他睁着满是泪水的眼，恨恨地说出那一天晚上楚晗所做的事情。 说是酒后乱性，但楚晗那天根本是在强暴他，甚至在他昏过去后硬是把他给从昏厥之中叫醒然后又是不断的侵犯，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全都是淤青还有齿痕，尤其那里还受伤流血，害他不得不去医院掛水。 由于真相过于惊人，整个单人寝室鸦雀无声，只剩下高壬的哽咽声。 楚晗不禁闭上双目，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这会儿叶方樺索性噤声，他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难怪高壬不想看到挚友，更不想跟他好好谈谈。可是，他的表情却相当复杂，欲言又止。 周之霖此时忍不住看了眼楚晗，忽然觉得高壬和楚晗之间的关係根本无法被修復。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楚晗痛苦地道歉着，忍不住抱紧高壬。 被抱着的高壬愣了一下，然后挣扎起来。他非常抗拒楚晗的拥抱，因为这会让他想起那不堪的回忆。 直到…… 「楚晗，你的病持续多久了？」叶方樺沉声提出了这个问题。 抱着高壬的楚晗很明显的身躯微微一颤，感受到那份如此真实的颤抖，高壬停止挣扎，跟赵释和周之霖一样不约而同看向叶方樺。 然后，楚晗弱弱地回道：「已经一年多了。」 「嘶……一年多……我说，你是想再住院是不是？冯医生不是说过如果你发现自己情绪不对劲的话就必须马上立刻去医院找她复诊拿药吃！」叶方樺又生气了，只是这次生气的对象是楚晗。 「对、对不起……」楚晗自知理亏。 他在听了高壬说出的真相之后就已经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什么意思？什么病？」高壬的重点现在都放在叶方樺方才说的话上面，而且不单单只是他，就连赵释和周之霖也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叶方樺沉默片刻，再看了看不敢吭声的楚晗，不禁扶着额头，稍微在脑海里组织了下完整的字句。 随即，他把楚晗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楚晗小时候曾经受过一次严重伤害导致患上创伤后压力症，最后还得了多重人格方面的精神病，在医院度过了不少时间。其中楚晗有个人格特别糟糕，因为那个人格是罕见的克莱恩莱文症候群，且性慾特别变态恐怖。 国中时期，楚晗就曾经受那个人格支配，差一点对女同学下手。幸好叶方樺及时发现，然后楚晗就这样被送去医院治疗了很久才恢復正常。后来，他就一直都在服用药物，深怕自己的人格再次跑出来伤害别人。 听完叶方樺的解释后，高壬哑然了好一会儿。 他仔细回想了下，确实……那天楚晗很奇怪，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 「所以，那天是你的另一个人格趁着你酒醉的时候跑了出来？」 「应、应该是吧？其他人格的意识是跟我同享的，唯独那个人格没有，所以我真的不记得我都做了些什么。」楚晗真的无法确定，可是说到底，那依然是他本人，于是他低着头再次道歉：「对不起……」 事到如今，高壬要怎能不原谅他？毕竟多重人格这种精神病，楚晗也不是自愿患上的。但是，心里的疙瘩没这么容易消除，他需要时间。 「我没办法马上原谅你。」高壬语气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楚晗听了之后一脸沮丧，不过接着下来高壬又说：「但我不会再躲你了，学长。」 「……！」激动万分的楚晗眼眶一热。 太好了，他的学弟总算不会再躲他。虽然原谅什么的可能需要时间，但至少他们的关係有稍微好一点。 见这两个人似乎算是和解了，周之霖便带着赵释先行离去，而叶方樺也随后离开，只是他离开前不忘对楚晗提醒道：「别忘了之后要去医院复诊，不然我会打电话给你爸妈，还有你哥和冯医生。」 「知、知道了啦！别告诉爸妈还有我哥和嫂子……」 叶方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就这样离开高壬的寝室。 被遗留下来的二人这会儿都没再说话。他们沉默许久，直到高壬以不确定的声音问道：「学长，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 「是的，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我配不上你，毕竟我是有精神病，有多重人格，其中一个人格又是那种我无法控制的情况……」楚晗再次认真告白，然而他话说到后面却越来越轻，简直失去信心般。 高壬一脸复杂。 他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哪里让楚晗喜欢上？ 大家都是带把的，而且他也不是长得多好看的那种类型，所以为什么会被一个长得比自己好看多了的男人给喜欢上？ 「我看起来很像gay吗？」高壬鬱闷地问道，因为他想不通楚晗喜欢自己的理由。 楚晗先是一愣，旋即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上你而已，跟性取向没有多大的关係。」 「学长，我不像阿释长得很好看，只是个长相很普通的大眾脸。」 「这个……我喜欢你跟你的长相没有关係。」楚晗这会儿总算搞懂高壬的疑问，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高壬的左手，指腹轻轻抚娑他的指节，用着一副温柔至极的表情深情脉脉地说：「你是个好人，特别特别好的一个人。那个时候你即便不会打架也还是愿意帮助我，所以我在那一天就对你一见鐘情了。」 或许是这个答案过于出人意料，高壬整个傻眼。 敢情他的路见不平导致他人对他一见鐘情？高壬有些心情复杂，可是却又有点小小的高兴。 至少这样可以证明他其实还是会被人喜欢的，只是现在喜欢他的人是个男的，这又让他有点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才好。 先别说眼前这个学长强过自己……好吧，虽然是同个人，但人家有多重人格，所以他勉为其难地把楚晗分成两个人来看待。 「谢谢你的喜欢，可惜我对你没有那种情感。」最终，高壬只能委婉拒绝了他的心意。 楚晗自然是明白的，他不会天真到以为把误会给解释清楚后能够获得高壬的心，但至少这个学弟已经不会再躲他，那他也算是心满意足。 「没事的，我不奢望你会接受，不过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吃饭？」 「吃个饭而已，没什么的。」高壬点点头，答应了一起吃饭的约定。 后来，高壬习惯了身边有楚晗的存在，偶尔还会陪他去医院复诊，并从他的主治医生也是他的大嫂那儿得知楚晗年幼时曾经被绑架，所以才会的了精神病以至于后面还演变成多重人格。 冯医生私底下告诉高壬，其实楚晗的精神病已经大有好转，而这份功劳是属于他的。 一开始，高壬不是很明白冯医生为什么突然间跟自己说这些，直到他自己仔细地思索一番，他得出结论：他成为了楚晗的镇定剂。 「学弟，今天的饭菜不合你胃口？」发现高壬停止进食，时而皱眉，楚晗不解地喊了他一声。 高壬回过神来，抬眸看了看楚晗，旋即放下手中的汤匙，一脸认真地说：「学长，我们试试吧。」 「试什么？」楚晗没听懂。 无言了好一会儿，高壬转移目光，视线落在盘中回道：「我可以试试看跟你发展成恋人关係。」 那一刻，楚晗眼睛倏地瞪大。他甚至严重怀疑自己会不会在做梦，但他眼前的学弟耳根整个泛红不说，而且眼神游离不敢看自己，一副很害羞却又要假装很镇定的模样。 至少，楚晗可以很确定高壬没有在戏耍自己，他刚刚说的话也不是玩玩的，毕竟高壬的性格他很清楚。 那么认真的一个人，是不会轻易说出试试看发展恋人关係这种话，更别说对象是他这个学长。 「学弟……呜……太好了！谢谢你愿意接受我呜呜呜……」 「誒不是你干嘛哭啦！别哭了，全部人都在看欸！」高壬完全没预料到楚晗竟然会这么激动到哭了出来，这让他很怀疑他的另一个人格是不是跑了出来。 最后高壬只能耐着性子安抚楚晗，等到人不哭了再继续吃他的午餐。 后来的后来，楚晗的精神疾病似乎随着与高壬确定恋爱关係之后再也没有发作过，从此正常地过属于他与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