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思念生根（1）

    十岁那时，洛衍的病情忽然变得严重，在医生的建议下入院观察。

    原本夏知寧以为他会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在接受完手术后情况便逐渐改善，又恢復平时那有活力的、总是露出温暖笑容陪她玩的洛衍。

    当时的她并不晓得洛衍心脏的情况有多么严重，而身为国小还没毕业的小孩子，也没有任何一个长辈告诉过她，很早以前医生就说过洛衍难以活过成年。

    在洛衍最后一次住院之前，她什么都不知道，将一切想得太过轻松简单。

    ——医生一定能把洛衍治好的，不是吗？

    当时的夏知寧要上学，也要于课后接受家教的指导，平时能去探望洛衍的时间很少，不像与洛衍一起在家自学的洛衡一样能够天天陪着他。

    虽然好多好多事情都不懂，可她进到病房里时看到的洛衍与从前相比好不一样，虽然还是那个有精神、满面笑容的他，她却知道那是洛衍不想让他人担心而假装的模样。

    「寧寧，你心情不好吗？」还记得有一次，洛衍这么问她。

    那时的夏知寧看穿了洛衍的偽装，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难过，不晓得年纪还小的自己有什么忙可以帮得上。

    原本踏进病房前她想的是要跟洛衍一起玩，让他能暂时忘记待在医院的沉闷与不愉快，却被对方反过来关心。

    「我没有……」她摇摇头，可心情仍全写在脸上，她不争气地紧咬着唇，强忍住眼眶里的泪。

    洛衍见她这模样，心里也同样不好受，嘴边勾起的笑容有些苦涩。他拍了拍病床上的空位，让夏知寧可以坐在他身旁与她说说话，为此也让一旁的保姆暂时离开病房内。

    洛衍知道她有许多事都被蒙在鼓里，可他不希望若有个万一，夏知寧反倒成了最后一个知晓所有事的人，于是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她。

    他一一解开上衣钮扣，露出胸口中央那道显而易见的疤痕，那是多次手术所留下的痕跡。见状，夏知寧倒抽了一口气，连忙别开眼不敢继续看下去。

    ——好痛的感觉。

    「以前我好讨厌这个疤痕，因为每次看到它，都像在提醒我自己是一个心脏有问题的人。」洛衍轻抚胸口，「但是有一次哥哥跟我说，这代表了我很努力活着的证明，我跟自己的病对抗了好多次，才有了这印记。」

    夏知寧揉揉眼，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想到方才洛衍告诉她的那些，她就好难过好难过。

    为什么洛衍会生病？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我打了这么多次仗，每次都成功已经很幸运了，但我知道自己的心脏越来越糟糕了，说不定下次就打不赢了。」他苦笑，轻拍她的背部，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即便无奈，他也只能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每次看到家人难过的样子，他也好害怕、好想哭呀。可流眼泪又有什么用呢？流下再多的泪水，他的心脏也不会康復，若他哭了只会让身边的人更担心而已。

    ——他比任何人都还要害怕死亡呀。

    洛衍告诉夏知寧，之后他要经歷一场大手术，但成功的机率很低，可若是不接受的话，他未来一年内的情况会极度危险。

    「寧寧，如果我死掉——」

    「你才不会死掉！」夏知寧满眼泪水反驳道。

    尚未经歷过生离死别的她一听见他这样说便激动了起来，不愿去想像任何洛衍离开的可能性。

    「你别这样，我是真的想要跟你好好说一些话……」洛衍摸摸她的头，见她哭成这副样子，竟也开始有了流泪的衝动。

    「我说你不会死掉就是不会！」她开始有些无理取闹，什么也听不进去。

    最后，夏知寧闹着脾气便离开了病房，后来好几天都没有去探望洛衍。

    洛衍怎么会死掉？明明以前的他看起来那么有活力，跟她玩的时候都好开心好开心呀。

    微微睁眼，夏知寧发觉自己已是满面泪水。

    在半梦半醒之际，她想起了过去的回忆。那年冬天特别寒冷，将所有美好都冰封在直至现今尚未融化的雪里。

    她抱着棉被，将脸埋进去里头抽噎着。

    ——我因为你而坚强，却也因你而变得脆弱。

    在洛衍离开之前，他是泪水止息的缘由，可在他逝去后，至此她所有的眼泪都与他息息相关。

    夏知寧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点开了与程斯南的聊天室。

    在寂寞的夜里，在没有星星的夜里，唯有思念与泪水伴她入眠。

    凝视着右上方的通话图示，她伸出食指想要去按，想要听见他的声音来驱散那些悲伤。

    犹豫了一阵后，她仍是却步了，任由萤幕逐渐黯淡，最后完全暗下。

    *

    在讲完所有的投影片后，讲师让同学们能够利用空档时间讨论辩论内容，说是有问题再到台前问他。

    由于跟赵凯桓一组，夏知寧与他会有些许互动，也因他是程斯南的朋友，她偶尔会特别注意对方。奇怪的是，自从与他相识以来，她从未看过对方任何表情。

    无论是开心的模样，或者不悦的神情……这些都没有在他的脸上出现过，他总是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犹如一滩再激不起涟漪的死水般，着实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她至今还无法明瞭赵凯桓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我觉得你找的资料很详细也很清楚，都是很有力的论点。」身为组长的梁律晨指着文字档向赵凯桓说明，「但因为一个人只有三分鐘的论述，关于你这边提到的最后一点还有后面比较深入的数据，我可能没办法在台上提到，我能把它先放到另一个档案吗？」

    「可以。」赵凯桓立刻回答道，语气仍是那般平静无波，「你决定就好。」

    「谢谢你。」梁律晨勾起唇角，「你不介意真是太好了，毕竟这也是你花时间整理出来的资料，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全部用上，到时候我会努力看看的。」

    讨论到一半，她说自己要先去外头装个水，便暂时离开了组员身边。

    赵凯桓瞄了眼她走出门的身影，随后看向坐在自己左方的夏知寧。

    「问你。」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是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程度，「如果追踪她的帐号，她会答应吗？」

    夏知寧眨眨眼，起初有些不明所以，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后来她思考了一阵，才向他确认自己的猜测，「律晨吗？」

    对方点了点头。

    「应该会，因为我们是同一组的。」她没有多想，想着对方只是单纯好奇罢了，于是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赵凯桓沉默几秒后又问，「她有对象吗？」

    「没有。」夏知寧稍稍歪头，「怎么这样问？」

    「单纯好奇。」

    真是个奇怪的人，她想。

    并不是贬义的奇怪，虽说明大确实很多独特的学生，可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令人摸不透的同学，甚至赵凯桓是程斯南的朋友，还常常跟他们那一群处在一块儿。

    ——不晓得在他的眼里，程斯南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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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衍小天使qq

    每次想到他只能活在大家的回忆里心就好痛，是mama对不起你?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