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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八章】9

私奉献,早年间就读于首都熙华大学,跟现在红蓝两党还在世的不少老党员都是大学同学;这还不算完,舒老爷子还有位大自己十几岁的同父异母的大哥,那位老前辈曾经是郭松龄的手下、跟张少帅称兄道弟,是后来担任蓝党旧时代政府的上将,红蓝两党二次内战时期还在F市这边担任了剿总的总参,在蓝党旧时代政府军政两界都有不小的影响力,虽说那位老前辈后来被红党的部队俘虏又归顺,并早已离世,但他毕竟也算是曾经的袍泽战友,在蓝党党内威名依旧。因此,就算是打死那几个前去驱赶钉子户的小喽啰们也不会想到,这个不起眼的、穿着打补子棉袄的舒老头,竟然是个红蓝两党都得给面子的耋宿。

    挨了太极会两巴掌、又被丢出了自家院子之后,舒老爷子也没再做什么冲动的事情,他先是打电话叫来了家里的司机,把自己先送到了民总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之后他拿着体检报告,立刻打了两个电话,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首都的易瑞明,另一个电话则打到了南岛,打到了蓝党中央党部汪起程主席的办公室。易瑞明立刻发了一纸信函,对Y省省政府进行了质问,并要求杨君实对此进行调查;而同时人在南岛的汪起程,也对李灿烈破口大骂——就这样,李灿烈又把火转嫁到了车炫重身上。

    “你看着办吧,我让你小心低调你不听……”李灿烈的声音,要比车炫重还要抖,“如果你不把这事情给我圆过去,别说是你了,我能留个骨头渣泽都算阿弥陀佛!”

    车炫重这下才算上了心。千方百计打听了一通,他才知道原来那天挨揍的舒老爷子也是个旗人,他便厚着脸皮找到了张霁隆,看看能不能找张霁隆跟着舒老爷子说说情,而又从张霁隆那儿,就这么找到了赵家兄弟。赵家虽说曾经大起大落,且现在偏安于F市一隅,但是毕竟在红蓝两党那儿的名声也算是枝繁叶茂,又何况他们五个兄弟确实是跟那位舒老爷子颇有交情,车炫重也真算是通过张霁隆找对了门路。

    听完整个故事,早就对所有事情了如指掌的赵景仁指着车炫重的鼻子骂道:“呵呵,我猜舒世伯跟易瑞明和汪起程打电话的时候,应该说的是‘被省里派来的拆迁公司殴打’之类的话,而不是点名道姓,说的是被你太极会的人殴打,如果是后者,你车炫重今天早就没这个命跪在这了,你知道嘛!就不说是我舒世伯了,就是个普通的老人家你们都不能动粗的吧?你手底下的人,这也太嚣张了吧?”

    而赵景仁的话音刚落,赵嘉霖就朗声笑了出来:“哈哈,看来我今天回家吃的这顿饭还真挺有收获的哈?砍掉人手这算是故意伤害罪,强行拆迁、未经许可闯进人家院子、恐吓和殴打,这些事情其中任何一个,我想都能给车老板定个罪名了吧?我说干脆,车老板,您跟我走一趟吧——何秋岩,去帮我把大衣取来,我口袋里带铐子了……”

    赵嘉霖说着还真站了起身。我一见状,再环顾四周,立刻抓住了赵嘉霖的手腕,把她拽住了:“别闹,嘉霖……”

    ——当赵嘉霖说完那番话后,坐在一边的张霁隆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只是低头忍俊而已;而车炫重本来刚讲完自己的故事之后,就有些后怕,等赵家大爷把自己训了一顿以后,车炫重的脑门上又冒出了一股冷汗,这个时候在见着赵嘉霖来这么一出,车大帅的脸都白了。

    ——但问题是,我明显看得出来,除了赵景仁之外,坐在桌对面的这几位跟赵嘉霖有血缘关系的长辈们,在听到了赵嘉霖临时起意而说出来的这番话之后,每一个人的脸色都立刻阴了下来,就仿佛赵嘉霖说要抓的不是车炫重,而是他们自己。

    “这没你的事情,别跟着瞎掺合!”

    赵景仁转过头,毫不留情地瞪了赵嘉霖一眼,又转过身去,仿佛要在车炫重的脖子上掐一把一样,用虎口捏了捏车炫重的后颈rou。赵嘉霖无奈地哼出一口气,转过头来苦恼地看了我一眼。而我此刻的注意力却全然放在他父亲跟车炫重那里,赵景仁不仅在车炫重的后颈rou上捏了捏,还狠狠地在车炫重的脖子根那儿拍了两下,车炫重也跟着差点背过气,就仿佛砸在自己后脖颈处的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把刀。

    但即使如此,车炫重也真不愧是刀尖上舔血生活的人,在他把气息顺匀了之后,他仍然顶着一脑门的汗水,厚着脸皮对赵景仁问道:“所以,大哥,这忙您能帮我吗?我求您,您一定得帮帮我!”

    “帮你?帮你可以呀。但是得提点条件吧?”赵景仁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你得自己想啊?”

    “我……我自己,加上我们太极会的所有人,今后全听您家五位大哥调遣!只要景仁大哥能帮我度过这个难关,我们太极会,今后一定给‘明昌国际’做牛做马……”

    话还没说完,刚刚被赵嘉霖搞得压抑的气氛,竟然瞬间被车炫重搞得活份了起来。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孙洁,突然冷不丁地对赵景仁说了这么一句:“‘公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乎’?”这话一说完,这间内堂里的笑声更响亮了。

    “听到了吧?你是想当三姓家奴?但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可没有第二个柳孝元,听你叫着‘干妈’再让你娶回家了。”听着赵景仁把话说到这,赵景义和赵景理却都不约而同地看了看阮福玲;赵景仁则一直在注视着低头不语的车炫重,冷森森地说着,“就你们太极会那点儿人、那点儿本事,‘明昌国际’不稀罕!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么?或许你在白塔街那儿很吃得开,但是,这世上有很多人,可以用一万种手法,毫不费力地把你和你的地盘彻底搞垮!”

    “那……那我能做什么……”此时的车炫重,说话声都虚了,他很想咬牙绷住最后的一口气,留住一丝丝面子,可他想咬住嘴唇却都用不上劲儿。

    赵景仁抬起头,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还跟赵景信十指紧扣的孙洁,深吸一口气,对车炫重说道:“咱们F市机床厂的股份和行政控制权,都在你太极会手里吧?”

    “对……但是效益不太好,其实从两党和解之前效益一直就不太好,工人辞职的、跳槽的也一年比一年多,预计明年可能总锅炉就要关了。我把这玩意拿过来,其实也不过是继承前代会长的资产而已……”

    “哼,好东西在你手里都能变成破烂儿!你把它给明昌国际吧,明天你就去市政申请,把名字改了,就叫‘F市明昌机械公司’。更名费和股份转让的手续费,以及税费不用你出。”

    “好。”车炫重似乎送了一口气,因为确实自打两党和解以前,F市第一机床厂的效益就逐年递减,而经过了两党和解和之前那次政变,国内的机床产业已经逐渐被来自美国、日本和德国的机床产业逐渐侵蚀压缩,我市这家老牌国营改制机床厂虽然看似大而不倒,但也就只剩下一个外壳而已,内里早被蛀空,尤其是能在车炫重执掌下的太极会手里还能苟延残喘,简直可以称之为奇迹。

    这一条定下来之后,赵景仁思考片刻,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弟赵景理,又对车炫重说道:“把你们太极会到釜山港之间的海运线让一条出来,送给明昌物流。”

    正用勺子搅和着被子里红茶的赵景理,手中的勺柄突然没拿稳,磕在了杯沿上。

    车炫重眼珠来回转了两圈,抿紧嘴唇后果断点了点头:“好。”赵嘉霖则又是冷笑了一声,她后来跟我说,按照她们二组的调查,车炫重从咱们Y省到韩国那边总共有三条航线,让一条出来尽管会让他们太极会少赚不少钱,但不算伤了元气。

    赵景仁想了想,又说道:“白塔街靠近华惠路,那片有一个好几年都没人管的大垃圾堆,周围的平房区里住的,也都是你们朝鲜族对吧?”

    “对的,那原来曾经要开过一个楼盘,准备盖商贸大楼的,实际上从那次政变被粉碎之后,那块地就没人管了,现在也没人愿意开发那块地,那里堆积了快十年的垃圾山,熏都熏臭了……您瞄上那个破地方做什么?”

    “我有个朋友,准备在那儿开个垃圾分类处理厂,但是他还没有投资、没有跟市政、省政进行申请。他名叫崔茂吉,也是个朝鲜族,今晚我就会让他联系你。这事儿就全权交给你了,车炫重,什么时候把地皮和一切许可交给这位崔先生,你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办。”

    “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快联系李秘书长!我等会儿就给他打电话……”车炫重慌张地说道。他不得不慌,因为谁都知道,他们的人那样对待舒老爷子的事情,就算张霁隆和Y省省政府这边没人捅到首都去,万一是舒老爷子自己有什么门路打听到了要强拆自己家房子、还扇了自己巴掌的人是谁,或者是F市内其他黑道集团家族的人听说了这件事再跟首都的人点了车炫重的名字,那车炫重很可能都活不到春节。所以也别管这个崔茂吉是谁、开这个垃圾处理厂到底能不能赚到钱,把事情办了就对了。“那……您还有别的吩咐么?”

    “准备两百万现金吧。”

    “这……这么多……”车炫重这下有点傻了,因为实际上,赵景仁提的前三个条件,可能对于赵景仁来说确有什么大用处,但对于太极会而言,看起来根本不疼不痒。只是这最后一个条件,直接提票子的事情,让车炫重真心感到的确有点伤。

    “废话!就算是我出面帮你和你们那帮不懂四六的小棒子们说情,到最后的最后,你不得去人家舒世伯府上亲自赔礼道歉吗?舒世伯都快九十岁的人了,你们的人给人打了,你难道不该拿点医药费?你们的人也真下得去手啊!不过也是万幸,你应该庆幸那天你没在现场!至于打人的那几个小崽子,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的建议是,别让他们再看到F市的太阳了。”

    听完这番话,车炫重可算是把气喘顺了。他连一个夯儿都没打,屁股刚从椅子上抬起来,就转身果决地给身旁的赵景仁再次跪下:“景仁大哥,救命之恩不言谢,来日必将涌泉相报!”

    除了斜对着车炫重正45角的赵景理闭上眼睛低下头外,赵家几个兄弟那一侧,无论男女,全都跟看耍猴一样地看着跪在地上背对着自己的车炫重。

    而赵景仁则是把头一抬,侧过了身子,轻声说了一个字:“滚。”

    车炫重直起身子,转身推门就走,别说头都没回,他连头都没抬起来,真的狼狈得有点像是“滚”出去的。

    而就在车炫重站起来后的那一秒,张霁隆也跟着站了起来,并且走到了我的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秋岩,陪我送送车大帅。”

    我也只好放下一直被我捏在手中的香喷喷的、却根本没吃一口的椒盐酥,随着张霁隆走出了内堂。在走廊里,车大帅回头棱着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霁隆,但是他跟谁都没说话,我和张霁隆也各自保持着沉默,随着他一直走到大门口。

    “大哥?”“老大,咋样?”

    一见车大帅从庭院里出来,太极会的那帮喽啰们便立刻围了上来。

    “&45797;&52432;!&45236;&44032;&46028;&50500;&44040;&46412;&47568;&54644;&51460;&44172;!(都闭嘴!等回去再说!)”车炫重叽哩哇啦的吼了一句后,回过头想了想,还是对着张霁隆鞠了一躬,随后起身:“张老板,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搭桥带我来见他们五个。你我之间过去有些误会,你们的人跟我的兄弟过去也都有点不对付……但我车炫重也不是不识好歹的混帐东西,今天这份恩义我领了!改天我……”

    “车老板,”张霁隆突然伸手拦住了车炫重的话,他似乎在刚刚的饭桌上憋了好久,“你我也都是得带着一大帮人一起吃饭的人,在这个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咱俩也别来那套虚的。这份恩,你确实得还,但是之前的账,咱们也不能那么糊弄过去。”

    “那你什么意思?”

    “我上次是怕吓着秋岩,再加上着急送小梅去医院,所以没跟你唠叨——你把小梅的手砍断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小梅现在还在家里养着呢。”

    车炫重口中顶了一口气,站在赵家公馆的外头,这家伙又恢复了往日的嚣张——甚至我觉得经过这次这遭,他身上的嚣张气焰似乎比先前更甚:“那你想怎么样?”

    “省政府让你去拆城北的房子,不是给你三百万么?你现在还剩一百万对吧?我要你都拿出来,算是赔给小梅的一只手。”张霁隆果断说道。

    “我cao!呵呵呵!姓张的,你他妈的真是‘趁人病、要人命’啊?我他妈的本身就赚了三百个,两百万得拿出来赔那个老不死的,这一百万我还得拿去帮着那个什么姓崔的打点,买下那块臭垃圾场,我他妈还得给你一百万,你让我上哪拿来这么多钱?何况这事儿本身就是你有问题,你要是不揣着咕动心思,把那个耍杂技的娘们儿塞我身边,我还会砍她手吗?”

    “哼,你就没往我身边塞过人?别告诉我你忘了宋金金是谁。”

    “呵呵,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她先前可是我的婊子,被你张霁隆睡过了之后她就成你们的人了!你把她给抢走了,你还有理了是吧?”

    “你要是非这么说,前几天你还派人去绑架她了是吧?好在她现在跟帮里兄弟混的开,你们的人没得逞。”张霁隆看了看我,又说道,“对啦,我还忘了告诉你:那个宋金金现在是他们市局一个名叫廖韬的警官的女朋友,也算半个警察家属,我劝你最好别再打她的主意了,否则市局是不会放过你的。不信你问秋岩。”

    ——我勒个去,宋金金啥时候跟廖韬好上了?这事儿我可真不知道!难不成就是在我忙活罗佳蔓和兰信飞的案子的时候的事情?看来我是真的被时代抛弃了……可真有你的啊廖兄,已经有俩女朋友了还不够,这家伙还真想当韦小宝讨七个老婆啊……

    不过此刻话赶话,张霁隆这么说,我也不能拆他的台。我整了整衣领后,对车炫重说道:“有这么回事。车老板,看在您和我父亲算是有点交情的份儿上,再加上我知道您成名已久,是咱们F市的一条汉子,我多少对您有所敬重,所以我还是愿意跟您客客气气的。但是说实话,您和您的兄弟们这几次做的事情,确实有些不讲究,而且不合法。再怎么样,我毕竟也是个警察。我劝您好自为之。”

    “

    哈哈哈……我cao!”车炫重听了我的话,竟然哈哈大笑,又狞着脸看向张霁隆,“张霁隆,小何还是个孩子,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你他妈把他拽来,是想拿警察吓唬我是吧?”

    “我就吓唬你了,你怎么着吧?我且问你车炫重,我把小梅派到你身边,我让她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了么?但是你把宋金金派我这边来,你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当着秋岩和你这几个兄弟的面儿,又当着赵家几位老哥哥们的家门口,我不想把话说的太明白了,有时候把话说的太明白,可就没意思了。”

    车炫重生生吞了一大口冷空气,低下头闭上眼缓了好久,才再次睁开眼:“行吧,就按你说的,我给你的小梅赔钱。但是一百万可有点太多了,我现在手头紧,刚在屋里你又没聋。何况你那个小梅也就是你的一个手下而已,我只能给你拿五十万,不能再多了。”

    “扯你妈的犊子!这个月你的进账就这三百万块钱?你开了那么多烧烤店火锅城和洗浴中心,更别提你的物流公司和进口百货商场,你他妈的把我当三岁小孩哄呢?”

    “那我能怎么办!太极会和白塔街还有那么多人口儿等着我给他们发钱糊口呢!我就只能给你拿五十万,你他妈爱要不要!”

    张霁隆皱眉瞪了车炫重半天,心一横说道:“那行,我也不想让外人传出去,说我张霁隆不够仁义——你给我听好了:我就管你要九十万块钱现金,赵家的这顿饭结束前你必须亲自把钱送到我公司前台去,你给我记着一分钱不能少!否则我动动嘴,也能让景仁大哥把刚才答应你的话给收回去,你信不信?我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车炫重,你自己看着办!”

    张霁隆说完,拉着我就往回走。

    车炫重提了一口气,似乎刚想骂脏话,合计来合计去,还是没把脏口吐出来,只好气冲冲地坐上了自己的那辆车。

    其实从我所了解的江湖规矩来看,九十万是有点多。F市普遍两个老大谈判的时候,对于那种普通的小弟的伤势的赔偿定价,基本上是十万到二十万,稍有点名气的、或者属于自己心腹的马仔,起价是二十五万到三十五万,如果造成残疾的顶多在这个基数上加五万或者十万。五十万赔偿金按理说确实属于顶格水平,张霁隆一开口就是一百万,后面虽然抹了十万块,但也算得上狮子大开口。

    但不好意思,车老板,你这家伙再怎么威风,找人下跪你都还得找张霁隆去当介绍人。所以,多出来的那份钱,其实也是代表着车炫重向张霁隆这边跪了一下。

    “您为啥非得帮他呢?他这人好不容易一把满贯,同时捅了红蓝两党的蚂蜂窝,您就让他死多好啊?”在走廊里,我不解地对张霁隆问道,“他要是死了,可给咱们F市省了个大麻烦了。”

    “呵呵,那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也算是咱们F市的另一个‘大麻烦’呢?”张霁隆转过头冲我笑笑。

    “欸?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霁隆哥!对不起啊,我真没这意思……”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于是连连道歉。

    “哈哈哈!我逗你玩呢,傻小子!你的幽默感哪去了?”张霁隆回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但转过身之后,他又有些无精打采地低下了头,那模样根本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之后才会表现出来的外在。

    “他哪能跟您比?我从小到大就没听说过,从您在宏光时候到后来自己开了这个隆达集团,您的手底下人主动欺负过谁,我是警察世家出身的人,您是帮派龙头,咱俩立场不一样,但是我也就是知道说您和您的人不会恃强凌弱,所以我也不避讳跟您交往;可太极会那帮人算个什么东西?他们连老爷爷都欺负!还算是个人吗?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他死——我说的可不是江湖上或者我们警察,我说的是老百姓!所以我真不明白,您跟他早就有梁子,在这个事情上您保持沉默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干嘛还要帮着救他一命,让他死里逃生呢?”

    张霁隆深吸一口气,却迟迟似没把这口气再呼出来一样,憋了半天之后,他才说道:“要么怎么说你还是嫩了点呢?你们重案一组是专门对付凶杀案的,所以你脑子里可能也早被‘你死我活’四个字给镌了个踏实;可这社会上的事情,才不是这么简单的,你以为我不……哼!”张霁隆欲言又止,闷着头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住脚步,对我说道,“就比如现在,车炫重真的死了,不说别的,韩国城白塔街那片儿就得乱起来,站在某些人……呼……站在某种角度上来说,若在等着他们那片地方再次重新洗牌、再重新杀出来一个老大来,那么很多其他事情就做不成了,至少说会被耽误。”

    “有这么复杂啊……”我感叹道,他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但我一时半会也想不懂他说的那些“做不成”和“被耽误”的事情,到底都是什么事。

    我跟张霁隆回到了宴会堂,此时此刻,赵家五兄弟和他们的亲眷,包括赵嘉霖在内,全都站到了正堂中央,站成一

    排,正堂里的所有人、还有两个偏堂包厢内的人也都站在了正堂里面,举着杯子站好。就在我和张霁隆回来的那一刻,赵景义正举着杯子、拿着一把话筒,对着内堂里的人说着英语,大意就是关于明昌国际集团在过去感谢各位支持云云的话,我这时候才意识到,众来宾当中确实有几个,从面相上看,应该是海外亚裔人士的典型面孔——或者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在国内长大的;而在这其中的一桌的角落,我还赫然看到了那位留着络腮胡的狄昊苍的脸,只是人太多,他似乎却并没看到我。

    我正盯着狄昊苍,刚看明白他今天应该是一个人来的,而身边并没带着他儿子和隋琼岚、更别提美茵也没来,张霁隆又在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脊背,下巴一扬,示意我去到内堂里陪他聊聊。内堂里果然一个人没有,但是却已经摆了一桌子的饭菜:这桌菜看起来好像都不起眼,但也全都是用东北话所谓的“传统硬菜”:一道珊瑚白菜、一盏掐菜香菇,一道整只的香酥鸡、一盘切得整整齐齐还配了甜辣酱跟蒜蓉老虎酱的“炸面码”、一盆蒸芙蓉蝴蝶海参、一盘樱桃豆腐、一只江米酿鸭子、一盘茴香拌黄豆、一盘响油腰花、一道松鼠鳜鱼、一道雪绵豆沙,这里头要数炸面码、松鼠鱼和雪绵豆沙在平常饭店里不太常见,松鼠鱼和雪绵豆沙其实因为现在有电子油炸炉和电动搅拌机倒还好,炸面码这东西,我后来听说还得是先把五花三层rou,用草药香料抹上大酱与黄酒,再进行酱卤之后再炸,还得做到外焦脆、里酥嫩,很多饭店里都嫌费事而不愿意做的一道菜,看着平平无奇,工序却繁琐得很;每一个人面前,还摆了一小石锅酸菜白rou炖冻豆腐——张霁隆一见着这玩意,也笑着流了口水,据他说这个白rou可不是一般的白rou,而是大早上就煮出来,然后拿来祭天的,清朝的时候一般的大户人家倒是无所谓了,但如果赶上皇帝祭天,宫里面是要给大臣武官、宫娥太监们分祭rou吃的,但问题在于,满清以前的封建皇朝祭天之后分的一般都是烤rou,等到清朝分的祭rou完全是用白水煮的五花rou,无论满汉,干吃一坨还流着荤油的白rou根本难以下咽,但还得在皇帝老儿面前把rou吃完才算表示尊敬,没办法,那时候赶上新年祭天,大臣们都会提前在袍子里或者袖口上缝个小口里面塞满了盐,然后舔一口盐巴才能就着把那白rou吃完。这段故事我听着都觉着腻味,看样子赵嘉霖他爸今儿把这祭rou底下垫了酸菜,已经算是开了大恩。

    张霁隆正跟我讲着这些故事,服务员又端上来一盘八宝糯米饭、一盘热腾腾的拔丝葡萄,这俩东西也都是东三省这边每逢过年过节时候,传统开宴席必有的菜。

    “这拔丝葡萄上的是不是早了点儿?”张霁隆有些疑惑道,等那服务员走了,他先做了主,对我示意道:“来,先别管他们别人了,秋岩,你先来一个。”

    “这……不好吧?主家还没回来……”服务员上完菜后,门也没关,内堂里现在就我和张霁隆两个人在,我俩就这么动筷子,我实在是觉得有点不太合适。

    “没事,我跟他们都算是自家人了,别看赵家大爷一脸严肃,他对这种事可没那么多讲究。更何况这玩意要是放凉了,可就不好夹也不好咬了——来,我先来一个”张霁隆说着,举起筷子挑起一颗炸葡萄,从挂了热油糖浆的裹面葡萄堆上挑起一条长长的细丝,然后迅速地把那颗葡萄蘸到了旁边的纯净水碗里,原本粘稠的糖糊瞬间结成了一层琉璃壳,他又把那葡萄放在嘴里,隐约间我还能听到在他嘴里先响起的一声“咔嚓”的糖壳碎裂的声音,接着那葡萄的汁水,又从他的口中爆开。“嗯!好吃!你也尝尝?”

    我踌躇半天,觉得还是算了,一来我始终觉得葡萄用来炸熟,味道估计肯定特怪,二来是自打我的后槽牙被打掉一颗之后,到现在嘴里的神经还是不太舒服,太硬的东西我吃起来还是稍微不得劲。所以我只夹了一块“樱桃豆腐”里面的山楂糕放在嘴里,然后喝了口茶漱了漱口。

    “那个狄昊苍,刚刚我一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了。听说你最近在查他?”张霁隆对我问道。

    “嗯,这事儿你都知道了?”我讶异道。

    张霁隆放下筷子,也喝了口茶:“咕嘟——因为最近我也在查他。这家伙神的很,说实话,先前我都没怎么听过这个人和他的公司,不过最近这家伙实在是太活跃了,我和韩橙、小杨,还有陈绮罗在各种不同的地方竟然都能见到他,酒会、艺术展、拍卖会、慈善晚宴……甚至是电影路演宣传和几个高档场所的剪彩他都出现,哪哪都有他的身影……”

    “您觉得他不对劲?”

    张霁隆摇了摇头:“说不好。你想想,有这么一个人,先前谁都不认识,开了一个谁都没听过的公司,参加了一大堆活动,却也没听说他跟谁谈成了什么生意,你也不知道他和他的公司到底是都靠着什么渠道赚钱养活自己,如果换做是你,你怎么看?”

    “我也不是做生意的,我哪知道怎么办……”

    张霁隆看着我笑了笑:“那你查他,该不会是因为你meimei美茵吧?我听说,她被她的亲姑妈带走了,现在正住在狄昊苍的家里。”

    “我cao,这事儿您都知道?”张霁隆知道我在查狄昊苍狄瑞珅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稀奇,毕竟从徐远和夏雪平那儿,我已经基本确定局里肯定有张霁隆安插进来的“无间道”,可他竟然连美茵的事情知道?“我说霁

    隆哥,别告诉我,我们家里也有你塞进来的‘水线子’?”

    “哈哈哈,你扯哪去了——你父亲前一段时间回到F市,这两天又北上了对吧?前天临行前,他特意把电话打到我这来,跟我说让我好好照顾照顾你,我也正好请他吃了一顿饭,饭桌上他多少跟我说了点儿你们家这方面的事情……实不相瞒,何兄说美茵不是他跟夏雪平亲生的女儿,我还真有点不相信,毕竟从面相上看,美茵跟你mama雪平长得的确是有点像的。你父亲还请我必要的时候照顾照顾美茵,我还是那句话,我早把美茵当成我们家韩琦琦的meimei看待了,所以她的事情我肯定不会不管;而且实际上,头前儿的平安夜和圣诞节,美茵也在我家住了俩晚上,这丫头抱着韩橙和杨儿哭了半天——不过你放心吧,再怎么说,美茵的学也得先上完再考虑别的,我见着隋琼岚本人了,我跟她聊了好长时间,她现在算是暂时打消了把美茵带到法国去的念头了。”

    “姓隋的那女人真挺恶心的,我不喜欢。”

    “或许身上多少带着点,自认‘海外上等人’的秉性吧,其实我觉得她倒是单纯得很……话说回来,人人活着,都不为了让所有人都喜欢啊。大部分的人都只会站在自己的个人立场上想问题、做事情、看世界。我说句不中听的,秋岩,其实站在隋琼岚的角度来讲,你想想,她这么做,确实是有她的道理的……”

    “什么道理不道理的……唉……无所谓了,反正最后何美茵选择的是离开我这个家……那死丫头从小脑回路就跟别人不一样,又特别有自己的主意……爱咋咋的吧,随她去……”我连连叹息着说道。

    “秋岩,我发现,这段时间没联系,你现在的态度咋有点‘佛系’了呢?你这精神头不对啊!原先你不管不顾,喝多了都还能骂骂咧咧、还大嚎自己是‘F市最年轻处级干部’的模样哪去了呢?”

    “呵呵,您就别再拿我那醉话笑话我了行吗?唉……我也不是什么‘佛系’,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可能多少有点麻木了。您在首都上过学,您肯定也听说过,首都人管人‘变老’叫‘苍’了,对吧?”

    “没错,有这个说法:‘苍果儿’、‘苍孙’……”

    “我现在就是,我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苍’了。”

    “哈哈哈……你小子装什么蒜?你才多大啊,22岁生日还没过呢,你在那儿‘苍’个啥劲儿?我看你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吧!”

    我低下头,又扭头看了看门外,赵家五兄弟带着自己各人的妻儿到处敬酒,自己满脑子却全都是茫然,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憋在心中的话给吐出来。

    张霁隆想了想,又问道:“对了,最近夏雪平怎么样?她好像有日子没跟韩橙联系过了,先前韩橙还总找她,还有那个叫什么……就是国情部那个女中校——哦对,岳凌音,她们仨一起吃饭来着,我看最近韩橙也没咋联系她。不过陈绮罗倒是有一天跟我说,她逛商场的时候,在珠宝首饰专柜那块看见夏雪平了。怎么,她是要给你买什么纪念首饰么?”

    “给我买纪念首饰?呵呵,我看她是给周荻买纪念首饰吧?”

    “周荻?”张霁隆不解地看着我,指了指眼前的这张桌子,“你是说……他们家的女婿,三格格那个新婚丈夫?”

    “对。”

    “他和夏雪平……那,夏雪平……跟你?”

    “霁隆哥,这事儿我父亲还有美茵没跟您说么?”

    “没跟我说啊。”张霁隆双眼直视着我的眼睛。

    “嗬……夏雪平也从我身边离开了……我俩分开了。”

    “哦,是这样啊……”张霁隆看了看我,又摇了摇头,抬起茶杯再次喝了口水。

    我仔细看了看张霁隆,发现他并没像我预期的那样把我和夏雪平之间的事情问个细致板牙,倒像是并不惊讶我和夏雪平会分开——至少并不像先前我看到夏雪平和艾立威躺在床上之后,去韩橙的酒吧里买醉时那般关心。我本身有一肚子的苦想跟他倒,但眼见他这般从容又有些冷漠,我心里便更加不舒服了:“霁隆哥,你……对此没啥想说的吗?”

    “我该说啥呢?”张霁隆放下了茶杯,又想想,才问道:“只不过你说,夏雪平跟他们家那位女婿……的事情,你确切么?”

    “怎么不确切呢?事情是三格格跟着我一起起的底,他俩一起幽会的视频和照片都有,开放的录音也有,虽然说是赵嘉霖隔着房门录下来的……我先前那次去办罗佳蔓的案子的时候,在馨婷医院的那个整容医生的导师所藏身的那家酒店里我还看到了两个人上电梯!并且这几天赵嘉霖都在加班,但好像那个周荻也没联系过她一次,也没回过他自己家一次……我……我的真是……哼!”

    “是嘛!我的天……”张霁隆思考着,缓缓转过头去,然后又转回身子来,同情地看着我,“夏雪平是那样的女人吗?看起来也不像啊……这我还真是没想到……”

    接着,我和张霁隆则都沉默了片刻。

    我是一提起这件事心里就糟乱,而张霁隆却在隐约中给我一种事不关己的模样,当然我知道,这事情本身就跟人家无关,可他此刻的淡然模样,倒给我一种说不太好的怪异。

    “霁隆哥,我怎么感觉,您……好像对我和夏雪平的事情并不意外?就好像您早知道我和

    我和夏雪平会分开似的呢?”我越说越怀疑,因此,我更加紧了追问:“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夏雪平和周荻的事情?请您告诉我行吗?是不是十几年前那次政变的时候,您就知道他俩有什么事情?按照赵嘉霖给我翻到的周荻的日记所说,他俩确实就是从十几年前开始的……”

    “秋岩,我知道这件事情可能对你来说,打击很大,但你先冷静一下好吗?”张霁隆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我的手臂,然后又朝后仰了仰身子,把后背靠在了椅背上,“我才发现啊,你不是变得‘佛系’了,你是把你身上的冲动劲儿给压抑住了。”

    “唉……”我又叹了口气,用手放在桌上拄着头。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并不知道这个周荻和夏雪平的事情,但是,你和夏雪平这样的结局,我从你跟我诚实地把你对夏雪平的心思讲给我之后,我就已经料定了。”

    “你……为什么啊?霁隆哥,我……”

    “你先别心急,你听我把话说完,而且你小点声,外面那么多双耳朵呢——”张霁隆对我摆了摆手,紧接着,他又对我问道,“既然你把我当哥哥,我也不把某些话跟你藏着掖着——我先问你两个问题:你觉得,关于男女之事上面,你是认为rou体的欢愉更重要,还是情感的满足更重要?”

    我仔细想了想,我过去发生过的很多性经验,的确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了贪欢而胡搞瞎搞,可是随着这一年来的经历,我也开始意识到情感确实越来越重要,只是如果说只有情感没有rou体上的快慰,也是不行的。

    “我觉着……都重要。”

    “那非要让你选一个呢?”

    “那……情感吧。”

    “嗯。那我第二个问题就是:你觉着,按照你现在的认识,别管她是不是欺骗了你,单从你跟她的相处来看,夏雪平是更注重情感还是更注重性呢?”

    我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情感吧……”因为即便是夏雪平跟周荻有了那种关系,该承认还是要承认,夏雪平似乎还是更注重感情的;但是,想到这个层面,我更加无语了:“霁隆哥,你是想说,正因为我心智不成熟、正因为我并没关注或者在乎到夏雪平的感受,所以她才会因为在我这得不到情感满足而离开我,而去向周荻投怀送抱吗?其实我在这段时间,也的确没检讨自己……唉……她和周荻早有过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在我自……”

    “不,不不不,秋岩……周荻和夏雪平的事情,我不了解,但其实,你和她既然已经分开了,她跟谁在一起,你也根本没权利去理会了;至于你检讨自己不成熟,我觉得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检讨自己当然是好事,但你有你自己的性格闪光点,你没必要因为一次情感上的失败而自此妄自菲薄。我想跟你说的是,你们母子俩这种情感关系的本身,就并不是一种正常的发展——当然,你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卫道士,对于传统道德本身,我自己这个黑社会大哥,也并非遵守得那么严格,我说的也不是你们母子之间这种关系,跟传统伦理之间的对比;我想说的是,我也算看过听过见过太多太多的人了,我觉得,即便是跟一些其他的、拥有类似你和夏雪平这样的‘特殊的’母子关系——或者,我权且把它叫做‘母子恋情’,这样说或许更好一点——你们两人的关系,从诞生到发展,跟那些其他的‘母子恋情’相比,也是反常的。”

    “反常的?我不懂您说的意思。”

    “那我就再说得直白一点:我觉得在你们这样的关系当中,无论是称之为‘母子luanlun’‘母子禁忌‘也好,还是‘母子恋情’、‘母子性关系’也罢,你不觉得,这些关系定义当中,都有一个共同的先决条件吗?”

    我想了想,抬起头:“‘母子’?”

    “对啊。就是‘母子’关系本身。”张霁隆顿了片刻,看了看我,然后继续问道:“讨论点形而上学的东西:你觉得,在你和夏雪平重逢之后,你是打心里把她当做你的mama、她又是打心底里把你当做儿子么?”

    “当然了啊!不然呢?”听着张霁隆的话,我的躯壳之下,当真是只剩茫然。

    “在我看来你们并不。你称呼她是‘mama’,她称呼你为‘儿子’,这只是基于你们两个之间血缘上的认定。在我看来,从你跟我之前讲述的,你是对夏雪平如何动心的那时候起,我倒是觉得,你只不过是把夏雪平当做了一个更遥不可及的年长女人而已,之前最开始,她的强势与拼命、冷酷与孤独,让你觉得突兀、难以契合,但同时你每天都觉得她确实很漂亮,散发着一种成熟且与众不同的魅力,你的潜意识里也开始会注重她不为人知的可爱和脆弱;

    “你在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相处的时候,你会感到吃醋,但哪怕是你不希望她和那个姓段的、还有你们组先前那个娘娘腔在一起,你也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正像一个对自己心爱女人求而不得的稚嫩庸俗的小直男而已,而并没有站在母子的角度、也没站在她本人的角度考虑一下,她为什么会跟他们在一起交往,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考虑,你也不去分析作为你的mama、作为夏雪平本身,她如果跟那些男人在一起会受到什么样的不好的影响、会受到什么样的危险、你也应该——当然是我猜测——没说清楚,你作为一个儿子看到自己的mama交往了一个男朋友,会有什么样的心理负担。遇到这种情况,你只会像其他四十

    几岁女人的小男友或者小追求者一样,去疯去闹,完全没有理性的表达,更别提把她当做自己的mama去尊重,也没有正视到,其实你作为一个儿子,在一个对你天然会产生一中依托的特殊的女人面前,你是可以利用到自己作为‘儿子’的身份,而避免很多问题的——老话说得好:‘天下没有胜过子女的父母’,这句话,也同样适用在你和夏雪平的身上,你们之前很多的问题和危机,都是可以避免的。

    “而她呢,她也并没有真正的把你当成一个儿子看待:从你对我的讲述,还有她跟韩橙的聊天之中,我能感受到的事情是,在你小的时候,她对你的呵护和溺爱,已经超过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程度,在她那里,你是一个特殊的、宝贵的宠物,一个玩具——当然,这并不是带有任何贬损跟消极意义的,随着前一阵子夏雪平和我们家韩橙交往得更甚,我也越来越认定,夏雪平这个女人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内心当中藏着一个小孩子、小女生的人,而对于一个小女生,最宝贵的,当然就是她最心爱的芭比娃娃、她最亲密的那那只狗狗。她跟你父亲离婚的事情,我是不了解了,但当你们再次相遇,在她心里,她应该是又把你当成一个自己的下属,只不过,对于你这样一个下属,她抱有更高的期待,也会带着额外的关住和担心;但当她发现你对她的特殊情愫之后,她的心开始乱了,她在‘冷血孤狼’这个绰号传开了之后,应该很少遇到追求者了,而且,又是你这个她愿意多花时间、经历和心血去关注、去担心、去期待的人——进而,在她那里,你们俩也略过了母子之间重新相处的磨合期,而一跃成为了她身边的小男友;

    “女人对于爱情,基本上就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碎了,对于自己的儿子,她才回去愿意主动培养、训练,主动推着去磨砺、摔打——你觉得她对你的态度,更得多的是哪一种?所以你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家庭角色上和心里上的母子关系的认定;而其他大多数,就我所了解的,对于‘母子恋情’的生根发芽,甚至开花结果,都是基于母子关系的——有些是从误会摩擦然后再转成特殊的亲密,机缘巧合下的冲破禁忌,反而解决了不少矛盾;有些是从小到大一直亲密无间,从亲情真正转化友情,再转化到爱情或是性爱,母子也从简单的mama-儿子的关系,转变到朋友伙伴,再变成情侣、性伴侣、灵魂伴侣,这样的情感和rou体关系基于母子亲情,像是点缀,又像是升华。而你和夏雪平,去除掉那层血缘纽带,你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是一个成熟女性和一个小鲜rou的爱情故事,注定刺激,或许浪漫,但必然短暂。

    “——我说的不一定都对,但这就是我在想到你和夏雪平之间的关系的时候,所产生出来的诸多理性分析的总结。里面有很多东西,对你来说肯定不中听。但我希望你能听进去,”张霁隆看着我,又拿起了茶杯,“毕竟,我希望你能在你下一次恋爱当中,更加成熟且游刃有余一些。你就把你和夏雪平的这段经历,当成一次情感历史吧,而一次情感失败算不得什么。”说完,张霁隆又放下了茶杯,端起一旁的茶壶给杯子灌满了,才再次端起喝了两大口。

    唉,没想到这次跟张霁隆谈心,越谈我心里面越堵。

    “那您说,我还有什么办法能跟夏雪平修补关系呢?”

    “还想着修补关系呢?”张霁隆放下杯子,又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你不是说,夏雪平都已经和他们这个姑爷搞到一起了么?根据你所说的,这基本上算是既定事实了,就算你俩重新在一起,心里的这道坎儿,你过得去么?再说了,就算像我说的那样,你们相互之间也并不把对方当做母亲儿子,你们俩到底也是母子,本来母子之间发生了这种关系,倘若破裂了,那就要比一般的母子关系破裂的更要难以修复。秋岩,我真心劝你一句,这事情,你还是不要想了。你看像我,从来就不吃感情上的回头草,因为即便复合,那也不过是让你们之间的问题重新显露一遍、过去不开心的事情重新经历一遍而已。而且我看你这样子,虽然看起来是个挺风流的小伙子,可能你经历过的男女之事也不少,但你其实根本不懂得感情,不知道什么是恋爱……”

    “我……其实,我最近检讨自己的时候,我自己也发现了……”

    “所以啊,你就踏踏实实找个好姑娘,好好谈个恋爱吧。过去这些事情就别再想了。说到底,你跟夏雪平之间这才几个月,你只不过是现在觉着刻骨铭心,你现在心里的苦,终究会随着时间过去的。”

    “‘随着时间过去’,唉……”我重复了一遍张霁隆的话,又免不得叹一口气,“我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这才过了四个月,不过回想起来,倒好像过了一辈子似的。”

    “你啊,就是太重情分,脸薄心重,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需要小心的地方。你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你太冲动、一身的冲劲儿,同样即是优点也是缺点。敢当着机场那么多人面前公然收拾上官果果,你这次至少在F市可真是出名了。”

    “呵呵,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说到了这里,我又不得不问张霁隆一句了:“对了,霁隆哥,先前上官果果被抓进市局的时候,好多人都找到了徐远和沈量才,还有省厅那个胡敬鲂,都让帮着通融通融,以我的猜测,上官家的人甚至都找到案发所在的分局的一个刑侦处的头头那欢了,当时为啥您没找我呢?”

    “我……找你?我为啥要找你

    啊?”张霁隆诧异地看着我,当然他的这种诧异,却让我有点觉得他似乎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当然是我觉得杨省长,或者是别的人本应该会通过你找到我啊?毕竟首先兰信飞是你们隆达集团的法务部总监,我觉得,他死了您应该会问一句;上官立雄是红党的人,上官果果是红党三代,首都的人都找到了胡敬鲂和那个那欢,没人通过你找到我,这事情我总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啊;当然,我也听说,易瑞明和上官立雄的关系水火不容,杨省长早年间是易瑞明的学生,那么当时该怎么对待上官果果,我觉着杨省长总得知会一声——您是不知道,当时徐远要求我往死里查这个案子,沈量才却要求我从宽处理,这俩人的saocao作一波接一波的,往我这个办案小组里塞了不少人,说是帮忙结果全是来看着的监工!就我现在想起来,我还头疼呢!”

    “这个啊……这几天我去了趟蒙东办事儿,一直忙着跟北蒙乌兰巴托来的、还有从俄国莫斯科来的几个客人谈生意,要不是上官果果上了新闻,F市这边发生了啥我是真不知道。兰信飞的事情我也是看新闻知道的,他虽然跟我是工作上的关系,但是其实我对这个人也没多大好感,刚才赵五爷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他那样到处勾搭良家妇女的人,被人弄死了其实一点都不奇怪,我倒是真不知道他的那个妻子居然是你的国中同学;而且别说我不给你打电话,小杨她家老爷子也没通过她跟我打什么招呼。”张霁隆又夹了一筷子拔丝葡萄,放在水里蘸了一下,又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不过我看你处理的挺好的啊。我早就跟你说了吧:你用不着跟徐远抱着一起死。当警察、办案子,该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怎么回事么?他可不像十几二十年前那么刚正不阿了,把一切都当做控制手下和倒逼上峰的手段;而那个沈量才,呵呵,那家伙更是个善于弄权之人,不堪大用。你现在这样处理就挺好的,就算是你按照徐远的目的往死里查了上官果果,但你也是秉公执法,而不是听谁的话。”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仍然有点不安:“知我者,霁隆哥也。但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怕。”

    “怕什么?”

    当时我还不知道紧接着,上官立雄就会被人架空然后提前退休,并且终身蛰居,也不知道很快,首都的那些“白银会”的成员将有一大批落马,所以在我的心里当然会有所顾忌:“当然是怕自己会不会哪天就因为上官果果这件事被人搞了,甚至被人偷偷做掉呗。我从机场把上官果果抓回来的时候,还没等审呢,就杀出来一帮人要把他抢走——看样子,应该是商贸部或者什么别的部门假装的司法调查局的人。要不是省政府派了红党政治保卫处的黄云烟来搭救,我估计我都废了。然而即便现在黄云烟已经让我吃了颗定心丸,告诉我有他们在,不会再有人对我和其他办案员警怎样,我还是心里打鼓。”

    张霁隆又擦了擦嘴,然后平静地看着我说道:“这事情你大可放心好了,既然是那个黄处长都开了口,这事情到此就完全落听了,他的话不会有错的,黄云烟这个人的定心丸一般不会轻易给人吃。至于以后,只要你自己别跟外人再乱说什么,就包括你刚才跟我提的什么听说过易元首跟上官宰相之间云云这种话,你自己和其他办了这个案子的人,也别再把这件事情搞得大鸣大放的,我想,应该没人会再对你为难的。”

    “好的,我知道了。唉,政治的事情可是真麻烦啊……我是真不知道霁隆哥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身边那么多政客围着你转,你又要去围着阶位更高的政治家们转,”我挠了挠头道,“而我呢,我其实只想好好当个小警察,能抓坏蛋、办案子,这就够了。天知道为啥我要卷入这么多的破事儿当中。”

    “我想我也跟你早就说过的吧,这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哪怕是吃喝拉撒,全都跟政治有关。不过你会有这样的困惑也正常,你在这个年纪,承受了太多你不该承受的事情和责任。想想你曾经的那些小学、国中同学,他们大部分,此刻都应该在为马上到来的学年论文答辩和期末考试发愁呢。挺过去就好了,不是好多人都觉着你不成熟么?相信我,只要你能把这个阶段挺过去了,没多长时间之后,你将会比其他人更加成熟。”

    “对啊,大部分小学、国中同学,还有一部分已经成了杀人犯呢。”

    “哈哈哈!”

    “呵呵,我倒是想永远幼稚下去,但就像我现在这样,若是继续幼稚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保不齐会被人算计死——夏雪平跟我算掰了,她现在又被借调到情报局,和周荻天天风花雪月;我这边刚把我们一组里面那几个刺头算是安抚好了,按下葫芦浮起瓢,风纪处那帮新来的警员和实习学警还有不少想找我麻烦的,还把先前跟一组的老账本又都重新翻了出来,就这点责任,我就算没能力背负也得负啊……”说到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我立刻绷直了腰板坐了起来:“对了,霁隆哥,可能我还真有件事得通过您看看,能不能求求谁帮帮忙——您说我这脑子,这件事那天晚上我跟黄云烟谈话的时候,我就应该跟他提的,结果那天我满脑子都是上官果果的事情,所以一下子就忙忘了……”

    “什么事情?”

    “正好是在我去赶着办上官果果这案子的那个早上,一群从我们市局离退休的一帮老头老太太给我围住了——本身他们是要找夏雪平的,结果我告诉他们现在是我

    代为负责重案一组,他们就找上我了。我仔细一听才知道,除了他们之外,几乎所有上了年纪的老警察都已经好长时间没领到退休金了,有些人为这个城市为这个国家流了一辈子血,到头来饭也吃不饱、大冬天的采暖费都交不上——这还只是F市的情况,我不知道全省其他的地方会怎么样。我那时候就寻思着,能不能托您跟昭兰姐说说,让她父亲想想办法呢?”

    张霁隆一听乐了:“呵呵,你们的退休老警察的事情,不找你们局长徐远沈量才、不找你们警察厅,居然找上我一黑社会帮忙了?你应该先找他们啊?”

    “我是多没脑子,不找他们先找你?这事情我也觉着被人听到那都招笑!但是没办法啊,徐远和沈量才俩人都跟着掺和大选呢,他俩都不愿意管这件事,而且我一说,他俩就往全体警察系统的经费都被裁剪和省财政赤字上头说,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至于省厅就更别说了,胡敬鲂那家伙我早算是得罪透了,至于聂仕铭,那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儿,想找他更是连路都找不到——并且我发现,现在在局里啥事儿都能忘省财政赤字上赖……但是我岁数小,他们这帮长官们在成天在琢磨担心个啥,反正我是不懂,只不过我听说,那些六七十岁的爷爷奶奶们,一身伤病,有的子女都没有,为了一口饭和冬天的一点暖气,还得去领救济金,还得去到处打工,唉,我心里就不是滋味。”

    “唉呀,这省里赤字的事情,倒确实挺严重的,也影响了不少东西……”

    “您也这么说?没逗我吧!我看是净他妈的瞎扯!那胡敬鲂都有钱搞篮球比赛,咋就没钱给老干部发退休金和补贴呢?”

    “你们警察系统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据我所知这里面有好几笔烂账呢,都算不过来。关键是,你让我找杨儿她父亲倒不是不可以,但关键是红党做任何决定,它都有一套繁文缛节——嗨,还都说这红党比较喜欢搞独裁,但红党遇上啥事儿都得先拿到他们党内,在各种什么党委会、党代会、常务委员会、工作研讨会上,让整个党支部和党委研究一番才能决定,决议过程可比蓝党跟地方党团复杂多了,可不是像他们一样、只需要搞定几个派系的大佬就能把事情敲定的;这据我所知,这段时间红党那边已经有不少事情在进行研究了,你这件事的话要是再往上排……”张霁隆一边思忖一边说着,正在这时候,内堂的门再次被完完全全地推开,张霁隆一抬头,眼睛突然一亮,对我指了指门口说道:“欸,不如你找他啊——他们掌控之下的资本流,可比杨儿他爸那边的多多了。”

    我不解,还以为张霁隆让我找的是赵景仁,正寻思着张霁隆已经站起身来;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