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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八章】第14节

拎着两大只外卖保温袋,里头有四个大号白纸碗,先两碗面条和牛rou片浇头葱花和榨菜白萝卜配菜、另两碗则是牛rou清汤,还有一塑料盒羊rou烧麦,一塑料盒满当当的rou串,一塑料盒酸甜拍黄瓜和糖醋土豆丝,还有小塑料包的辣椒红油和陈醋。要知道这俩在把这些东西摆在我和赵嘉霖身旁的桌面上的时候,后背上还背着冲锋枪的,本来心绪复杂的我和赵嘉霖看着这一幕,让俩背着冲锋枪的保卫员给我俩端茶倒水,倒真正地有一种被人软禁的感觉。

    “嫂子,何警官,慢慢吃。还有什么需要的就说话。”其中一个保卫员说道,并退身出了门。

    “那您二位吃了么?”我忍着戾气憋着委屈,硬着头皮对那两位问了一句。

    “这个您就不用管了。”另一个保卫员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周课长让我俩看着您二位看资料,我俩就不能怠慢,其他的您二位真不用管。”

    说完,办公室的门就关上了。

    我一会过头,赵嘉霖闭着眼睛,此刻,在她整个人周围笼罩的气都是黑的。

    我看着她这样子,一来也是没法不理睬她、有些于心不忍,二来也不

    能是等待会我在桌上大快朵颐吃着、然后自个默默地看那些账目,让她一个人跟个望夫石、或者更确切地说应该叫“怨妇石”一样地杵在我面前,我便走到了她跟前,并试着重新打开话匣:

    “哈哈,行了呀,你们家周先生现在真是行了嗬!整个专案组的行动走向、咱俩的人身自由和来去命运,都得听人家的。他周荻现在可真是得以了呀,做啥决定还都能绕过岳凌音,人家还是首都那边儿认可了的,可以!可真叫一个飞黄腾达……哎,jiejie,你干嘛?”

    ——我一边说一边靠近着赵嘉霖,本来合计着说几句风言冷语逗逗她,然后再拍拍她后背,就推她到座位上做好,喝了热饮吃了面,该干嘛就干嘛吧,在这光跟周荻怄气也不值当,何况人家周荻都已经出去不在这了,我和赵嘉霖在这小屋里再继续使性子哪有能给谁看呢。结果我这后面这么一大段腹稿还没念出来,眼前的这个小女人的本真模样,带着着实掩饰不住的情绪,一下子迸发到了我的身上,她身子往前一栽、一头撞到我的胸口后,抬手出拳往我的肩头乱杂着;我起初还以为是就我这么几句话就把本来已经在窝火的她弄得生气才这样,没想我一扶着她的双肩把她推起来一看,这jiejie已经在咬着嘴唇眯着眼睛,双眼中跟开了冰河一样,眼泪奔流三尺,根本止不住,但哭得这么厉害却又根本不愿意让自己出一丁点的声。

    这下更加让我手足无措了。我最摆弄不了的,就是在我面前搁一个哭着的女生。

    “嘉霖姐……你……你别哭啊!”

    但这那是我一句话就能止住的事儿呢,我这又不是念咒语,并且赵嘉霖在被我端着肩膀站直身子后,双眼无神地看着我,眼泪流得反而更凶了,但同时嘴上还可以地憋着不出声,哪怕嘴巴已经撇着咧开了,但就是把哭腔哽在嗓子眼处,浑身上下却跟着眼泪涌出而啜得一颤一颤。紧接着,她又是梦地超前一栽,用额头再次重重地撞在我的胸口,浑身难过地抽搐得更加厉害了。

    我看着她哭得这么伤心,我的双手也像不听使唤一样,念头一动心一横,紧紧地把她抱在了自己坏里;但等我真的把她抱住了,我好像觉着自己这么做似乎又不妥,可是当我想把手松开的时候,我却又有点不忍加不舍,踌躇了半天,我只能说了一句:“我说jiejie,你别哭了好不好?我这……我这可是新衣服……”

    赵嘉霖没搭话,但是我又分明感觉到全身抽动着的她,也自然而然地举起那一双嫩藕似的双臂,紧紧地绕在了我的腰肌,而她的身子也在我的怀里瑟缩着、跟我的身体贴得更紧,甚至整张脸都贴到了我的胸膛。

    ——我这时候心里反而更加担心这jiejie了,因为人在哭泣的时候,本身压着声音其实是一种很不健康的行为,会影响呼吸的节奏,而她又把口鼻都贴到了我的胸肌上,还继续压着声,而且她在我怀里颤动得这么剧烈,尤其她的身子骨还这么的单薄,虽说这次贴紧了她的身体、还有先前那个清早跟她居然睡在了一个被窝里之后竟然是搂着她醒来,我能感受到她的身上的结实肌腱也不少,但我还是真的怕她别一会儿哭得一口气背过去上不来,于是,我也放下了许多杂念,很果断地把自己一只手放到了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抚摸着她苗条而柔软又紧实的后背,帮她顺着气息。

    抚摸着、抚摸着,贴着我胸口的赵嘉霖也总算是小声地嚎啕了出来。

    差不多七八分钟后,她才逐渐没了声音——这倒真给我吓了一跳,我还真以为她哭背过气去晕厥了,把她的身子又端起来一看,这jiejie的眼泪尽管还在往外吧嗒吧嗒地掉,但是比刚才已经好很多了,气息也顺韵了,脸上倒也由刚才的死灰一样变得通红。

    “哭痛快点了?”看着面如春桃又桃花带雨的赵嘉霖,我问了一句。

    赵嘉霖斜眼给我送了个带着跋扈又愤懑,却紧跟着蒙上一层羞怯的眼神,然后微微嘟着嘴点了点头。

    “哎,何必呢,这是……真没必要……”我说着,从自己的休闲裤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递给了赵嘉霖,并捎带着明知故问对她说道:“你说你这么生气干嘛呀?到底是冲着他不安排我去盯那个温泉会馆,你才帮我出头,还是冲着他一直以来就没好好对你,所以你借引子撒气啊?”

    赵嘉霖哽咽着擦着眼泪,抿抿嘴唇后,终于开了口:“我……我就是看不惯他……”

    “你看看?我一寻思就是。我自己都没觉得不让我去查那个‘知鱼乐’能怎样呢,你在这怎么能居然比我还着急。我一想,就是你心里对他有气。”

    “哼……他凭什么……什么都是他说了算!”赵嘉霖像是在对我诉苦,又像是自顾自地念叨,“从我刚认识他,到我后来小学四五年级了、开始追他,再到现在……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他说啥是啥……而我想干什么、想要什么,大部分全都被他否了……‘阿伯斯-夫录’(混蛋)!”

    “您也别在这骂满文词儿,三格格,”我拍了拍她的后背,看她彻底不哭了,我便连推带扶着,让她在椅子上坐稳了,“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在他这有诸多不顺意,你怨得着谁?那不都是你自己愿意么?”

    “怎么着?你想教育我啊?”赵嘉霖这刚哭完,明明浑身上下都失了魂了,一听我这话,马上眉毛又是一横。

    “我的个天……我说三格格,您这‘冰格格

    ’的‘冰’字儿,说的是新能源‘可燃冰’吧?我说啥了,你就又发火啊?你俩的事情,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跟我也没关系啊!”我想了想,刚哭完的女生我跟她一般见识干嘛呢,深吸一口气,我连忙调整了心态,柔声对她说道:“我这不看你刚才这样,不也有点恨铁不成钢么?你说说,你成天跟我在这时时刻刻都叫板,你咋到他那儿就委屈得跟个旧社会的小媳妇似的呢?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太顺着他了,你知道么?他都对你这么不好,你怎么还这么顺着他,他说啥就是啥?这还亏全世界都知道他周荻是入赘你家的、你赵嘉霖还是个格格呢!你跟我斗嘴时候那股神气劲儿都哪去了?咋的,就这今早的烤肠给吃了?”

    我真是搜肠刮肚想出来在最后一句话里带上这么一个梗,没想到赵嘉霖还真的被我给逗笑了:“你才就着烤肠吃了呢!呵哈哈……你个何秋岩,你怎么啥都能想到吃呢?你呀,你就是个小吃货!”

    “哎,你这说的倒对了!我还真就是个吃货,嘿嘿!”她破涕为笑,我也放心了,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并接着哄到:“嘉霖姐,稍微开心点了是吧?你看看,你这笑起来的样子多好看?真的,就冲你笑起来这模样,你要是能天天像这样笑起来,我天天跟你吵架我都愿意。”

    本来笑着的赵嘉霖听了这话,脸上又突然有些板了起来:“油嘴滑舌!没正经!”

    “我怎么就没正经了呀?我说的可是我正经所想的——你知道你刚才哭得样子多难看么?我的天,现实版‘痛苦面具’!你说你好歹也算是咱们市警察局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了,哭起来的模样咋就那么难看?那叫一个颜值坍塌呀!玛雅图腾柱和川蜀三星堆面具也就这水平了!但你看看你现在,笑起来的样子,像古典白描绣像上的仙女似的!哎!你在我旁边保持点美貌,让人赏心悦目,我在旁边,就着这点rou串儿小菜儿,吃点牛rou拉面,心里也是倍儿舒服!”

    “吃吃吃!说到最后你说的还是吃!哼!”赵嘉霖说着也拿起了筷子,已经挑起一绺面条了,嘴上还在叨咕着,“就这东西,他派人去给你买的——一个抢了你喜欢的女人的人给你买的午餐,你还真吃的下去?何秋岩你可真行!”

    “谁给买的,那不都是农民伯伯种出来的粮食?跟谁过不去,咱都别跟粮食过不去哟。”

    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也不理解我为啥现在浑身都透着一股笃定。反正就刚才我喝斥出这么短短几句话,而周荻我还各种躲避不接招之后,我算是体会出一件事:周荻跟我之间的事情,首先肯定没完,其次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了结的事情——他那本写着他跟夏雪平私通的日记被我和赵嘉霖在这个节骨眼上看了出来、还有先前他和夏雪平真真假假的在各个宾馆或者购物中心的成双入对的出现、他现在突然就把岳凌音的权力给架空,再包括,老丁对他的行为的怀疑,让我觉得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可能拧成一根绳。绝一顿食、或者当着众人面儿跟他大吵一架,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来日方长,我得找机会慢慢跟他拉扯。

    正想着,我又瞧了瞧面前的面条,把汤和面条兑好了之后,我先喝了一口清汤,然后又拿起了红油和陈醋包,又分别另拿了一包递给了赵嘉霖:“嗱,加点儿,别赌气了行不行?算‘奴才’求您了,三格格,吃完咱俩还有正事儿呢!你看看这面条多香……嗬!你们家周先生对咱俩也真是好哈?这起码多加了三块钱的牛rou……嘿,这香味可绝了!这也就是你在这,我怕熏着你,这要是这时候再来一瓣蒜,嘿,那感觉简直‘聊咋咧’!”

    “哼!哈哈……”赵嘉霖看着我的样子,先怒嗔一声,然后又忍不住笑了笑,对我摇了摇头:“你呀,我真是服你了!我现在看见你这样儿,我就想起来带你回去过元旦那天,你在饭桌上那个高兴!我打小真没见过谁能在我家饭桌上能这么高兴……小样儿!”

    “食不言,寝不语。快吃吧!”

    于是赵嘉霖也放下了负面情绪,一边看着我一边跟我一样大快朵颐,并且吃着吃着,还跟我抢起了rou串;我一开始也是想要逗她,故意站着,一手举着面碗啁起来咥面,一手把rou串盒高举过头顶,让赵嘉霖踮着脚尖也够不到;但我还是给她留了四根rou串,我自己则把拌菜里面的香菜秆都吃得一点也不剩下。最后,赵嘉霖吃完了面,脸上也不见了一丝丝伤感,且在她那两片斩男色号之上,又沾了个满嘴红油。

    水足饭饱之后,又让门外的保卫员帮着收拾了碗筷垃圾,我和赵嘉霖便打开了各自手边的那本账本。

    一翻开账本,对金融不太理解的我虽说多少会有些懵,但我也看得出来,账本上记录的应该不是传统账册上面的收益和花销,而是现金流的走向,而且看那些企业的名字,一股熟悉的既视感,贯通海马体:

    “这是……G市‘红林岭制药集团’……首都‘三秋科技有限公司’……沪港‘嘉华投资有限公司’……南港‘中资盛兴置业’……还是‘红林岭’,然后首都‘天马生物制药’、粤州‘唐家金融股份’……又是这个‘中资盛兴置业’,唔……”

    我翻了两页,上面对于资金流向的记录大同小异,简单来说都是这家名叫“红林岭制药集团”的地方,先把自己的收益以融资或者入股的方式,投到首都、沪港、南方S市、粤州、山城、云漓、还有回疆天山市这几个城市的几

    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手里,然后他们这几个城市之间再进行二次转手,接着最终都会以投资不动产的形式把这笔资金交到这个叫做“中资盛兴不动产”的手里;等到了南港那头的资金流向就不是很清晰了,少有的几个记录是,要么直接转到一个在开曼银行开设的具有美国背景的“Barren-FountainEngineeringCorp.”的企业,直译过来,应该叫“荒原-喷泉工程集团”,看着名字很有创意但是读起来稍微有点绕口,但也说不定“barren”和“fountain”有可能是个姓氏,就叫“巴润”和“方庭”,毕竟这两个单词是首字母大写,老外们的姓氏很奇怪,叫啥的都有;要么有时候还会把其中一笔资金回流到F市的一家叫“蓝江实业公司”的户头上,当然,我从小在F市长大的我都没听过F市还有这么个公司。

    这个蓝江实业,还有那个“巴润-方庭工程”我肯定是要查的,但是刚看完两页的我,不禁又把这文件夹合上了——接着我就陷入了一阵deja-vu式的沉思当中,这账本上记录的地理上的资金流动方式,实在是太眼熟了。

    “‘中资盛兴置业’……‘中资盛兴’……‘盛兴’?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我随口说了一句。

    “‘中资盛兴’……这不就是著名的‘盛兴公司’么,你不知道啊?”在我身旁的赵嘉霖突然开了口。

    “呃,到手感觉有点耳熟……”我回过神来看着赵嘉霖。

    “新加坡和南港著名的‘盛兴大厦’你知道吧,那就就是他们的。”赵嘉霖说完后,继续看着我,但她见我脑子似乎还没回过弯,就有点不耐烦地又长了一调对我解释道:“南港洪兴社。他们在清末的时候就叫做‘盛兴堂’,‘洪兴’这个名字,是他们后来挂靠上洪门山门之后改的。”

    “啊?是他们啊!”

    “对,就是他们。欸,对了,我记着好像前不久,你办那个大明星罗佳蔓的案子的时候,我听说他们的话事人‘青城佬’、草鞋骆先生和白纸扇范先生,不都通过张霁隆找到你来,要走了一个什么人么?”

    ——不用赵嘉霖说后面的话,我已经在往这上想了。

    “对。不过我发现了哈,嘉霖姐,你对我查过的案子还真上心,有时候你记的东西比我都清楚。”

    赵嘉霖眼睛先是睁得更大,随后又抿抿嘴唇,等我把话说完了,她又故作嫌弃地说了一句:“嘁,美得你了!我那是碰巧听说南港黑道有人来,而且你何德何能,能惊动洪兴现在最厉害的三个大佬,倒是的确让我有点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黑道上的事情,不是你何秋岩,好不啦?”

    “是啊,他们压根也不是冲着我来的。他们通过地方党团的地方首席和张霁隆找我,是为了把当时其中的一个嫌疑人、罗佳蔓当初的经纪人林梦萌给要走。罗佳蔓是病死不是她杀的,但是林梦萌的确杀了洪兴的前任龙头温先生;但是事情却是在南港做的,咱们没办的抓她、有没办法帮她,她自己还愿意跟着洪兴的人回南港。也不知道这女人现在是死是活。”

    “哦,那我估计够戗了。哼,他们这帮人啊,说好听了叫维护传统,难听点,这就是保持野蛮。不过咱们在查的俩制药公司也挺厉害的,他们的账面关系居然能联系到南港黑道——喏,你瞧我这本关于这个什么……‘向阳老字号药业’,你看看这个:先是走账到首都的这叫什么‘野马投资公司’,然后是粤州的这家‘红枫林地产’,随后你看这个,又是南港的企业——‘万利华发展集团’,你知道这是谁开的么?”

    “谁啊?”

    “东英‘骆驼’,他开的。”赵嘉霖说完摇了摇头,不屑地笑了笑,“哼哼,红党专政的时候,洪兴太过招摇、一直被打压,东英又因为历史遗留问题越来越抬不起头,这两家在被知道跟红党合作又低头的和联胜排挤得快没饭吃的时候,还在相互厮杀;这倒好,在跟‘天网’相关的账册里,这俩老对头居然同时出现了。”

    反黑为专业的赵嘉霖把南港江湖风云的故事,跟我如数家珍一般讲述着,可我却突然被另一个企业名字给吸引到:“红枫林地产”,这不是先前自杀的那个影帝郑耀祖当董事和法人代表的那家企业么?这个企业,我在郑耀祖的资料上看到过。

    而根据郑耀祖自杀前他所说的那番话、我查到的资料、康维麟的口供和成山自杀之后我和白浩远所查到一些东西来看,在我脑子里一直有一个猜想:那就是当初涉嫌害死罗佳蔓的这一圈人,目前看除了那个跨性别设计师陈春没啥特殊背景、练勇毅好像也单纯就是一个整容医生,剩下的三个人好像都在一条线上,这条线,就是帮着成山市长洗钱的利益链——成山父子把自己受贿得来的赃财找人变卖、然后这些会被法律定义为“不明来源资金”的钱会被交给郑耀祖这个同时担任不少企业董事和法人代表的大明星,通过他来把这些带着鸡屎的金鸡蛋洗净、擦干,再分别装到绑着自己名签的不同的篮子里去,接着这些装好了鸡蛋的篮子又会通过林梦萌和之前的温先生,被送到洪兴帮、或者说、送到南港的会党黑道手上,再通过黑道的手段把这些钱洗白,然后再通过某些其他方式,以投资、捐献、资助的形式,就像超市里的免费送鸡蛋一样,再把这些金鸡蛋送回到与成山父子有关的社会关系手中。按这个思路去想,林梦萌宁可被洪兴

    带到香港“三刀六洞”,也不愿意继续留在F市,我估计她也是因为这事情——万一有人因此找上她,恐怕就不只是“三刀六洞”那么简单了,洪兴的人让她死得可能还会更痛快一些。

    这档子事情也不只是我自己这么猜测,跑到国外的那些遗老遗少或者哪怕是政体改革后也不满足的反骨大亨们,在成山自杀且杨君实亲自给自己的这个门生定性为贪赃枉法然后畏罪自杀之后,“转轮教”、“七老板”那帮人也好、像魏鹏律师那样的闲散人士也好、各种什么协会联合会也好,都在自己YouTube和推特上的自媒体节目当中也说叨了这个事情。他们说的故事,大体上也都跟我的猜想差不多,但也仅限于大体故事了,但要是听他们说的细节,我也真不知道是我喝多了还是他们喝多了。他们从来都是这样,细节往往经不起推敲,但就是能靠着跟大多数对一件事知道怎么回事的大众所产生的想法一致,才能博取到一些认同,但并不代表他们说的就是对的。

    不过有意思的是,就在蔡励晟险遭刺杀之后,这帮人无论派系团伙,都像商量好的一样,把当初发的视频节目或者文字全都删了个干净;再之后,如果有人提起,他们居然全都一致地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成山通过郑耀祖和南港黑道帮忙洗钱的事情、自己也没发表过什么言论,尽管睁眼说瞎话是他们的传统艺能,但是集体失忆这一套玩得却更加新鲜,甚至为了证明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不少发誓和红党不共戴天的家伙们,居然还用称赞起杨君实清理门户,来转移他人视线。

    无论如何,照现在这么看,有一定的可能,成山-郑耀祖-林梦萌这条利益链,和这本记录着天网伪装的药企资金流的这条线,很可能会交叉,甚至是重合。事实证明成晓非、郑耀祖和林梦萌都没杀罗佳蔓,即便他们确实有犯罪行为,更何况那是个假的罗佳蔓;而罗佳蔓和康维麟之所以能把这帮人玩得团团转,就是因为她应该是知道这里面的一些事情;只是现在,罗佳蔓病逝了、成山自杀了、成晓非和郑耀祖早没了、林梦萌不知所踪、康维麟被人乱枪打成了蜂窝,而对于这个案子其他的事情安保局又不允许查;

    至于海外那帮嘴里根本没个四六,却成天把这俩数字倒过来当经念的家伙们,他们的话还不如幼儿园小孩编的故事可信,我要是能把他们说的东西当回事,我何字倒着到着写。

    那么,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方面是指望不上了,想要搞清楚真相,我就只能像周荻所说的那样先把这上面大部分的内容都记在脑子里,然后再挨个一点点去查……

    不对!

    我突然想到,把成、郑、林三人玩的团团转的,除了罗佳蔓和康维麟,其实还有一个人,虽说这个人是帮着康维麟戏耍其他三个的助手,虽说这个人现在也死了,但是,他对于罗佳蔓的事情知道得实在是太多了。

    ——练勇毅,对,就是他。

    猥琐如他,把罗佳蔓当成自己的玩具和作品的他,对康维麟的所作所为既好奇又叫醒的他,或许也可能知道这里头的一些事情。他虽然死了,但是他的老婆和女儿还活着——身为丈夫的练勇毅一死,这个乐羽然就带着女儿没了消息,我没猜错的话,她肯定是知道点什么。

    想到这,我便立刻伸手打着响指,对赵格格招呼着:“嘉霖姐,别看了。我大概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咱俩赶紧回市局,然后……”

    “啊?不看了?我这还没看完呢。”赵嘉霖当然是一脸困惑。

    “甭看了,用不着,因为我真清楚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我便把自己的猜想,一五一十地跟赵嘉霖说了一通,然后我站起身来整理着衣服,拿起自己的大衣穿上,并且把她的外套也递给了她:“所以我刚才想说的话都没说完:我觉着咱们俩应该赶紧回市局,正常情况下,你说的那个乐羽然应该被小陆小栾他俩接回来了,我俩与其看这些死的文字,还莫不如去问一个大活人呢;要是他俩还没把乐羽然接回来,咱们就去你说的那个分局一起接人去。走吧!”

    “哎,你等等……”赵嘉霖突然又有点犹豫,“我听你说的这些东西,好像是这么个意思。但毕竟……‘他’让我俩先把这些东西背下来记住的。你说万一咱俩有点什么遗漏,或者你的假设不成立、乐羽然根本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事情那怎么办啊?”

    “哎哟喂,三格格,要么我刚才咋说你就是太顺着你们家周先生了呢!他只是说,咱们俩不能把这两本档案夹带走、不能把上面的东西拍下来或者抄下来带出这里,但他又没说只让咱们俩看一遍吧?而且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后打印出来的,刚刚开会的时候,你家周先生说啥来着——这是从某个电脑的内存里恢复出来的文件。我俩要是记不住里面的一些东西的话,肯定还能找他要来接着看。再说了,就这上面这么老多乱七八糟的企业名字和这么一大串金额数目跟日期,这得是啥脑子才能记住、黄药师的媳妇还是钢铁侠的助手?赶紧走吧,赶上你家周先生讲话了,‘时不我待’。”

    赵嘉霖点点头,也放下了档案夹,接过了她的手提包、穿上外套之后,跟我直接出了门。刚打开门的一瞬间,我还准备回头跟门口站着的四个保卫员说话,却在我不注意的档口,赫然被赵嘉霖直接牵上手,并且拽到了她身边——好说歹说这赵格格是一人妻,还是这帮情报局保卫员的新嫂子,

    先前我和她睡在一张床上那也是分了两个被窝,最后就算搂到了一起,却既没宽衣解带也没大庭广众,可今天这么一下,当着他们这四个保卫人员的面前就这么拉上手,这已经算是很亲密过份的举动了;这还不算结,我这突如其来被赵嘉霖一拉,一个趔趄没站好,我还把身子往她身上贴了一下,我还没缓过神,赵嘉霖已然非常做作地回头侧目笑了一下,抬起酥手在我胸口她刚才哭得晕湿的地方软绵绵地拍了一张,还娇声细雨说了两句:“哎呀,你这就站不住呀!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老实,哼!”然后又继续拉着我的手进了电梯。

    ——就这么一下,实话实说,我后背上流出来的冷汗不比刚才赵嘉霖淌的眼泪少,几秒钟的时间就把我的贴身背心给浸透了。但等电梯门关上前那一刹那,我一抬头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端着冲锋枪,嘴巴却齐齐如下巴脱臼一般张着合不上,再一想这帮平时不怎么在一楼见着的保卫员们,都管周荻称一声“哥”,还管赵嘉霖叫“嫂子”,这待会儿他们能不把赵嘉霖和我之间这些亲昵告诉周荻?照着这么一想,在我的心里,忽然冒出来一阵无比的痛快!

    痛快归痛快,等我再上了车,赵嘉霖再在副驾驶坐稳了,我俩在车里这一路上都没有跟对方说一句话。空气里仿佛飘满了椰浆兑的朗姆酒似的,甜归甜,苦味也挺渗人;烈也太烈,醇厚也不至于,但是香气又似乎很是诱人;嗅起来勾着心里的馋虫,但手上却始终是一滴都不敢碰。

    车里一直安静着,除了在半路上我才想起来打电话给许常诺和陆思恒问问情况:乐羽然已经给接到我的寝室里了,但是据说此时此刻她正在抱着自己闺女闹妖,亏得我这时候一个电话打过去,给陆思恒栾雪莹这帮孩子吃了颗定心丸,要不然他们是真不知道该拿这母女俩怎办了;而我拿着电话刚要调出来许常诺的号码的时候,傅穹羽正好把电话给我打了过来:这个时候他也在我寝室房间里头跟着,帮着一起照看练勇毅的女儿练明雅,正打着电话,傅穹羽还特意跑进了洗手间里跟我说话,他和许常诺早就回了局里,他们一去省厅之后,问人家说要帮着再对练勇毅做个尸检、并说怀疑练勇毅不是割腕而死而是上吊自杀的时候,省厅的法医鉴定办公室都乐了:他们说自打从当初接到练勇毅的尸体和初步尸检报告、并且做了二次他们一直就知道练勇毅是用登山索自缢而死,实践报告上从来就没提过割腕的事情——也就是说,只有我们市局接到的报告上面说是割腕,换而言之,有人在给我们市局的报告上动了手脚。所以许常诺和傅穹羽还有申雨萌这仨早回局里去了,只不过,陆思恒和栾雪莹这边把乐羽然母女俩带回市局的时候,也不知道乐羽然突然发了什么疯,陆思恒这边好说歹说请她下警车她都不下,随后她又找了个空档,挣脱了众人的拉扯准备逃跑,正好被刚走到冲锋车附近的许常诺一把摁住了,还拿铐子铐上,这才给她弄到了我的宿舍里。不过也就是这么一下,许常诺的脸也被那个女人给抓伤了,便去医务室上药去了。

    看来练勇毅是上吊而亡实锤了,不过,这又映出来一个疑点:练勇毅横竖都是自杀,为什么会有人非要把“自缢”给改成“割腕失血”呢?简简单单改个死因,对于当时练勇毅涉及的罗佳蔓一案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更别提能够翻案呢;更别提这个人除了给篡改了死因,还把现场报告也给改了,并且改得不留痕迹,那既然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却还把活做得这么细,总不能是吃饱了撑得吧?我思来想去,一摇头一叹气,才想明白这事儿也怪我,我要是当时能再去找人多关注一下练勇毅的死就好了,如果一个月以前就能查到我们接到的报告跟练勇毅的实际情况不一样,我当时可能就会派人全力去找乐羽然母女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放之任之——好在赵嘉霖还帮我记着这么一档子事情,拐走乐羽然母女的那个人体器官工厂正好也被重案二组成功打掉。

    而若是照这么想,那么当时修改死亡报告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在暗中想要提醒我、提醒重案一组和市局,练勇毅的身上还有别的问题,毕竟他自杀那个关节,正好卡在成山自杀的前后。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和赵嘉霖快马加鞭地往回赶,进了宿舍楼,在门口听着老牛太太好一番埋怨,我俩才终于上了楼,但这么一看,这老牛太太也算是刀子嘴豆腐心,埋怨我和陆思恒他们埋怨得狠,但最后还是没拦着乐羽然母女俩进屋,我倒是真谢谢她。一进门,我就瞧见申雨萌和傅穹羽在陪着一个可爱白净的小女孩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小女孩手上还抱着一个哈利波特的布偶娃娃,后来听说那是傅穹羽临时买的;申雨萌应该是怕孩子被里屋的响动给吓到,因此还把自己那一副七百多块钱的创声耳机戴在了小女孩的头上,平板电脑后面还摆着旺仔牛奶、吃剩下一半的豆乳蛋糕、吃了四分之一的宫保鸡丁盖饭和只动了几口蒜蓉炒油菜,旁边另有一份外卖塑料袋,根本没打开过。

    而屋里这边可就热闹了,我的被子上被踩下一只清晰的女士皮靴鞋底印;电脑桌前的那只办公转椅还在地上躺着,仔细一看,下面的一个转轮还被踩碎了;电脑桌旁边的废纸篓也给踢翻了桌面上的马克杯躺在桌子上,里面的水放流了半桌子——好在我的笔记本电脑在我昨天中午之前就被我放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用密码锁锁着,要不然就这么摆在桌面上,要么就得被水浸坏,要么就得被砸坏。此刻在我的床上,躺着一个三

    十岁左右的女人,长卷发、高鼻梁、白皮肤、苗条躯干大长腿,浓妆艳抹,却满脸花妆,被七菜鸟加上五个制服大队的员警手足无措地围着——这要是有不知道的能路过这里一瞧,恐怕会觉着这屋里正在搞什么献祭仪式一样。我再一看,还好,靴子已经给脱下来了,要不然我这被罩是真没时间拿去洗。

    女人原本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等到一看见我和赵嘉霖进屋之后,又十分紧张警惕地坐直了身子,然后背着被铐起来的双手,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嘴里还大叫了一声:“不许对我姑娘咋样!”

    我其实和赵嘉霖刚进屋,看了一圈屋里的情况,也根本没去注意听乐羽然的胡闹乱喊,我俩相互使了个眼神,赵嘉霖脱了外套放下提包,就走到傅穹羽和申雨萌的身边去帮着照看小姑娘去了,而我则是径直走进里屋去看看乐羽然到底什么情况。而乐羽然纵是之前见过赵嘉霖,这会儿也极其慌张,不由分说对着小门厅里的赵嘉霖就又是一通乱吼:“你干嘛?我让你帮我、救我,怎么,你还要害我啊!我……我告诉你们!说一千道一万,你们也是警察!你们要是敢害死我们娘儿俩,我……我有的是地方告你们的!”

    到了这个时候,屋里这帮已经忙得满头大汗的小年轻们才发现我和赵嘉霖已经进了门,于是纷纷转头打招呼:

    “学长!嘉霖姐!”“哎呦,小何儿,哎,小赵,你俩终于回来了!”

    我冲众人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盯着乐羽然的眼睛。我是没办法把人的眼神形容的太具体,但我跟这女人对上一眼,我就知道这女人喊的凶吵的狠,心里其实是极其慌张的,好像真认定了我走过来靠近她是真的为了杀了她的,随着我的靠近,乐羽然还努力地挪着脚丫和屁股把身子往身后的床头上贴;再一个,我一眼就瞧了出来,这女人心里一定有事儿,而且有大事儿,她在慌张的同时似乎也在找着谁,同时她那闪烁来闪烁去的绝望与气馁,好像也是觉得如果这件事她没办法保护好,似乎又特别对不起谁似的。

    我想了想,挥了挥手,拨开了众人,让他们在我房间找个地方席地坐下休息片刻,我又坐到了床上,先是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昨晚本身就没睡好,这一忙活,就到了下午了,困得我是真有点忍不住。等我抬手搓了搓脸后,我才对乐羽然摆摆手:“行了,乐女士,您先喘口气,听我们说几句行不行?”

    乐羽然这边嘴唇都干了,看样子,她这会儿已经嚎叫了半天也没喝一口水,并且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着的:“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和我女儿好不好?我求求你们了!”

    “不是……嗨,您别误会啊,我们真是来保护你的,乐羽然女士。”

    但乐羽然这会儿就跟猪油蒙了心似的,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她只等我说我完了话,就眼泪一挤,又放声大哭:“哇……求求你们了!饶我们一命行不行!我们娘俩得罪谁了这是,你们非得要我们的命!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我的天,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赵嘉霖哭完了换这个乐羽然哭,这一天天的还有完没完了?

    我正皱着眉在心里诉苦,乐羽然这边又继续哭嚎道:“求求你们了!不管咋说你们也都是警察……哇……咋说也都有点同理心吧?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干啥啊……你们就算是要来灭口,我俩也啥都不知道啊……”

    我一听,乐羽然这是慌张得一点语无伦次了,但是她越是这么说,越代表她的确是知道点啥的。但这个时候我不能着急,我只能顺着她说:

    “是是是,我正因为知道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这刚从狼窝里被解救出来,很可能会被人盯上,所以我这才派我们的警员去把你弄到我这来,顺便再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帮帮咱们的忙。我说大姐,您先别哭了,这么半天喝口水顺顺气好不好?您不信待会儿看看你们家小明雅,小家伙已经吃饱喝足了,咱们警局的大哥哥大jiejie正陪着她玩呢!您放心,有我何秋岩和我们重案一组的其他诸位袍泽在,您和您女儿身家性命绝对安全无虞!请您相信我!”

    “你们哪有这么好心啊!你们这绝对是演戏!在骗我!你们……欸?”乐羽然突然迟疑了片刻,脸上还挂着眼泪呢,但是哭相哀容一下子全没了,这一下变脸倒是有点给我震慑住了,她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刚才说,你叫啥名?”

    “我叫何秋岩,我是咱们F市重案一组组长。”我说道。

    乐羽然想了想,居然又哭闹了起来:“哇——啊啊不对啊!你肯定是骗我呢!哇啊啊……重案一组组长不是那个女魔头刑警叫什么夏雪平的嘛!你这也不是女的,你搁这骗谁呢啊!你就来杀我的……”

    坐在一旁的其中一个制服警都烦得脸红了:“哎呀我的天……他真是重案一组组长,新提拔上来的!夏组长被局里派出去公干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乐羽然一听,哭相居然又收起来了,并且这次眼泪都没有了。她仔细想了想,看了看周围其他人,又歪着头用脑门对着我,跟其他人问道:“这人,真是叫何秋岩?”

    “他就是何秋岩啊,这位阿姨!”“对,他的确是我们的组长何秋岩!”

    乐羽然听了,反而继续哭丧着脸:“那也不对……万一你们是合伙忽悠我、骗我的呢……骗我一会儿之后,再把我给杀了……”

    “哎……您看这个!”说着,我把自己的警官证也给掏了出来:“您看看吧,这上面是不是我?”

    乐羽然仔细对照着我,端详了我的警官证半天,最后竟然还是摇了摇头:“这照片上的明显比你更胖一些啊?”

    “哎!你有完没完!”

    ——我还没咋的,一直憋得脸红的那个制服警火冒三丈,突然就站起来了,看这意思差一点就要扇乐羽然大耳刮子。

    我一看,真心有些哭笑不得,招呼着坐在距离他最近的秦耀和章勃,赶紧把他给拦住了。接着,我只好把身上除了情报局通行证之外的所有带照片的证件都拿了出来,并一一递到了乐羽然面前:“您这下该相信了吧?您要是再不信,我也就没办法了。只不过,我想练医生就白自杀了。您之前不认识我,却听说过我的名字,那我猜肯定是练医生决定自杀之前,把我的名字告诉的您的,顺便肯定还交待了您一些什么东西。看样子也是练医生看得起我。但您要是还觉着我在跟您闹着玩或者忽悠您,那我现在就能把您给放了,但之后您要是在和小明雅遇到什么事情,我很难保证我们警方还会不会及时出现、及时帮您。”

    乐羽然听了这番话,也不哭了也不耍了,收起了失态模样深吸了一口气:“我相信您,何警官,您说的没错,我老公是跟我提过您的名字。谢谢您能派人来保护我们娘俩,当然也谢谢赵警官注意到了我。但是对不起,何警官,我老公练勇毅跟我交待的东西,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其他的人我都信不过,就连赵警官,不好意思,我都信不过。”

    正说着赵嘉霖呢,赵嘉霖便从门厅那里走进了屋。对于乐羽然这么个女人,赵嘉霖显得也很无奈。

    我回头看看赵嘉霖,然后又对乐羽然说道:“大姐,其实就是赵警官先发现的你,然后她找的我,我才知道你在被从人体器官工厂里解救出来的,不是因为她,您想跟我见上一面其实也挺费劲的不是?至于其他人……”我想了想,又对周围这七个菜鸟和五位制服警说道,“辛苦各位了,您们先回办公大楼里休息吧,这有我和格格在,有事儿的话我再叫你们各位。”接着我又对乐羽然说道:“这一阵子就先委屈您和孩子了,大姐,这房间是我的寝室,您就先就和着住……”

    “不行!我……”乐羽然想了想,又对我说道:“对不起了,何警官,我知道我们母女给您添麻烦了,可是我是实在不想住在警察局里!我不放心!您这样……您看看能不能帮我再找个地方能让我和我姑娘待着的?我知道,您找我除了要保护我之外,肯定还有事儿想知道,您要是能答应我这个请求,您想知道啥我保证都告诉您!”

    周围的七菜鸟和五个制服警还没走,一听乐羽然的要求,每人的脸色都是绿的,毕竟这几位已经和这女人闹了一中午加半个下午了,饭都没吃就跟着她一起折腾,现在早就精疲力竭,却听见她又跟我提着条件,我估计要不是冲我在这,这十一位都能揍扁她。

    但对我来说,她的这点条件其实算不上过份,只不过突然要我找个能住的、同时我还能保证她人身安全的地方,一时半会我也不知道该上哪找。

    我又在心中默了一遍这一整片街区的地址,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既能让她离着市局远点儿,又能让我及时保证她们母女俩的安全,并且,我还能拿她们母女二人稍稍做个试探。

    “行,那您稍等一会。”我点了点头,又对周围人说道:“你们各位也麻烦稍等会——哦,把她的手铐解开吧。我去走廊打个电话。”

    随即,我转身进了消防通道,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张霁隆的手机上。还行,这会儿张霁隆应该是没什么事情,电话没几秒钟就接通了。

    “喂,秋岩啊?”

    “喂,霁隆哥,我有点事情得求你帮个忙。你帮我在你们那个龙庭四季酒店开两间房好么?有双人床就行。”

    “哈哈,咋的,你们重案一组要干啥啊?工作时间,组长亲自来开房,还直接找到我这个幕后董事的头上了?”

    “这个您就别问了,您就帮帮忙吧,行不行?”

    “你都开口了,我又有啥不能帮你呢?你要是着急的话,现在就带人去,等我五分钟,就会有人给你来递房卡。而且既然是帮你,你就别合计房费的事情了,一日三餐的餐票我也让人给你准备好。”

    “嗯,那就谢谢霁隆哥了。对了,霁隆哥……”

    我这边正准备好了试探他一下,没想到张霁隆却直接打断我的话:“秋岩,练勇毅的媳妇和闺女,是被你找到了吧?”

    “你……你咋知道的?”

    “呵呵,你还问我咋知道的、你跟我是第一天认识啊秋岩?”

    我一拍脑门,闭上双眼叹了口气:“哦,对,我忘了,局里还藏着你张总裁等的牌呢。”

    “哈哈!你就说人是不是在你手里呢吧?我要是没猜错,你这两间房就是给他们母女俩开的,对吧?”

    “F市黑道第一智将,不愧是你。你说对了,乐羽然和她女儿确实是在我这儿”

    “嗯,行了……”张霁隆沉默了片刻,又说道,“那我知道了。”

    我却觉着他这一出稍稍有些危险,于是直接对他问道:“霁隆哥,你关心这个干啥?你不是准备干点啥吧?”

    “哈哈,你小子这话说

    的,挺有意思啊!那你说,你觉着我能干啥啊?”

    “这个得问你啊,霁隆哥,我俩虽然也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但是道上人都传说你张总裁阴谋阳谋俱善,而且心狠手辣、杀伐决断,你能干啥我哪知道?”

    “秋岩,你这话里有话啊?咱们哥俩这关系,你用得着这么试探我?”张霁隆爽快利落地说着,“你想问我啥明说吧。”

    “好,我就问你一个问题:练勇毅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张霁隆又是沉默片刻,随后笑道:“哈哈哈,你这是啥问题秋岩?你是怀疑他是我派人杀的?”

    “对,我也不跟您藏着掖着了:我之前搜证的时候,发现有人有口供举证,说你带着你们隆达堂口上的人,在兰信飞那天把练勇毅保出来之后,特意去一趟练勇毅他家,之后练勇毅就死了。有这么好几份证词在,我没法不这么怀疑。”

    张霁隆呼了口气,对我说道:“行吧,那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秋岩:首先人不是我杀的,而且练勇毅不是确系自杀么?我听说你们市局今天还有人去省厅核实这件事来着呢,你这会儿应该早就知道核实结果了吧?而且按照他的死亡时间推断,他自杀那都也是在我带着我那帮兄弟离开之后还几个小时以后了,对吧?”

    我心里多少有点发凉,我派人去省厅核实练勇毅的死因的事情,他居然都知道,而且还知道得这么快……

    “是,我刚得到的核实结果。”

    “嗯。但你刚才问我,说他的死跟我有没有关系,这个我不能说没有。因为那天我带人去找他,是为了让他守口如瓶、管好自己的嘴,毕竟他在馨婷中心医院待的时间太长了,而馨婷中心医院幕后的资金流对我的集团来说也算是个秘密。我是让他别乱说话,但谁知道他把自己彻底弄没法说话了,所以你说他的死跟我有没有关系呢?你可以自己判断。而且我还能告诉你,如果真是我出手的话,那你放心,这档子事情可能没个十年八年的,都不会出现在你的笔记本里,而最后就算是被你们查到了,查到最底,这事情从法律上也跟我张霁隆没关系,你明白吧?”

    作为朋友,我还真挺佩服他的,居然有这样的手段;但作为一个警察,我又的确感到了挑衅十足的意味:“我明白,当然明白。只不过我还是不太清楚,霁隆哥,那个什么‘六耳猕猴’、‘活仲达’,这也是你们隆达集团在馨婷注资之后的秘密之一么?”

    张霁隆再次沉默了,而且这次沉默了将近十几秒,十几秒过后,我都以为是自己信号不好的时候,他才说道:“秋岩,这事儿,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是我现在肯定不能告诉你,而且不管怎么说,这跟你现在查的东西都无关。”随即他又岔了个话题,而且因为我的急切心绪,这话题还真就被岔过去了:“这么着吧,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信不过我,对吧?毕竟练勇毅给我打了这么长时间的工,而且他也是在我离开他家之后两三小时后自杀的。”

    “没错,我也实话告诉你,霁隆哥,我现在其实对谁都不能完全相信。”

    “嗯,这样挺好的,秋岩,对所有人都能保持猜疑其实是件好事啊,这说明你成熟了。那这么着吧,既然你都能把电话打到我这来,那我也表个态:我不管练勇毅她媳妇和闺女在龙庭这住多久,只要她在,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只要是在宾馆里面,我都能保证她们母女俩的安全,至于她出了宾馆、或者等你们对她的保护期一过,她们就得自求多福了。这样你说行么?”

    “嗯,那我就谢谢霁隆哥了。”

    “哈哈,客气。”张霁隆笑了笑,紧接着,却换了一个严肃郑重的口气:“不过啊,秋岩,我到倒有句话得提醒你。”

    “你说。”

    “你和你的那些同事也都得小心点,我听说尤其是现在赵三格格也在跟你一起调查,是吧?你们得多加小心。练勇毅这个人复杂得很,他给我打工,我也都说不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都干过什么。但是,因为这个人的贪婪与管不住好奇心的性格,可让他得罪了不少人。就算是他不自杀,我早就觉得,他也得被人干掉。你现在又继续查他的事情,又把他遗孀弄来了,你可小心点自己别被人盯上。”

    “呵呵,”我不屑地笑了笑,“霁隆哥,其实我早就被人盯上了,不过也谢谢您的提醒了。”

    挂了电话,回到房间,我便又安排了起来:让其中两个制服警把冲锋车开过来,然后其余的人,包括我在内互送乐羽然母女前往龙庭宾馆,虽说前后也就一个街区的距离,但我还真不想在这段小路上再横生枝节。

    等所有人穿好了衣服,我便走在头前,让乐羽然跟在我的身后,背后跟着赵嘉霖,然后是申雨萌拉着还在戴着耳包听儿歌的小练明雅,其余人分别并排跟我们一起走着下了楼。

    一推门,眼看着一辆冲锋车驶到了宿舍楼门口,那个比较焦躁的制服警从副驾驶位上下了车,并帮着我们拉开了车门等着乐羽然和练明雅上车,嘴里还故意用着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叨咕了一句:“哼,总算要把这娘们儿整走了。”他说完之后,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擤了擤鼻涕,然后走到了赵嘉霖的身后把废纸团丢掉。

    我勉强一笑,转身看了看乐羽然,微笑着一扬手:“您请把,乐女士。”

    乐羽然依然是有些忐忑地看着我,她

    身后的赵嘉霖见状,也走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后背,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乐羽然抬脚踏上冲锋车的车舱边沿。

    却就在这一刹那,突然从半空中响起一道有点发闷的、如爆栗一般的响声——

    “啪!”

    来不及多反应,我和赵嘉霖觉着不对的同时,各自的右手已经从大衣里面掏出了手枪,并往四处看去——结果一回头,眼见刚才丢鼻涕纸后整挡在乐羽然身侧的那个制服警的太阳xue,已然被子弹打穿了个涌着黑血的窟窿……

    “不好!”我大喝一声,赶紧先把正准备上车的乐羽然往车上推……

    而赵嘉霖那边见势不妙,直接拽着小练明雅的另一只小手,拉开寝室楼的大门就往回走……

    而在这个电光火石之间,又跟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