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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归 第10节

    “这些事你不要管了。”

    “可是她……”

    李思归语声平淡,听不出一丝关切,“她不会有事。”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她也该离开了,只是,“方才你和那个人的话,我并不曾听到太多。”

    是说错了吗?那个陈节度使和他说的话仿佛是李思归的禁忌,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阴郁。

    正当嘉禾想着该怎么才能抽身离开时,李思归道:“你如今是李翃的未婚妻子,和皇后应该是一起的,便应该明白你我是站在对立面的。”

    “你不止一次地帮过我,我如今也不过是投桃报李。你和他的关系,不是我能决定的。不管今后如何,我只是不想自己亏欠你太多。”嘉禾说完这些,又认真道,“我以为我们也算是朋友。”

    李思归眼波微动,“我们永远不会是朋友。”如果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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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宴快要开始,嘉禾回去的路上耳边一直在回响李思归最后说的那句话,不是朋友,也罢,她也只是做了她想做的事,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云翎听了嘉禾的话,如今的打扮倒是少了几分贵重,多了几分清丽。她又拉着嘉禾过来,却瞧见她脖子上微不可见的血迹,“你这是怎么了?”

    嘉禾回想,大概是李思归扼住她脖子时不小心蹭到的血迹,便扯了谎,“嗯,御花园的蚊子咬的。”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快,赶紧给嘉禾姑娘换身衣服,你也要好好打扮一番。”

    宫宴上,皇帝皇后身居高位,接受众人参拜,而后便接受百官庆贺,不少官员的寿辰贺礼更是别出心裁,淮南王携世子李琦一同参拜,嘉禾本在发呆,还是云翎在她胳膊上捏了一记,低声道:“快看,那个就是……”

    嘉禾看过去,倒确实是个俊朗的少年郎,云翎在一旁道:“果然比以前见他时,生的更好看了。”

    嘉禾心中笑她情人眼里出西施,李琦长相确实出众,只不过李思归李翃个个都是一等一的样貌,这两人都是云翎的兄长,也不曾见她夸奖过,果然还是小女孩啊。

    高皇后倒是对着李琦夸赞几句,“世子果然一表人才,当年本宫还在闺中时和你母亲也多有往来,不知你母亲可还好?”

    李琦举止得体,道:“回皇后娘娘,家母一切都好,多谢娘娘挂念。”

    云翎见高皇后对李琦也十分满意,心中更是欢喜,殊不知高皇后却是看中了淮南王的势力,想借联姻来让淮南王支持李翃为太子而已。

    其他公主一直盯着云翎和嘉禾这边,玉翎公主嗤笑一声,“瞧她那样子,以为旁人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吗?”

    其他公主也有嘲讽,“大概是想寻个好的归宿而已,一时喜形于色,玉翎meimei就别取笑人家了。”

    她们的话不过是故意说给云翎听的罢了,云翎咬紧下唇,嘉禾劝道:“又何必在乎她人言语。”而后又道:“公主是皇后抚养长大的,日后的归宿自有皇后娘娘做主,想来也不用她人指手画脚。”

    玉翎气恼,“你……”却又被人拦住,“她如今可不是一般人物,莫要与她计较。”

    而皇帝那里自然不会注意到这边的插曲,皇后笑着道:“今日是陛下寿辰,臣妾为皇上选了一出戏,皇上定然会喜欢的。”

    皇帝近来不能安寝,眼下有些青黑,对这些实在没什么兴趣,不过说什么也要给皇后一些面子,便道:“皇后有心了。”

    宫宴由二皇子筹备,高皇后不想让他什么风头都出了,这才选了看戏。戏台搭在对面,帷幕拉开,好戏开场。

    只是这戏倒真有些不同,寻常人贺寿皆是些八仙贺寿一类,可这戏台上灯火昏暗,另用一素色屏风挡住,屏风后两男子身着华服,似在争吵,口中咿咿呀呀念着唱词,而后其中一男子举起一把斧头式样的东西,砍在另一男子身上,那人应声倒地。

    众人恍然大悟,这出戏竟然是假拟了“烛光斧影”的典故,可这典故却是在说宋朝开国皇帝为其弟所杀,而后篡夺皇位,又美化其夺位之实。可今日这宫宴乃是为皇帝贺寿,用这出戏莫非是来影射当今皇帝篡夺先帝皇位,谋害其兄?

    百官能想到的事,皇帝如何想不到,只见他已变了脸色,若不是涵养功夫到家,早就发作起来,可这时发作岂不是承认了他心虚。皇帝一双怒目看向皇后,高皇后早就如坐针毡,这看戏是她提议,高皇后站起来道:“究竟是何人蓄意陷本宫于不义?来人,将戏班子的坊主带上来!”

    那坊主被宫中侍卫押过来时,早已如同一团烂泥,他自知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面对皇后询问,只能如实道:“小人冤枉啊,小人确实是按照皇后给的折子来排戏的啊!”而后又从怀中掏出那折子来,宫中太监将折子呈到皇帝面前,谁知皇帝看了却流露出惊恐之色,“来人,把他给我杀了!”

    高皇后惊愕地看着皇帝,“陛下,臣妾真的没有……”突然她想到什么,跪下道:“陛下,臣妾做这些对臣妾又有何好处!”高皇后指着席中道:“定是他!”

    众人顺着她所指看去,竟是指向恒安王李思归。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努力更新的。

    第14章 设局

    席间有老臣道:“敢问皇后娘娘,如何就肯定是恒安王所为?”

    只听高皇后道:“这出戏拿先皇出来当幌子,若不是他做的,还会有谁?”

    是啊,当今皇帝的皇位是由几位朝臣推举得来的,若是按夏朝皇室的规矩来说,可说是名不正言不顺,可如今皇帝已经继位多年,若说李思归对皇位仍旧存了心思,借这戏来暗中嘲讽皇帝,也是极有可能。

    李思归冷冷地看着高皇后,“皇后娘娘可有证据?”

    高皇后冷哼一声,“这还需要什么证据?”

    李思归嘲讽道:“皇后娘娘纵然喜欢揣测他人有不臣之心,可也莫要将陛下看作不明不察之人。”李思归从座中走出,拱手道:“臣这些年事君尽礼,若有异心何必等到今日,何必在这大殿上用这些低劣的手段,臣还没蠢笨到这等境地。”

    众臣窃窃私语,这倒也是,若真是他做的,岂不是将自己置于危难之地,皇帝若要发难,第一个要处置的便是他。

    旁人都这么认为,可嘉禾却觉得未必,李思归行事一向与旁人不同,他这个人敢对自己下狠手,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有可能的。

    她望向李思归,大殿之上,他一身月白色长袍,面目冷极,眸中似冰泉凝霜,身形清瘦,看上去无欲无求,任谁都不忍心责难。

    李思归继续道:“这宫中并非臣之后宅可由臣来随意安排,既然是皇后娘娘派人准备的戏,臣又如何能偷龙转凤,唱这出烛光斧影呢?”李思归将一切挑明,反而显得更加磊落,也将此事指向另一种可能。

    苏荷也不知李思归究竟想做什么,李思归想做的事只有需要知会她时她才会知晓,她生怕李思归出事,心提到嗓子眼,不过她却是多虑了。

    高皇后瞧见了徐贵妃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这宫宴乃是由二皇子cao持,徐贵妃平日里一向喜欢和自己唱反调,今日却反常地不言语,难道真的是她们母子暗中谋划这一切,可如今高皇后骑虎难下,若是再扯出二皇子,怕是又会被他们反咬一口。眼下也只能继续抓着李思归不放,“你一向聪明,此番言语只不过是欲盖弥彰!”

    今日宫宴有不少前朝旧臣在,早就对高氏不满,一时便站出来替李思归发声,“恒安王这些年从不曾结党,更是恪守君臣之礼,皇上莫要寒了忠臣之心,也让先帝在天上不得安稳啊!”

    “是啊,当年先帝驾崩,我等老臣虽未被先帝亲口托孤,但也亦有维护先帝血脉之责,岂能看着恒安王无端背负这等罪名。”

    “皇上仁善,定然不会枉断!”

    这等言语一出,皇帝有些坐不住,脸色骤变,像是被激起了心头的恐惧,只愿将此事按下,再无人提及,“恒安王定然不会这么做,皇后,今日总是你做事纰漏,又连累恒安王的声名,着你在宫中思过一月,不得有违!”

    李翃站出来道:“父皇,母后安排看戏本是脉脉深情,只是却是被人利用,母后失察之罪虽难免,但却也是一心为父皇着想,求父皇宽宥母后。”

    李翃深知此时开口,恐怕并非最好的方式,可他如何能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罚,哪怕无伤大碍,可他身为人子,总是需要站出来的。

    果然见皇帝龙颜大怒,“睿王一心为母,便也同样禁足吧。”

    云翎忧心地看着这一切,也想站出来,却被嘉禾按住,嘉禾劝道:“今日之事,公主莫要再参与进去,不然只怕会是火上浇油。”

    “可母后和睿王兄他……”

    嘉禾瞧见李翃脸色的落寞之色,心中微疼,却还是要劝云翎顾全大局,“皇上的命令既出,那便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更何况今日宫宴这么多人却没有人站出来为皇后求情,一来是畏惧天子之怒,二来也是不愿被皇上质疑是睿王一党。总之,公主如今什么都不做,反而比不做更好。无为即是有为。”

    只不过嘉禾心中也明白,经过今日,李翃和李思归的对立便是摆到了明面上,而正如同李思归所说,她和他不会是朋友。

    皇帝的寿宴便以这种方式匆匆散场,只不过皇帝虽有心令人三缄其口,可今晚发生的事还是被人传到了民间。

    恒安王府

    书房中,魏延站在李思归身后,道:“今日主上这招确实有些铤而走险了,不过能让高皇后有口难言,又因势利导让她对徐贵妃和二皇子生出猜忌,她在这样的场合被皇帝责罚,定会对徐贵妃心生怨恨。”

    李思归漠然道:“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只不过我赌的并非是高后的反应,而是皇帝内心的恐惧。那张纸上的字是父皇的笔迹,函阳真人说他这些日子服用丹药,精神有些错乱,更是时不时梦到自己当年逼宫之事,曼陀罗的效用之下,那些亡魂想必让他一刻不能安枕。”

    “可万一当时皇帝非要下令彻查呢?”

    李思归轻笑一声,带着嘲讽的口气,“你怕是还不了解他,他这些年一直戴着伪善的面孔,他怕那些事被人所知,更怕被天下人指责他苛待先帝遗孤。”李思归静默片刻,又道:“找人将今日之事传到京中各个坊间,他越是恐惧什么,便越要让他面对这些。”

    “这流言一起,万一被人联系到恒安王府?”

    李思归转过身来,“那就只有用一场更大的风雨来掩盖这一切了。”

    宫中,云翎许是被宫宴上其他几位公主的话刺激了,回宫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任嘉禾怎么劝都不肯出来,嘉禾无奈,正要回转,房门却打开了,云翎脸上还挂着泪痕,从她身旁跑过去,嘉禾连忙追过去,可她跑的太快,竟不知去往何处。

    其他宫人怕她出事,忙问询于嘉禾,嘉禾安排道:“你们分开去找,已经有些晚了,切莫打扰了她人,更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以免有损公主声誉。我去皇后宫中看看。”

    谁知皇后竟然摒退左右,嘉禾毫无阻碍地走到殿门口,恰巧听到皇后和李翃母子在交谈。

    嘉禾刚要走,便听见皇后提起了自己的名字,“你和萧嘉禾的婚事还好是定下了,不然恐怕徐贵妃那贱人会更得意。”

    李翃声音十分疲惫,“母后,你看不惯徐贵妃母子,儿臣理解。可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李思归呢?他只是先帝的遗子,并无什么实力与儿臣相争。”

    皇后对他这番话十分不满,“翃儿,你要记住,不管母后做什么,都是为了你打算。他是先帝的遗子不假,可正因为如此,母后才不得不针对于他啊!他是先帝嫡出,你是陛下嫡子,你们都有嫡子之名。当年他之所以没有登上帝位,是因为他尚在襁褓之中,而你父皇又被人推举。母后是怕,万一有人扶持他,这帝位他便会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更何况……”

    李翃追问道:“更何况什么?”

    高皇后却是不准备接着说下去,“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

    李翃疑道:“母后,今日宫宴上,那出烛光斧影,究竟是不是真的?”

    高皇后却是斥道:“你这孩子,怎么会信这等荒谬之事,你父皇的皇位当然来的名正言顺。今日之事同徐贵妃母子脱不了干系!”

    李翃却是真心劝道:“母后若是真心为我好,便不要再四处敌对他们了,太子之位,儿臣自己会争取,父皇如今对母后您不满,还是莫要再……”

    高皇后叹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我又如何能放手!倒是崔赟,也不知他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这个人太过刚正,我只怕你即便娶了他甥女,他也未必会站出来帮你。”

    嘉禾闻言心中一紧,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却想听李翃会怎么说。

    李翃却突然站起身道:“母后,儿臣娶嘉禾绝不是为了崔将军的势力,儿臣心悦她,只愿与她长相厮守,母后也切莫再说这等话,若是被嘉禾听去了,对儿臣生出误会之心,纵然得了这天下,儿臣心中也不会真的快活。”

    高皇后摇头看着他,“你现在说这些话只不过是年少无知罢了,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你还是莫要痴傻了。”

    李翃却坚称,“母后平日里不是最厌恶父皇身边的那些宫妃,您是女子,嘉禾也是女子,您因这三宫六院受尽多少委屈,将心比心,儿臣也不想嘉禾受这样的委屈。”

    “你是我的儿子,这怎能一样?”

    李翃却笑了,“都是一样的,凡事皆有例外,儿臣也相信后世的帝王也会有人像儿臣这样,只愿得一人心,相扶到老。”

    嘉禾这些日的惶然和不安在一刻终于消散了,男女之间当面的海誓山盟固然动听,可却不值得全然相信,这样的夜晚,听到李翃在他母亲面前对自己诉衷情,她已经释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也是有人坚持不要三宫六院的,明代那位皇帝朱佑樘就是一夫一妻。

    第15章 庶人

    皇后和睿王双双禁足之事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再加上皇帝如今格外看重二皇子,不少人都猜测,也许最后会是二皇子继承皇位。

    崔氏听闻这些也有些担忧,二皇子与睿王之间势同水火,若最后真的是二皇子掌权得了天下,她们倒还好说,只怕嘉禾跟着睿王会吃不少苦头,她每每拿这些事说与崔赟听,崔赟只安抚道:朝堂上的事她莫要cao心,只在府中过自己的日子便好。

    这几日不知是天气渐热,还是嘉禾心思太重,每日送来的饭菜都用的不多,人也愈发清减了。

    崔氏看在眼里,便每日都来陪她坐坐说些话,盼着她能开心一些,嘉禾道:“舅母不必为我担心,我还好。”

    崔氏却不信她,“你这孩子总会说些让人宽心的话,可有什么事都自己憋在心里,长此以往,还不是憋出病来。”

    “我一个闺阁中的姑娘家,再大的心思又能有多大,总是比不得舅父为国事cao心的多。”

    崔氏道:“睿王那里,这些日子你们可还有往来?”

    嘉禾怅然道: “皇上只说禁足,倒也没有说不许书信往来,只不过也只有这些了,他回信说一切都好,让我千万顾念自身,不要为他担忧。”

    鑫儿突然走了过来,“夫人,小姐,公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