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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娇负我(双重生) 第46节

    陆江澜当时口吐白沫,不能说话,可是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声嘶力竭发出悲鸣。

    只是一点小小的变故,陆清显甚至都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不过是同他说了两句话、两句玩笑般的话。

    便被那冰雪聪明、心狠又决断的林大人,执行了个透彻。

    陆清显很喜欢这样,如同宿命般的悲剧。

    之后的半年,他身上的毒愈发严重,又是身处囹圄——却困不住他,不过短短半年的功夫,几乎就要从傅明手里夺走他所掌控着的一切。

    却让林景珩冷不丁毁去了大半。

    “把沈娇还给我。”林景珩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口里,口中呼出的白汽几乎瞬间凝结成了细小露水,“我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害得他亲手杀害亲生父母,上一世,还令他宛若厉鬼一般过了大半辈子。

    自然是恨得,可是这些不算什么,只要把沈娇还回来,林景珩甚至能够对他生出感激之心。

    上一世的陆清显死得早,然而他却似乎无处不在,那些在他生前所埋下的种子,在他死后悄然生长,令整个国度都充满了他的阴影。

    上天到底是不会如此不公的,所以才给了林景珩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他才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人。

    他对上陆清显饶有兴致的双眸,请求般的重复了一遍:“把沈娇,还给我。”

    “此事,怕是不能够办到。”陆清显微微一笑,言辞亲和:“我太喜欢小娇娇了,我才不会让她,跌进你这潭污泥里去。”

    *

    沈娇原以为自己是要挨骂的。

    可是姜太后只是默然不语地望着她,淡淡问道,“林景珩前途无量,陆清显只是罪臣之子,瞧着又时日无多,你可真的想好了?”

    原本一心想耍赖,咬定自己爱极了陆清显。

    可是在这样关切而充满暖意的目光下,沈娇只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嗫嚅着:“我有许多东西,暂时不能告诉您……只能说,我一定是要嫁给陆清显的,我是有缘由的。太后娘娘,您一定要信我,我不是随意做出的这个决定。”

    更不是像是她们之前想得那样,故意刺激林景珩。

    姜氏一时间听太不明白,只是迟疑地眨了下眼睛,接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顷刻之间面色大变,竟是直直伸手探了沈娇的小腹,同时厉声喝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娇张了张口:“……”

    气恼地甩开太后的手,“您想到哪里去了,难道我是那种……我虽然确实就是那种不大正经的人,但也不会如此离谱吧!”

    而且因为没吃晚饭,沈娇的小肚子都瘪了下去,被她这么一摸,只觉得饿得更加厉害。

    “不是就好。”太后几乎被她吓出了一层冷汗,又叹了口气,无奈将她搂在怀里,“姨母一心想给你尊贵的身份地位,让你成为这世上最肆意、最痛快的人,你难道是真的不懂吗。”

    眼前一阵恍惚,姜姒望着沈家被烛火模糊的容颜,就好像再度看见了公主殿下。

    原先那么张扬美丽的一个女子,临了变得沉默寡言,狠心远走盛州,一去便是二十年。

    无论后来姜姒怎么苦苦哀求,却连一面都不肯施舍。

    好在,还有沈娇。

    “我想嫁给陆清显。”沈娇慢慢说道,“我不需要用嫁给谁的方式,去获取地位与尊贵。姨母,如果将自己的命运前程,全数寄予他人之手,那么无论那人是谁,总有一日,都会被他踩在脚底的。”

    若要人尊重,她需得自重。

    不能轻贱了自己——不是那些肤浅的理解,不是那些所谓的清白、矜持。

    而是一个人的思想、人格。

    她不会把自己交给任何人。

    第39章

    居然又下了雪。

    雪中有红梅,梅上有白雪。

    沈娇是直到接近午夜才出了宫,太后亲自遣了一辆小轿子送她回家,因为总算解决了这一件大事,沈娇人虽疲累,心里却觉得精神。

    襄金茜玉也跟着她坐轿子,三个人暖烘烘地挤在一起,虽然说了不少悄悄话,却没人提起今天发生的任何一件事。

    “一下雪,总觉得天就要变了。”茜玉将手炉的火拨得更足一些,“咱们自打从盛州出来,也有大半年的光景了吧。”

    初夏时分踏水而来,转瞬就要到春节了。

    “是啊,一转眼,姑娘都要嫁人了。”襄金接口道:“到家了,下去吧。”

    沈青在当夜去了侯爵府,连行李都不曾收拾过。

    他的房间里虽说物件一应不少,满屋子也依旧充满了他的可靠稳重的气息,可是沈娇才进去一步便有些受不了了,她神色委顿地回去自己屋子,又让管家一定要时时清扫,不要让屋里落了灰。

    等哪一天沈青再回来住下,也说不定。

    婚礼,就定在了大半月之后,赶在了春节前头——陆清显的死期之前。

    这其中有沈青在侯爵府里cao办的生辰,沈娇那天特意起了个大早,以外人的身份前往祝贺,被安排在了后宅的女客中,至始至终,除了特意过来照看她几面的秦昭然,她居然根本见不上沈青的面。

    那些冲着侯爵府的威势前来祝贺的宾客们倒也不少,然而却只有李如卿和姜云锦两人跟她说了几句话。

    回去的路上,沈娇没趣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恨恨骂了声,“小混账。”

    有了新jiejie,就不要旧jiejie了。

    “哥儿他有难处。”襄金低声道:“我趁乱偷偷去他们前厅看了眼,青哥虽是生辰,但是他面上始终不开心的样子。”

    甚至有些阴阴冷冷的模样,乍一看,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不过与那不苟言笑的老侯爵,看着倒是如出一辙了。

    沈娇嫌闷没坐车,那车就在她身旁慢行着,吴叔不时地劝着她快些上去,否则冻着了自己,她只是不应。

    就这么一路低着头闷闷走了大半条路,沈娇冷不防被茜玉拽了下。

    “干嘛。”她差点跌倒,“我不冷,我走走路挺好。”

    “快走,这边是陆府后宅的围墙。”襄金催促道:“出嫁前,姑娘都不该看。”

    果真来到了尾花巷,因为她一直在出神,居然也未曾发觉。

    沈娇骤然抬头,打量着这又低又矮的墙头,忽而让吴叔停下,自己拿起了垫脚的凳子,又塞了个车里的箱子在下面,摇摇晃晃地踩了上去。

    “……这不吉利呀。”襄金哭笑不得,“婚礼只剩了十来天,姑娘,咱快回家去罢。”

    沈娇双臂已经扒拉上了墙头,她费劲踮起脚尖冲里面看,随后却惊叫了一声往后仰倒,幸而有这两个丫头接在后面,没太被摔着。

    “什么东西……”她使劲搓了搓脸颊,只闻见了一股幽幽香气,狐疑道:“是梅花啊。”

    刚还什么都没看见呢,只觉得有个小东西迎面就砸了过来,差点把她吓摔了。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小贼。”陆清显的声音宛如一缕轻烟,若有似无地从墙的那头传来,“该打。”

    “你没事不待屋子里烤着火,大冷天的跑后院做什么。”沈娇索性蹲在墙边,嘀咕道,“嫌命长?”

    沈娇记得,再有三个月这人就要……死了。

    过了许久,久到沈娇忍不住要再探头去看,陆清显的声音才极低的传来,“残雪红梅,人间至景。”

    她不大感兴趣:“你这兴致倒是不错。”

    陆清显没再回应她,一缕微风吹过,沈娇不安地嗅了嗅。

    好浓的甜香啊,像是采摘了夏日最甜美的果子与鲜花,铺天盖地地洒下,让整个人都觉出了微微的迷醉。

    沈娇又让两个丫头扶着自己,踩着小凳子摇摇晃晃扒住了陆清显的墙头,刚把脑袋探出来呢……一记雪球便又快又准的砸到了她的鼻尖。

    给打下来了。

    沈娇捂着发红的鼻尖,气急败坏踹了那围墙一脚,反而震得小腿肚子疼,“小气鬼,你当我想看你?”

    依旧是没人回应,风声在此刻忽而大了起来,呜呜咽咽着。

    沈娇抬脚回去,却只是使了个眼色叫吴叔驾车先走,直到马车骨碌声音走远了,她这才偷偷摸摸的挪了个位置,指挥着襄金茜玉重新扶住了她。

    “怎么真跟做贼似的……”茜玉的声音都有些扭曲了,低低劝道,“您这是作甚呢。”

    沈娇没理她,反而冲着她嘘了声。

    这回,她顺顺当当的扒住了墙头,努力探着头往里看。

    里头是一片梅林,因为人迹罕至,前些日子下的那场大雪也不曾化干净,入眼之处是点缀着枯色树干与艳艳红梅的一片净白,沈娇要费力的查找一番,这才堪堪找到了陆清显。

    他躺在了摇椅里头,因为盖了白色厚重毯子,人几乎像是要陷了进去,从沈娇这里看,只能瞥见一个安静的后脑。

    他躺在那里,看不见什么起伏的弧度。

    沈娇心里蓦地闪过一丝阴影,她故意高声说道,“我还不是看见了。”

    没有回应。

    这下她急了,费劲跨在了墙头上,又让茜玉把凳子递给她,劈手扔在了墙里头,回首冲她们挥挥手,“你俩回去吧,?????晚上记得让人来接我。”

    不理会两个丫头的大惊小怪,她轻轻跳了下去,好在不曾崴了脚,当即撒开步子跑去看陆清显。

    清梦散的香甜愈发浓烈,招得她也是有些心神不宁,快步靠近之后刚要伸手去探,她的手腕便被紧紧捉住。

    抓住她的这只手,没有一丝热气。

    “抓住你了。”陆清显睁开眼睛,略带狡黠,“小贼。”

    沈娇使劲儿挣脱开了,“你又吃清梦散了?”

    其实这不关她的事,甚至陆清显他用至毒之药吊着命,反于她有益。

    “是啊。”面色苍白的男子已经重新闭了上眼,声音很轻,“很奇怪,这次与上一次,很是不同。”

    上一次是如梦如幻,这次大概因为只他一个人,他觉出了一团火。

    整个人像是被火里烤着,血管、骨骼剧烈燃烧,可外表看上去却是完好无损,甚至没有一丝温度。

    再次抓住沈娇不太安分的手,他静静说道,“回去吧,这次我不知晓能否活下来,也许不慎会伤着你。”

    他的肌肤很冰,不只是四肢,连盖在毯子里的胸膛处、心脏处,冷得都几乎要冻着了手。

    沈娇默默蹲在了地上,视线与他平视。

    “我母亲身子也不好,父亲说这是在宫里中了毒了,即使服用过解药,也还是伤了身。”她凝视着陆清显的宛若睡过去的平静容颜,犹豫着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母亲从来不与我讲这些事,但我怀疑你们中的,其实是同一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