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小两口儿(种田)在线阅读 - 小两口儿(种田) 第39节

小两口儿(种田) 第39节

    芦花又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摆,将衣服上的褶皱拉平。可是无济于事,手一松,该皱的地方还是皱。

    郁齐婉话锋一转,“不过,表面看着呆呆傻傻的,心机倒重。”

    诶,这可从何说起?

    芦花抬头,看向已经转身继续往前走去的郁齐婉,提脚跟上,口中忍不住驳道:“这你也是听下人们讲的么?齐碗,凡事还是要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才好做评判,这样对我也公平些。”

    郁齐婉回头冲她哼笑了声,“昨晚我牵你的手,你勾引我。”

    “啊?”这次芦花真的呆傻了。

    郁齐婉得意道:“你捏我手背呢。”

    电光火石,芦花想起来了,惊呼:“昨晚是你同我拜的堂!”

    她忍不住好笑,急忙解释道:“我哪里是勾引你?我当时就是觉得怎么牵我的这只手滑滑腻腻的,柔弱无骨,比我的手摸起来还舒服?不太相信这是男人的手,就控制不住自己捏了一下。哈哈,抱歉抱歉,让你误会了。”

    郁齐婉对这个解释似乎挺能接受,没说什么,闷头往前走。

    过了会儿,芦花听见她瓮声瓮气地道:“二姨娘说让你抱只公鸡拜堂,我娘自然不允。我哥又没死,叫他媳妇抱只公鸡拜堂成亲算怎么回事?后来就说让我代替哥哥同你拜堂,迎你过门。”

    原来如此。

    她就是很奇怪嘛,昨晚抓着她的那只手滑腻柔软,原来是她素未谋面的小姑子。

    芦花对这郁齐婉生出亲近之意,快走几步,几同她并肩而行,一路说好听话讨好她。

    “齐书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你,你还是他最喜欢的meimei。”

    “是吗?”

    “是呀,他还讲你是京中的淑女典范呢。长得好,生的好,知书达理,温柔可人,想要娶你过门的人家,委托的媒人都快要踩烂你家的门槛了。”

    说着话,见身旁的郁齐婉突然停下了脚步。

    芦花抬头看前面,发现好像已经回到了郁齐书所住那院子,正要跨进月洞门去瞅一眼确认是不是,听见郁齐婉在身后道:“有下人在,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回去吧,别再乱走了。要去哪儿,找个丫头婆子给你带路。”

    芦花凝神听,院子里果真有肆无忌惮的调笑声。

    芦花奇怪,有下人在,怎么就不能进去了?这是什么讲究?

    她看向郁齐婉,想问一下,却见她脸现悲戚。

    芦花不知其意,小心翼翼道:“怎么了?是担心哥哥吗?他肯定没事的!我一定把他照顾好,你放心!”

    郁齐婉朝她眼白一翻,冲冲地道:“你又不是大夫!”

    “我---”芦花只好客气地邀请一下,“真不进去看看你哥哥的情况吗?他真的没你想象的严重。亲自看一眼,也好放心。”

    “他没事就好。”

    “那你---”

    郁齐婉看芦花似乎还想劝,摇头道:“我喝了酒,进去叫那几个碎嘴婆子发现,肯定给我娘告状的。”

    原来是为这。

    芦花登时失笑,“你大清早就喝酒,还是女孩子,的确是不太好。”

    “你懂什么!”郁齐婉再度呛声。

    “……”芦花无语。

    这就是郁齐书口中的淑女?

    郁齐婉望着月洞门,良久,才闷闷地道:“虽然因为他,我被人退婚了,但是我不恨他。我只是有点伤心罢了,我喝点酒,一醉解千愁,过几天就好了。哥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你别给他说。我嫁不出也没关系,我就在家,希望哥哥将来不要嫌弃我老姑娘还待在娘家吃闲饭。不过,我相信哥哥一定不会嫌弃我的。我只愿他长命百岁,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齐碗……”芦花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郁齐婉转向她,眼底也盈盈地溢满了泪水,“管好你自己,照顾好我哥,其他的闲事都不要管!”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芦花目送郁齐婉消失在走廊尽头,方擦开眼泪,抬腿就要进院子,一道喝骂声传入她耳朵里。

    “臭小子,你动作快点呐,我们还有一大堆衣服要洗呢!”

    芦花探头看。

    郁齐书那屋门外,两个婆子干站着,还有一个正抬手咚咚地敲着左旁那间厢房门,极不耐烦地冲屋里喊。

    片刻后,房门打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一壁穿着衣服,一壁匆匆走出来,卑微地躬身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大娘,今儿是我不好,睡得太沉了。”

    “在干嘛?睡得跟死猪一样,都等你半天了!”

    “大娘,真的就只是太困了,昨天我忙乎了……”

    “啰嗦!清箫,你小子动作快点啊!”

    “一定一定!”

    叫清箫的男孩儿说着话,接过一婆子手里叠得整齐的衣物,抬手要敲门,一婆子道:“我们看过了,大少夫人不在里头,你直接进去!”

    清箫便就推开郁齐书所住那屋房门,闪身钻了进去。

    想来是去给郁齐书更换衣服的。

    郁家婆子的嘴上功夫,芦花是见识过的,也不想同其正面遭遇,遂等在院子角落,预备等他们要走的时候再现身。

    这一等的功夫,不过几分钟吧,那几个婆子催促了起码三四遍。

    都是光是嘴上催促,却没一个人进屋去帮忙。

    齐书个子高大,那小厮看着很稚嫩,可能也就十三四岁,想要为一个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长手长脚的男人换衣服,是很吃力的。

    芦花听得心烦,屋里的齐书只怕更加心烦,她想去帮忙。但想,婆子们昨晚聊天的时候说齐书没穿裤子,她就禁不住脸红。

    她没看过他光身子的模样,这会儿又这么多人,她脸皮薄,可没那勇气当着这些人的面给齐书换衣服。

    芦花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那叫清箫的小厮抱着一堆衣物出门来了。

    婆子们捏着鼻子接过来,扔进搁在地上的一木盆里,抱怨:“清箫,你勤快点啊,半夜多给大少爷把几次尿嘛,大家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看这被单床单全换光了,起码洗半天。我们又不是只给大少爷一个人洗衣物,是给所有主子洗诶。这么下去,我们这老腰都直不起了。”

    又说:“张玉凤也真是的,喂大少爷吃煮鸡蛋就好了,保证一天都不用尿尿。那参汤一日灌五次,全尿了出来,补什么补啊,好浪费。”

    清箫嗫喏道:“大娘们见谅,不是清箫懒惰,只因为昨晚大少爷洞房,清箫不敢去打扰大少爷。”

    他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清箫,你是不是听壁角了,老实交代!”

    “没有没有。”

    “肯定听了,不然怎么知道昨晚大少爷房里不能去打扰?”

    清箫急道:“大少夫人在房里啊。”

    “大少夫人在房里又怎样?焉知他们两个昨晚做了啥?”

    “对啊,大少爷那样子,他什么都不能干。”

    “大娘,我……”

    “我什么我,你就住在大少爷隔壁就近服侍他。近水楼台,真的没偷听么?”

    清箫急得满头大汗,“大娘们,你们也都在外面伺候着的,我哪敢?我连着几天没合眼地服侍少爷,昨天大少夫人过门,大娘们来帮忙,我才有闲暇困了个觉,昨晚睡得真就跟死猪一样!”

    为了表明清白,自己骂自己的话都说了出来,又把那三个婆子逗得大笑。

    “就算没偷听,肯定昨晚也一宿没睡吧?清箫啊,是不是也想入洞房了?羡慕大少爷不?”

    被婆子们一阵逗,清箫脸色爆红,呐呐地用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反抗道:“大娘们快别拿我开玩笑了,小的会挨板子。”

    芦花看不下去了,故意加重脚步声,走了过去。

    “哟,大少夫人回来了?”

    几个婆子并清箫同她打了招呼。

    芦花特意感谢清箫:“辛苦你了。”

    清箫不敢看她,低着头不住谦道:“这是清箫应该做的,以后大少夫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清箫去做。”

    婆子们脸上挂着意味深长地笑,目光朝屋内乱晃,见芦花似乎不怎么待见自己,端起盆子就要走。

    芦花本以为只是平常的换衣服,结果婆子们端着盆子经过自己时,她真的闻到了一股尿sao味儿,眼眶再度红了。

    拉住走在最后一个的婆子轻声问道:“他的腿真断了么?”

    婆子侧头瞥了她一眼,“那当然啊,你以为就平平常常的打板子啊?伴君如伴虎,皇帝震怒,又是大内侍卫动的手,焉还能保住腿么?”

    芦花也不在乎当着下人的面了,泪水滑落脸颊,她努力给自己打气,“没关系,人活着就好。”

    婆子深深笑道:“大少夫人也不用太难过,想来大少爷能尿得出来,某些部位还是好的。”

    走在头前那两个婆子也站定说道:“对啊,大少夫人早点同大少爷生个胖儿子出来,就算大少爷一辈子不下床,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女人嘛,不能依靠丈夫,依靠儿子也一样。”

    几个婆子逗着青春期的清箫,嬉笑着离开了这处小院。

    芦花望望虚掩的房门,攒了攒拳头,抹掉眼泪,深吸口气,如常推门而入。

    婆子们刚才在门口肆意调笑,大声说话,床上的郁齐书一字不漏听了个一清二楚。

    已经习以为常了。

    自芦花走后,他人就始终清醒着。

    想了很多,想可能这又是梦一场,芦花并未真的来了他身边,因为芦花迟迟没有回来,但是婆子们来了后,就在他房门外说话,他听到了婆子们议论芦花,提着的心就放下了几分。

    但是婆子们走后,屋子内外长久都寂然无声,又想,她可能已经一走了之了,她不会再回来了。回来做什么?对着他这个残废哭个不停么?

    她听见了的吧,他腿断了,下半辈子都会躺在床上。从前他走不出杨家的别墅,都被她无情抛弃了,现在他下不了床,她只会跑得更快。

    心里七上八下,盼着她能回来又不敢做如此想,又恨,咬牙切齿,直到,房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条窄小的缝。

    他心口一跳,凝神听着。

    悉索的声音,那人如昨晚一样,磨蹭了半天,终于跨进屋来,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郁齐书长舒了一口气,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芦花轻手轻脚摸到床边,见郁齐书闭着眼睛,脸上如熟睡的婴儿般安详宁静。

    芦花微微笑了笑,在床沿边坐下来,开始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