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止返(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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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 是阮晴的轮廓,花了半个晚上补全之后,早上都没按时起,让他们把作业带过去。 巧玉在一边羞涩甜蜜地偷笑,我张了张口没法解释。 那节课讲的什么一句都没记住,脑子里一直回荡一句话,「她要走了——」 身体像是被另一个人cao控着回到休息的地方,我甚至能看到自己盯着它发呆的样 子。 感到不适,右手捞起水杯放到跟前,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我赶紧 端好杯子。 我没好气地回头,看到老白一脸担心地看着我,「干嘛!」 「我干嘛?老雷,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张脸格外来气,也懒得多说话,「我能有什么事? 我好得很!」 他指了指我的手,「没事?正常人哪个会喝空气?」 「什么喝空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的手里空无一物,洁白的瓷杯依 然还放在桌上,里面的水在我早上起来时就被喝光了。 「我明明……」那个喝水的我一瞬间与我割裂开来。 我端起杯子默默地到水房去接水,回来后老白就坐在两张床中间的梯子上。 我放下杯子从侧面推了一把他的膝盖,笑道:「别苦着脸了,我没事……」 他没接话,把手举到我跟前,「试试?」 这个时候是饭点,宿舍里其他两个还得过会才回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 取下一根让他点上。 「怎么,很惊讶?」 学校里面大部分场合并没有规定禁止吸烟,但是几乎没见过,学生里没有, 连上 了年纪的教授里都罕有。 炎炎的热流从窗子扑进来,非但没有驱散烟味,反而使之更加浓重。 抽出一张纸巾垫着烟灰,他的那根很快就见底了,我的才刚烧到一半。 他沉默完了一根烟,缓缓开口道:「雷子,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我看着他,他转着打火机,「梆!」,「梆!」故事仿佛就是从盖子里蹦出 来。 「这次国庆放假,我就要回老家,去参加我小姨的订婚宴了。」 「哦,那恭喜啊……」 「唉……那个男的挺有钱的,是真有钱,把钱不当钱的那种,活脱脱一个钻 石王老五。」他把另只手伸过来,一只蓝宝石表圈的手表,「卡西欧,两万块, 他送的。」 我听得心惊rou跳。 「就因为我小姨喜欢我,经常跟他聊到我,上次他托我小姨顺道给我送过来 的。」 「他家在南边沿海,这次过来跟我爸妈做生意,不知道怎么就相中我小姨了 ,家里又催得紧,见了两次面感觉还不错,于是就这么定了,等我放假回去可能 就是最后一面了,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着……」 明明是要办喜事,然而他却闷闷不乐,我实在不知道是说恭喜还是节哀。 「她能找到归宿我没不乐意,就是……就是想着以后见不着面了,心里就空 落落的,难受!」 他把表取下,端详了两秒放到一边,右手环着左手手腕,「舒服多了……」 「以前她就不习惯拉我的手,一直拉我的手腕,因为能攥得很紧,一直到我 上了高中。我升学那年她不在,一整年都在外面跑业务,过年了才见到她,她伸 手却发现握不住了……」 「一到放假我就跑到她住的地方待着,白天她在外面忙我做作业,晚上跟她 睡一块,她给我讲在外面遇到的故事,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现在想想,她的生活 里哪有那么多精彩和笑话……」 「所以那年我一到放假就失眠,头发白了一块,老师说我学习刻苦压力大注 意休息,我还因为这个被小姑娘表白,因为她觉得帅……」 「艹!这TM都算什么事儿啊……」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刚想说什么,窗子被人敲响了,老白看了一眼二话不 说就冲出去。 「小姨,你怎么来了……」期待、忐忑、不舍,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来看看你呀!小姨明天就要走了,去南方……」他刚说他小姨握不住了, 潇潇姐却又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下子就急了,挣开后捏在潇潇姐肩头,「不是说好国庆回老家的吗?」 「他那边生意很急,先去那边,以后再回来补上……」 但是再回来就说不好是哪天了。 潇潇姐背对窗户,只能看见白肖牙咬得死死的。 「好了,这次小姨特意来看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这明确的离话让他一愣,整个人呆在那里,哪怕是在订婚宴上别离也至多只 是伤心,绝不至于如此手足无措。 见他久久不语,「小姨走了……」转过身对我也打了个招呼,「雷宇,再见!」 老白还没回过神来。 我见不得他这幅样子,不想让他以后为现在后悔,起码多说两句吧? 「潇潇姐,老白他喜欢……」 也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他的神经,「老雷!」眼神里既愤怒又哀求。 「什么?」潇潇姐在我跟白肖之间看来看去。 内心叹了口气,「老白他喜欢睡觉打呼……」 「打呼啊……他睡觉认姿势的,睡姿不对就这样,真是不好意思……」 「不过不碍事,声音也不大。」再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这下反应过来表 现表现了吧? 「小姨,我……我……」他一把将潇潇姐抱住,手掌从背后压住红发,「我 会想你的……」 「想我就给我发消息打电话啊?瞧你那傻样……好了,小姨走了……」 老白盯着潇潇姐走到路边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肖潇!」 潇潇姐站定,转过身。 「小姨……保重……」 嫣然一笑,「小月月,一定要好好的!」转身,消失在墙角。 「草他妈的!草他妈的……」回来后他趴在床上也不知道在骂谁,可能单纯 就是不好受发泄一下。 我曾经跟他一样傻傻地分不清亲情爱情,难受的感觉也是如出一辙。 「不去送送?」 他坐起来,「送到哪不都一样?」 我说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歪着头直勾勾地看着我,宛如在看一个脱离现实不可理喻的神经病。 半晌,「亲的!她是我亲姨!家里人知道了她还活不活了?」 吼完之后气消 了不少,换过鞋问我:「要不要给你带什么?」 「算了,一会我自己去。」 开门的时候汤汤从外面进来,从我跟老白脸上扫过,抽抽鼻子,闻到了残留 的烟味,笑呵呵道:「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按往常老白肯定回他两句,这次一句话不说就擦肩而过。 我把烟灰包在纸巾里扔进垃圾桶,「今天特殊情况,以后不会在宿舍里抽烟 了。」 汤汤有些郁闷,「我不是说这个,你们都不大对劲……」 「不用管,过段时间就好了……」 老白好没好我不知道,阮晴一个电话过来之后我快疯了,老白回来看到我在 湖边,跟他刚才一模一样对着树骂得正欢,拍拍我的肩膀就走了。 一到闲着的时候就想联系她,但总不能一天视频通话四个小时吧?我强忍着 只在每晚说上几分钟。 再次坐上薇薇姐的车,我恨不得立刻飞回去,因为阮晴通知我,她离开的时 间就在今夜。 在我心急如焚时,薇薇姐竟然没有先将我放下,也没有把巧玉送回家,而是 拐上了通往酒吧的道路。 眼看与目的地背道而驰,我忍不住焦急起来,「薇薇姐,你……」 她却没有理我,而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车速飞快。 「小玉,给你舅舅打电话!」 巧玉有些没听清,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严肃,「给你舅舅打电话,现 在,快!」 巧玉手忙脚乱地拨出号码,很快传来景辉哥的声音,「小玉啊,到家没有?」 手机被薇薇姐夺过,「吴景辉,是我,」失主「找来了!」 「」失主「……你确定?」 「八九不离十,我看到一个熟人,你那边先做好准备。」 「还有多久到?」 「现在在生活广场,十分钟以内。」 「知道了,尽快回来。」 「对了,小玉跟雷子也在我车上。」 「没问题。」 挂断后她直接报警,「S市开发区第八中学附近的天神酒吧即将发生械斗, 人数不详,目前我身后有两辆轿车跟踪,可能携带管制刀具。我叫徐薇,身份证 号******************」 按下车窗朝后望去,两辆黑色轿车紧紧跟随,在空旷的道路上无比显眼。 薇薇姐说完一遍就再次挂断,毫不理睬响起的铃声,「停车后你们下车往酒 吧里面跑,吴景辉就在门口接应……坐好了!」 热辣的午后行人稀疏,她突然不顾红绿灯,一脚油门让本就不慢的车速瞬间 提到最大,传来一阵强烈的推背感。 「吱——」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响了足足三秒,还没停稳,薇薇姐从车厢里拿 起皮筋把头发束在一起,对我们喝道:「下车!」 踩在地面,远远就看到两辆车正减速靠近,而景辉哥站在路边如临大敌。 车未停,声先至:「MissWei,好久不见,老板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就在我们循声望去却连正脸都没看清的几秒钟内,形势已然来不及。 「抓住那个女人,死活不论!」车门打开,八九个人手持钢棍陆续下来。 「上楼!」景辉哥率先往里跑,我拉着六神无主的巧玉跟在后头,来到三楼 偏僻的角落。 推开一张厚重的金属门,我朝里瞥了一眼,甚至摆不下一张床大小的空间。 「进去,门上设定好了时间,门关上一个小时后会自动开,到时候警察肯定 已经控制住了场面,一个小时之内无论里外都打不开。」 景辉哥语速极快,楼梯道已经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钢管与台阶的碰撞声。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巧玉惊恐地看着我,却被我一把推了进去,与她一起 的还有被猝不及防之下扔进去的薇薇姐,人还没爬起来已经张口开骂,「吴景辉 ,你干什么!你个混蛋、王八蛋,放老娘出去!我一定要把你……」 铁门合上的瞬间,薇薇姐的身体正向外冲来,轻微的撞击声与「滴——」的 电子声同时响起。 人是被小五哥与刀疤一起扔进去的,景辉哥还推了一把,四个人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把人交出来!」 「你求我啊?」 那个男人挥挥手,身后的人一拥而上,好在过道不宽敞,只能容纳两人并排。 我们拔腿就跑,两侧是休息室,其中一间是景辉哥的,四个人鱼贯而入,小 五哥第一,我第二,最后的景辉哥站在门口踹翻冲得最靠前的人,进来后第一时 间就跟刀疤死死抵在门后。 门时不时被撞得张开一条缝隙,小五哥进来后直奔最里面,剩我一个人呆站 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到半分钟的功夫,门外的撞击一波接着一波 ,门后的两个人一口气憋得脸 色通红。 「扛不住了!小五!」 「来了!」 斜支的脚跟不断后移,里面还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心脏跳得飞快,门要是开 了让外面那些人冲进来…… 这时候才感到害怕,甚至有一点后悔,要是当时也躲进去就好了…… 干他妈的! 「让开!」 景辉哥与刀疤转过头来,只看了一眼就疯狂后撤,冲进来的第一个人宛如一 只破沙袋一样倒飞出去,最后被一两百斤的实木办公桌压在底下,发出渗人的惨 叫。 尽管只有四五米远,我的眼睛已经充血,喘得像只公牛,小五哥终于赶来, 手上拎着几把砍刀。 沉重的桌子堵在门口,挡住了几秒,趁这个机会,小五哥给我们每人分了一 把。 黑色握把上是波浪形易于握紧,外侧还有一圈护手,刀身约一米,三指宽, 背开倒束的短小锯齿,刀刃斜向上形成刀尖,入手约有三斤沉。 其余人已经跨过地上那个倒霉蛋踏进屋内,景辉哥和刀疤还在回气,小五哥 一马当先斜劈最先进来的一个,那人举棍横挡,被一脚踹翻,压得桌下那人又是 一阵惨叫。 兔起鹘落间,逼退一人的小五哥毫不恋战,在边上两人出手前退后两步,站 在缓缓起身的景辉哥旁。 一刀在手的三个人气势翻天覆地,微躬腰肩的小五哥变得阴狠噬人,而刀疤 扯动的嘴角再无往日的憨厚,无比狰狞。 三人隐隐将我护在身后,与对面对峙着,就在我胡思乱想时,依然是小五哥 率先发动,此时刚倒地的人还没完全站起,对面也想不到,竟然是人少对人多发 起了冲锋。 这东西比的就是一个气势,在铁棍横扫而来之际,刀锋不变,俨然是个同归 于尽的打法,而一寸长一寸强,明明将会先到的棍梢却是承受不了这股压力,主 动变向拦截。 奈何一寸短一寸险,小范围的辗转腾挪长棍力有不逮,血液飞溅,右臂及胸 前被划上一刀,长棍脱手,又是惨叫着后退。 这回小五哥没有激流勇退,反而抢出一步,将人顶起当作盾牌突入人群之中 ,趁势又伤到一人才回身。 而一旁的景辉哥与刀疤架起两边,互相试探,暂时僵持。 剩下的人正从门外一个个进入,虽然已经废掉了两人,但仍是七比四的局面 ,而我站在后排就像是个看戏的,不仅前面三个无视我,就连对面的人眼神也没 放在我身上,说是七比三也不为过。 乱局之中,毫无经验的我作用约等于无,更不用提容易愣神拖后腿。 景辉哥三人对视眼神交汇,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同时大喊直扑人堆。 对面一楞,随即下意识地劈出手中钢管,而面对漫天棍影,刀疤左手扫出, 金属撞击声接连响起,此时才注意到他使的是双刀,另外两个就没那么好运了, 只能侧转身子用肩膀或者后背承受这一击。 先声夺人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三人如同下山猛虎,抗过了一击后, 连砍带踹放翻了两个,站在前面的人向后躲去,而后进门的则趁势出手。 「哎呦——」其中两个捂着脑袋倒在地上,一旁的人也是东倒西歪,原来是 两把红木座椅从天而降。 幸好办公室里的东西都是实心的,就算是椅子都有几十斤重,既然没敢当面 往上冲,那就站后面扔暗器吧,好在成果不错,已经干倒了三分之一的对手。 他们这才注意到我,不过已经迟了,人数的劣势基本扳平,捱过这个空档的 三人继续奋力扩大优势,就连我都不满足于站在后面,扔掉手中刀子捡起两根钢 管为他们打起掩护。 刚才一来人多拥挤,二来心神被慑,对面此时仅剩下四人反而斗得难解难分。 看着对面的家伙,我左手虚晃一棍故意敞开中门引他来攻,虚晃的左棍迅速 格挡,准备好的右手如蛟龙吐信长驱直入,骨裂的声音响起,他的胸前塌了一块。 「当啷——」 对手全都倒下后,三人手中刀锋落地,尤其是刀疤,左手虎口早已被震裂, 只余我拄着双棍。 「精彩……都以为曾经的天狼星已经壮烈牺牲,谁知道藏在这里,本来只想 带回蔷薇小姐,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你说呢,吴景,还是吴景辉?」气还没喘 匀就听到外面的声音。 「吴景已经死了。」景辉哥面无表情,尽管门外只有一人,但是没人敢轻举 妄动,因为黑色枪口在四人间来回移动。 「把蔷薇小姐交出来吧,今天我的任务只有她一个。」 「你死心吧,人不可能交给你,而且就算我想交也交不出来。」 「什么意思?」 「那扇门不到一个小时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里外都是。」 「该死!」他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从他们破门而入到现在还不过五分钟,再 算上两分钟把人带走,十分钟以内绝对可以逃之夭夭。 「算了,抓到你也是一样。」说着,随手在景辉哥左臂上开了一枪。 「砰!」子弹擦过rou体,枪声在室内回荡如同低沉的炸雷。 「哼——」景辉哥如遭雷击,甩动间血液飞散,其中一串溅落在我脸上。 「好,我跟你走!」景辉哥捂着胳膊向他走去,回头看了一眼小五哥与刀疤。 两人不动声色地小步上前,看似是想要挽留,不愿景辉哥就这么被带走。 「动手!」刀疤离景辉哥最近,直接顺势将他扑倒护在身下,而当注意力被 这边吸引时,恰好慢了半拍的小五哥三步并作两步从视线的边缘冲了上去,探手 去抓持枪的手腕。 然而这招并未成功,除了脚下被阻挡,那人竟早有防备似的退后一步,这一 步就从门口退到了门外。 门口的桌子宛如天堑,阻断了最后一丝机会。 冷汗自额头低落,黑洞洞的枪口不足半米,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是小口径手 枪也能让脑袋开花。 「三个人的天狼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呵呵——」 「嘭!」这一声比枪声更沉,是钢管砸在rou体上的声音。 「哼——」 「砰!」 闷哼以及走火的声音同时传出,然而手臂被打歪,小五哥抓住机会攥住持枪 的手腕往门内一带,轻轻一磕就让他松了手,再一脚踢飞了手枪。 早有准备的刀疤捏着沙包大的拳头来到跟前,好好整治了一顿才坐在他的身 上休息起来。 这回是真的放松了。 我扔掉左手的钢管,扶正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学暗器 的天分。 刚才景辉哥喊动手的时候,我下意识想把手上的东西扔出去,但是摆臂的动 作太明显,一时有些犹豫,没想到他竟然与小五哥对视。 看着对手倒在身前,这样确实会显得比较有成就感,但是没想到最后让我一 个新人菜鸟在一众大佬间完成了翻盘。 所以说,反派死于话多是真理。 景辉哥胳膊受伤,唯一好点的刀疤掏出包烟分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接过一根 ,他扔来打火机,「干得好!」 我看向景辉哥,「这次还真是托你的福——」而小五哥则给了我一个肯定的 眼神。 这一刻,我总算感觉到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了,即便只是排在最末尾的那个。 景辉哥正在吹当年他们三个砍翻两条街四十多个人的故事,警笛停在了楼下 ,我们都没有下去迎接的意思,依然坐在原地等他们找上来。 子弹并没有留在身上,景辉哥站起来进了最里面,等警察找上楼时他已经走 到门外去交涉了。 几个人费劲地把桌子挪开,没想到这时候底下那个倒霉蛋还有力气叫唤,换 个角度他又是幸运的,顶多断一两根骨头,但是牢饭免不了要吃一阵子。 地上的血迹一滩一滩,但那是七八个人的出血量,伤的大多都是手臂跟胸前 ,稍微处理下就能止血,连带最后持枪的那个被一起拷走了,那把手枪也在角落 里被找出来,甚至那颗子弹都被找到。 景辉哥则表示他的都是皮外伤,有空自己去医院包扎一下就行,于是带队的 警察在楼梯口朝这边敬了个礼后领着一串人收队。 「有哪受伤没?」 我摇摇头,说来惭愧,今天这一场下来,只有我是完好无损的。 景辉哥给薇薇姐打电话,但是好几次都被挂断,老脸有些挂不住,转过来对 我说,「雷子,你给巧玉打个电话报报平安……」 「雷宇——」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还因为空间狭小显得闷闷的。 「好了,我没事,你舅舅他们也都好得很……」哄了好一会儿,在景辉哥巴 巴的眼神下,「巧玉,你把手机给薇薇姐。」 「雷子,说吧……」 我还没开口就被景辉哥抢过去,「小薇,是我……」 「哼!」对面一言不合就要挂断。 「别急着挂……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吗?今天雷子救了我一条命啊… …」 他干脆就在过道里坐在安全屋的正对面,那我当作他们话题延续的关键,一 场有惊无险十来个人的械斗,硬是被他吹嘘得跌宕起伏,拐出十八个弯来。 时间到了,门一开巧玉就迫不及待地扑过来,眼里还噙着泪光,「呜呜呜… …吓死我了……有人砸门,还听到枪响……呜呜呜……」 今天对她可能确实惊吓过头了。 跟我这边的梨花带雨不同,那边薇薇姐出门后站在景辉哥跟前一言不发,直 到他愧疚到极点,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啪!」这一巴掌把我和巧玉吓了一跳,纷纷将视线投向那边,而小五哥和 刀疤反而齐齐转移了视线。 「吴景辉,你混蛋!」 面对她的暴力和指责,景辉哥反而脸上愧疚之色更浓,「对,我混蛋。」 「你!」薇薇姐指着他的鼻子还想再骂什么,眼神不经意扫过他布满血迹的 左臂,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这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没事,擦过去了,就咬下块rou,没伤到骨头。」 「那就好。」 薇薇姐不在意,我胳膊上的小手紧张得都快把我抓破皮了。 「吴景辉……」 「嗯?」 「我要走了……」 一阵沉默。 「我说我要走了!」 「千万小心。」他的脸上满是苦涩。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吴景辉,你混蛋!」在景辉哥还没反应过 来时,薇薇姐平A了上去。 「唔——」景辉哥仅剩一只完好的胳膊推不开钳住他脑袋的双手,只能无助 地承受她的攻击。 这次攻击的时长是刚才战斗时长的一半,大概两分钟,分开后,薇薇姐头也 不回地离开。 直到视野的尽头,景辉哥终于按捺不住,「小薇!」 脚步微顿,却没有停留。 「好好活着……」 「放心吧,吴景辉,老娘追了你十年,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潇洒的 背影穿过散落一地的狼藉,孤傲而坚决,凄美而艳丽。 把脸上的血迹匆匆擦一遍,刀疤开车载着景辉哥去医院,留下小五哥处理现 场,而我也想跟着,巧玉也就一起来了。 医生一看景辉哥的伤势就知道是枪伤,却在景辉哥亮过证件后默默处理,看 到这里我不免对他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连带着对薇薇姐的身份也怀疑起来。 「巧玉,你舅舅和薇薇姐……」 「好像在哪听到过……舅舅以前是武警,不知道为什么退役了,薇薇姐很早 就跟他在一起了,不过不是武警,都没见她露过面,神秘得很……」 卧底?特工?还是什么?这次又要去哪? 此时医院里到处可以听到枪伤,很显然就是景辉哥。 有了刀疤在底下等着,我带着巧玉一路来到阮晴办公室,还没进去竟然听到 了她的声音。 「妈——」声音戛然而止。 阮晴伏在他肩上,眼圈通红,见到门开了,慌忙把人推开擦着眼睛。 「儿子……」 班定远想要喊我却被直接无视。 我面无表情地走近,「妈,你在伤心什么?」 「我……我……」居高临下的压力让她说不出话。 「小宇,阮晴姐放心不下你,所以……」他在一旁解释,但依然被我无视。 「你要是放不下我,跟我说啊?」质问的语气让人觉得不妥,我却觉得理所 当然。 我一把拉过她贴在身前,「为什么要偷偷地,找另外一个人呢?」 她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解释,鼻头抽动,闻到了血腥味,抓住胳膊在我身 上巡视,最终在领口、脖子、裤脚、鞋边发现了血迹,上半身只是星星点点,而 鞋子简直像是从血泊里踩过。 「阮晴姐,医院里有个受了枪伤的帅大叔,你要不要下去看看?」安小雅推 门而入,「咦?小弟弟也在啊?」 「那个……是我舅舅……」巧玉在这时候弱弱地补充。 于是我把整个过程简述到十秒以内,「没事的,景辉哥只是擦伤。」 「你……你……」因为巧玉在这她不好说出来,但我很清楚她想让我远离景 辉哥他们。 我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生硬地改了话头,「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然后谁都没理,转身径直出了门。 跟车回到了酒吧,一楼倒是没怎么破坏,漫步在吧台里,思考在医院时自己 到底怎么了,实在过于偏执,走到一楼大厅人群中就后悔了。 波特,雪莉,都偏甜了,俱乐部汤尼钵酒?这不是是混在一块的吗?最后还 是选了口感醇厚的格鲁吉亚乾紅。 正小口小口地喝着,巧玉眼睛红红地坐到对面。 「我要走了……」 「你去哪?」我有些诧异,薇薇姐刚走,怎么她也要走? 「出国……」 我给她倒了小半杯,「慢慢说。」 「舅舅说不安全了,不仅我要走,我妈也要走。」 「就这么直接出国能习惯吗?」我捏着眉头,语言都不熟真的不方便。 「护照早就办好了,而且还请了一个保姆,会英语的。」 她仰头喝干了杯子,又给自己到了半杯,我举杯跟她碰了一下,「一路顺风!」 我默默地品着酒,思考回家后的情形,而巧玉却一直盯着我。 「怎么了?」 「我要走了……」 「我知道啊,你刚才说过了。」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 「谁说的?我会想……」 「你不想!」把杯底重重磕在桌上,她又大声重复一遍,「你不想!」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脸红成了一片,这次不是因为激动或者害羞,而是酒劲上 来了。 「巧玉,你醉了……」 「没错,我醉了!」 「我扶你……」 刚想把她劝去休息,她又以平时不曾有过的大声说道:「我只有醉了才敢跟 你说这些话!」 「雷宇,我真的好喜欢你……真的……」掩面哭了起来。 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她,她又突然抬头,「但是,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我……」 「你不喜欢我……呜呜……从来都没有……」 反驳的话无法说出口,停在半空的手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 「佳佳和我说,你不喜欢我,我说我不信,但是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我 固执地以为,只要我一直喜欢你,喜欢你,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喜欢我的……」 「但是佳佳说你喜欢的不是我,你有喜欢的人了,我没机会了……」 「我没……」 「原来我一直都是一个替代品,甚至连替代都做不到,只能在你无聊的时候 接受你的施舍……雷宇,我讨厌你……但是更讨厌我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喜欢你 ,一直骗自己……」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你喜欢阮医生!佳佳说的时候我把它当作笑话来听,但是有人告诉我,佳 佳是对的!」 「谁?」 「薇薇姐。」 「她们都错了,我只想孝顺她……」 「她们没错,错的是你!你还在骗自己!你知道在医院里我看到了什么吗? 嫉妒!你在嫉妒那个男人!然后就是偏执!偏执到不许阮晴跟除你以外的任何一 个异性接近!」 「有这种孝顺吗?有把她画成作业的孝顺吗?有为了她淋雨的孝顺吗?」 「薇薇姐跟我说,你从高中就喜欢阮医生了,有为了她心情抑郁的孝顺?现 在都抑郁到精神分裂了,你还真是孝顺啊……」 对她的嘲讽我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呷着酒杯,「但是……我真的没觉得……」 「我要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可能不知道哪天就会死在国外,但是我 喜欢你啊,雷宇,我喜欢你,我好怕哪天你就会忘了我,忘了一个叫吴巧玉的女 孩,曾经真的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喜欢不 掺一点假……」 即使是倒下了,她依然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发音中总有「喜欢」二字。 我仿佛也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摊在沙发上,脑海中全是被自己刻意遗忘的细节。 她几乎完美的容颜,她亲吻起来rou实的红唇,滑嫩的小舌,她敏感细长的脖 颈,她小巧圆润的肩头,她丰硕的双乳,她纤细的腰肢、平滑的小腹,她修长的 双腿、挺翘的嫩臀,她玲珑的小脚,还有那纯白无暇的私处,轻轻一触就会湿润 出水…… 品尝她的香唇,舔吻她的颈间,挑逗她的蜜裂,亲吻她的足尖…… 那数不清的拥抱纷纷化作了暧昧,数不清的清晨变成了缠绵…… 无数次的彷徨、嫉妒、撕心裂肺早已让孝心变质,成了爱慕,成了占有。 不想她委身他人,最终像馨姨一样惨淡收场,只有我能保证爱她如初,反正 ,我不用像老白那样止步,没有血缘,没有多余的亲人,大不了带她走,找一个 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从前止步于她母亲的身份,但是我们并没有血缘……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扎根,瞬间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耳边尽是风声,灯已点亮,开门时因激动得手抖,钥匙迟迟对不准锁孔。 「阮晴!你出来!」此刻我已经疯了,我只想找到她,占有她,带走她。 「怎么了?」 我像是闻到腥味的鲨鱼,奔涌上楼,阮晴换上了记忆里最美的水蓝色长裙, 戴上了我送她的首饰,盛装打扮后留在我的房间等待。 我一厢情愿地以为,她是知道我的心意的,不然为什么会在我最需要她的时 刻献上最美的自己? 「mama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今天那样……千万别去了,好吗?」 她深陷别离的氛围之中,满满的都是担忧与留恋的深情,却没有注意到我的 异样,而贴在我脸上 的娇嫩手心成了最终的导火索。 我叼住送到嘴边的美rou,贪婪地呼吸着从她每个毛孔中散发出的香甜诱惑的 气息。 「留下来吧!」 她依然当作是我与她最后的亲昵,「说什么傻话……」 「留下来!我要你!」 「不……」 「我现在就要!」理智已经燃烧殆尽,容不得她反驳,也等不及她说完,狠 狠地,强吻她。 「不……放开……你疯了!」她如同见鬼一般,奋力挣扎后倒在床上。 连带着我匍匐在她的脚尖,朝圣般诵念着,「我爱你,阮晴,我爱你……」 「什么?」她僵硬地侧过耳朵,仿佛这样才能不至于听错。 「我爱你!」仿佛另一个我接管了身体,长久压抑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入海口 ,「我爱你!像男人爱着女人,像丈夫爱着妻子,像情侣,像恋人,阮晴,我爱 你!」 「不可能!」她宛如被将要触及的手指灼伤,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直到后 背抵在床头才缩成一团,双手在胸前推拒着虚无,连连摇摆,「不会的,你一定 是弄错了……你还小,分不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你忘了,你有女朋友 的……你还没长大,再过几年就不会这么想了……」 「别说傻话,我可是你的mama啊……哪有……哪有……」 面对她躲闪的目光,看着她语无伦次地为我辩解,我只为这份纯粹到迟钝的 母爱感到悲凉。 「可我从来没有爱过她……怎么说呢,只有跟你在一起,不管是一天、一分 、一秒,无论是晴天还是下雨,夏天还是冬天,才那么鲜活而耀眼……」我努力 撑起一个笑容,「你还不明白吗?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爱你啊!」 然而我的笑脸却是对她最大的讽刺,「不!」她把脸埋进膝盖中,哭喊得声 嘶力竭,像是要把整个人都从眼泪中排空。 被她的哭声吓了一跳,我的酒醒了不少,手忙脚乱地学着记忆里的样子,揽 过她的肩膀,用胸口包容她的脸颊。 感受到熟悉的温暖,她习惯性地渐渐停止了哭声,小心翼翼地抓住我的双臂 ,含泪摇头,「儿子,别丢下mama好不好,mama只有你了……」 视线所及是她的柔弱无助,我的心中升腾起万丈豪情与疼惜,「我怎么会丢 下你呢?我说过,我爱你,一辈子都会爱你……」 「不……」有愣神那么两秒,待明白话中的含义,她死命将我推离,却又舍 不得放手,「你不是我儿子!」 被指甲扣进rou里的痛感,尖锐过后便是麻木,我仿佛在其中找到了能让自己 舒服的方式。 「我的雷雷那么爱护他的mama,会给mama捏腿,会扮鬼脸逗mama笑,会乖巧 地听话认错改正,从来不会说谎惹mama生气……他不会……你不是……」 「可你的儿子是真心爱你的……」 「他不是!」她扯着嗓子发出破音的嘶吼,随后便是无尽的自责,「都怪我 ,占据了他太多时间,他还是我的雷雷,他只是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去爱他的妈 妈……」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从高二开始的每个清晨和夜晚,他都想吻你,吻 遍你的全身,与你融为一体,给你一个女人应有的快乐,每一天,他想得都快发 疯了……」 我温柔地捧起她的脸,一寸一寸地吻去交错的泪痕,「阮晴,答应我,让我 爱你,好吗……」 格鲁吉亚凶猛的后劲助燃着最邪恶的幻想,席卷了全身,火热的呼吸喷在脸 上,喷在颈间,喷在胸前,我茫然地四下求索,经过山川与沟壑,在即将到达峰 顶时,口中的饱满终于暂时满足了大半欲望。 「求求你……还给我……」低头寻求那颗最美味的圣果,耳边传来衰微的呼 唤。 所有的感官早已被本能代替,在满溢的甜腻中我含糊问道:「什么?」 「求求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无论怎样的挑逗,得来的只有死尸般的毫无反应,和濒临破碎的呻吟。 「把他,还给我……」 「为什么……」仿佛被惊醒,我愕然抬头,「明明……没有那道该死的血缘 啊……」 「嗬嗬……哈哈……」不知是什么刺激到她,她停下了碎碎念,却开始发出 空洞不带一丝感情的笑声,「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搁浅在绝望的沙滩上,搁浅在我的怀中。 心脏破了一个洞,倒灌进无数的冰冷的液体,身体抽搐着佝偻在一旁,强烈 的不适甚至让自己感到反胃。 「呕——」吐出来的却只有与眼泪混在一起的不明液体。 我这是,在做什么啊?她明明,是你最爱的人啊! 「阮晴,我错了,你看看我……你的儿子回来了,他想你,他在喊你呢…… mama……mama……求求你,看我一眼……我什么都不要了,你看看我啊……」 我跪在床上,伸手想要触碰,却在靠近的刹那骤然缩回,手足无措,慌乱地 呼唤着。 她只是直勾勾对着天花板,突然,毫无征兆地,泪水再次从两边滚落,我手 忙脚乱地擦拭,却怎么也绵延不尽,仿佛流淌自黑洞,流淌自深渊。 等再也流不出泪水,她用沙哑的嗓音,缓缓地,艰难地,一边追忆一边述说 ,「他们说得对,我从来就是个不幸的女人,是一个灾星……爷爷死了,奶奶死 了,父亲死了,弟弟死了,叔叔死了,芳姨死了……」 她又陷进曾经那场梦魇,一个个「死」字听得我毛骨悚然,「不……不是…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我错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舍不得你离开身边,为此,我阻断了你追逐梦想 ,我破坏了你刚刚开始就要结束的初恋,我限制了你飞向外面辽阔的世界,我的 自私已经毁了你的前半生,而现在,我的愚蠢又把你彻底葬送……经历过那么多 的失败角色,我早就应该明白,我不该成为一个母亲,我只会害了你的一生……」 「不是的……你是最完美的母亲,全世界最好的mama……」 「嗬嗬……让儿子爱上自己的mama吗……」 「我错了……我改……我一定改……刚才我喝多了……因为巧玉要跟我分手 ,我喝昏了头把你当成她了,说的都是胡话……对,我刚才说的都是胡话……」 「我为什么还活着呢?如果我死在那年暑假,一切都不会开始,你就能无忧 无虑地活着;或者更早一些,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为什么非要拖到今天呢……」 她对我的解释充耳不闻,只顾着编织话中的向往和眼中的莫名色彩。 「求求你,别说了……妈,我好害怕……」 这一刻,我只希望传说中的救世主出现,我愿意从此不杀生、不怨怒,我可 以献出我的命,我的一切,我答应从此不再爱她,不再见她…… 昏白的吊灯洒下一片死灰的光泽,般配着她此时正在寻求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