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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言难止 第68节

    陆赫扬并没有在意许则手里的东西,而是看着他的脸,问:“什么意思?”

    “这个荣誉徽章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许则把头巾从脑袋上抓下来,头发有点乱乱的。

    “谁说的。”陆赫扬完全没有要接过徽章的意思。

    许则只好先把手缩回去:“上次的那个组员,他看见了,所以告诉我了。”

    “那他说的应该没错。”陆赫扬评价。

    “所以是给错了吗?”许则怕陆赫扬不好意思,还帮他想理由,“那天很晚了,那么暗,是有可能拿错的。”

    “我不是做批发的,没有那么多徽章可以拿错。”陆赫扬忽略许则辛苦搭好的台阶,平静道,“这个就是给你的。”

    因为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许则察觉不出自己的心里正在感到高兴,他只知道自己很不解:“为什么给我?”

    “上次我说话的时候许医生没有在听吗?”陆赫扬抬起手,手背在许则耳边贴了一下,“因为你不诚实,所以提前给你奖励,希望你诚实一点。”

    被碰过的那边耳朵以可怕的速度开始发热,许则承认自己很不诚实,尽管如此,这样的奖励对他来说也仍然过于奢侈,就像十几岁时从陆赫扬那里收到的昂贵的手环、拳套,他没有办法对等地偿还。

    这样想着,许则却已经不自觉地将盒子盖上,紧紧地抓在手里。陆赫扬给了他肯定的答案,陆赫扬不会骗他,应该也不会反悔说要把徽章拿回去——反悔也没关系,至少现在没有。

    “如果真的不想要的话,就还给我吧,别为难。”陆赫扬宽容地说。

    “不是不想要。”许则不过脑地快速地澄清可能有的误会,又问,“如果你参加典礼的时候,要用到这个徽章怎么办?”

    “会来找你拿,所以请好好保管。”

    “我买一个保险箱。”许则认真地说。

    陆赫扬笑了一下:“不用,经常把它拿出来晒一晒,浇点水就可以。”

    连这种玩笑都听不出来就不应该了,许则抿着唇垂眼也笑了笑,却又听见陆赫扬问:“收下它是让你有压力吗?”

    虽然知道自己如果回答‘是’,陆赫扬就有可能因此拿回徽章,但许则还是点了一下头:“有一点。”

    “那请我吃个饭吧。”陆赫扬说,“我很久没有回首都,不太了解哪家餐厅好吃。”

    许则呆了会儿:“什么时候?”

    “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可以联系我。”陆赫扬又想到了什么,“有我的号码吗?”

    心跳的频率变得奇怪,许则低声说:“没有。”

    “要吗?”

    许则觉得嗓子无法发出声音了,他去柜子里拿手机,解锁,递给陆赫扬,手腕在微微发抖。

    输入自己的号码,拨过去,几秒后挂断。陆赫扬将手机还给许则:“手机一般不会带在身边,如果没有打通,可以发消息留言。”

    “好。”

    “我先回基地了,不打扰你工作。”陆赫扬顿了顿,说,“许医生注意休息。”

    许则像抱着松果的松鼠一样双手抓着那个徽章盒子,好像担心会被人抢走,他点头:“嗯。”

    等陆赫扬走出更衣室,许则在原地缓了半分钟,把徽章重新放回书包,拉好拉链。平常一般都只是掩着柜门,不会上锁,但许则今天把它锁上了,钥匙拧了两圈。

    拧完之后发现自己手术服还没换,被主任看到不太好,许则只得再次打开柜子。

    下电梯时通讯器接到空军军医系统的来电,陆赫扬接起来:“苏医生,你好。”

    那头传来一道平稳的女alpha的声音:“陆上校,回首都的这段时间,您感觉还好吗?”

    “还好。”

    “还会做那个梦吗?”

    “会。”电梯门打开,陆赫扬走出大厅,“但是可能要找到答案了。”

    迈下台阶,今天阳光很好,风吹过来时,夹着很清淡的香味,陆赫扬侧头往右边看过去。

    195院门前的花坛里,栀子花开得正浓。

    第82章

    许则还是买了一只保险箱,最小号的。他将徽章和一些银行卡、证件放进去,设置密码,严严实实地关好。

    这几天许则没有去195院,都在军医大的实验室里,每天凌晨才回宿舍,回去之后洗漱完就躺在床上做功课——看餐厅。

    陆赫扬说只要许则有空就可以,但许则只会以陆赫扬的时间为准。他不打算拖着,一天没有吃掉这顿饭,他就一定会记挂着这件事一天。陆赫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首都,那么许则或许要为一顿饭而牵挂上很久很久。

    许则将各个美食类app上排名靠前的餐厅做成一个表格,分别列出它们的地址、评分、招牌菜和用户评价,并将餐厅的环境图也贴到表格里,以此进行对比考量。他不常出去吃饭,一直是195院和军医大食堂的固定食客,和组员或同事聚餐也都是在常去的几个餐厅,没有觉得哪家的味道特别好,似乎都差不多。

    他以前只请陆赫扬吃过面条,现在可以请得起好一点的餐厅了,而这样的机会大概也仅有这一次……理由有很多,但唯一的理由也许只是对方是陆赫扬,所以许则无理由地会认真对待。

    想到池嘉寒可能会更了解一些,许则将表格发过去,问他:这里面哪一家比较好吃?

    很快,池嘉寒回复:?

    池嘉寒:这是在干什么

    许则:要请一个朋友吃饭

    池嘉寒:什么朋友,陆赫扬?

    许则于是打开表格再看了看,发现从标题到内容都完全没有出现‘陆赫扬’三个字,不知道池嘉寒为什么一秒就破解。

    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池嘉寒打了语音过来。

    “我听说陆上校有去过你们科里两三次。”池嘉寒说,“就这么两三次,你们俩不会已经搞上了吧?”

    池医生用词比较激进,但许则对此没有反应,因为不存在这种事。他只是问:“为什么会猜到我要请谁吃饭?”

    “废话,你这种人,除了陆赫扬还有谁能让你专门为一顿饭做个表格出来啊。”

    “好的。”许则得到答案,兀自在电话这边点点头。

    “好什么好,他有想起来你一点吗?”

    “没有。”

    “那是谁提出要吃饭的,总不可能是你吧?”

    许则沉默,池嘉寒便继续问:“陆赫扬提的?他为什么要你请他吃饭啊,是开玩笑吗,还是在勾引你啊?”

    “……”许则认为第二个猜想实在是非常荒谬,他语气认真,“别这样说。”

    “许则,我觉得你早就被陆赫扬看出来了,你根本不会演戏,你在他面前也藏不住什么。”池嘉寒叹气,“说实话,你觉得高中的时候,陆赫扬喜欢你吗?”

    手机在掌心里滑了一下,掉在枕头上,许则慢慢重新拿起来,然后回答:“我不知道。”

    “就算喜欢,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已经不记得了。”池嘉寒忽然有点严肃,“他现在可能对你好奇、感兴趣,可你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心里真的好受吗。就算有一天他知道了你们之间发生的事,也只是知道而已,不可能再有经历那些事情时的心情和感受了。”

    “换句话说,以前的陆赫扬就是回不来了,不是说现在的他不好,但你应该是最能体会到区别的那个人。我一直觉得丑话要先说,所以跟你讲这些,你自己趁早好好考虑清楚。”

    许则静默半晌,回答:“好,我知道的。”

    “……算了。”池嘉寒低声说,“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心里其实都清楚。”

    池嘉寒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许则这么笨这么固执的人,像机器,被输入一道等待陆赫扬的指令,然后就可以一句话都不说,沉默地等很多年,等不到也没关系。就是这样。

    其实用‘等’来形容或许不太恰当,毕竟许则没有怀揣过任何期望,也没有非要得出一个结果。池嘉寒想,怎么会有人不抱任何目的、想法、愿望地去喜欢另一个人呢。

    “不要担心我,没关系的。”许则对他说。

    许则想得一点都不多,他不需要陆赫扬知道过去的事,不需要他恢复记忆——完全没有幻想过这些。仅仅是陆赫扬要他请一顿饭,许则就请,然后把每次见面都当做最后一次。

    这大概已经是许则能给出的最努力的安慰了,池嘉寒被气笑:“是哦,断头饭以前就吃习惯了,不差这一次是吧。”

    这个比喻缺德而形象,许则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说:“你回家了吗,早点休息。”

    “没呢,还在院里的停车场,准备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知道了。”挂断电话前,池嘉寒说,“第三家,味道还不错,稍微有点贵,不过反正是请陆赫扬吃饭,你也不在乎价格。”

    “好的,谢谢。”

    通话结束后,许则在表格中的第三家餐厅上画了一个圈圈。

    “陆上校。”

    办公室门被推开,苏利安站起身,对alpha打招呼。

    “好久不见,苏医生。”陆赫扬走进来,隔着办公桌与苏利安握了一下手。

    “您一切都还好吗?”

    陆赫扬在椅子上坐下:“是的,还好。”

    苏利安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上校,她从陆赫扬进行飞行实战任务开始就是他的心理顾问,准确地来讲,她是那一届联盟空军航空大学里很多飞行员的心理顾问,而陆赫扬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位——他在进入军校前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

    双方的初次见面,那年陆赫扬大二,在一次空战过后,他主动找到苏利安进行心理疏导。

    “你看到了什么?”苏利安问。

    “看到同班两年多的同学。”陆赫扬微皱着眉,“他驾驶的战斗机在离我五十米远的位置被击中,然后坠毁。”

    是典型的战后创伤应激综合症,最容易出现在刚接触战争与长期处于战争环境的患者身上,陆赫扬的反应已经算最轻微的一类。

    那场心理咨询没有持续太久,大概不到十五分钟就结束了,因为陆赫扬中途接到任务消息,立即起身去往机场。

    再次见面,是在区域战事结束后,十五架战斗机降落在军事机场,身穿作战服的陆赫扬带着同窗好友的骨灰,在政府官员与军队的注视中踏回故国的土地。

    后来陆赫扬再也没有提起过战场上的事,而是向苏利安讲述了一个做过很多次的梦。

    不停歇的手机铃,模糊的屏幕,一个永远无法接起的电话。

    “可能是你失去记忆前经历的画面,或是某部分记忆另一种形式的影射,但也有可能只是一个梦。”苏利安这样告诉他。

    “也许吧。”陆赫扬说。

    他看起来应该是早就设想过这些可能,并没有寄希望于从心理医生口中得到其他答案。

    这次苏利安来到首都,主要的行程是在军医大授课与出席讲座,今天上午正好有空,所以来了空军基地。

    “上次电话里您说可能要找到答案了,我很好奇是什么意思。”

    “我也很好奇。”陆赫扬十指交叉搭在腿上,“只是有种感觉,可能遇到了关键的人。”

    “会是梦里那个给您打电话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