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玄幻小说 - 哥哥是病娇味的(双子兄妹 h)在线阅读 - 愤怒的恶龙与灰心的恶魔

愤怒的恶龙与灰心的恶魔

    如果说多年后晋升到六十七级的那一天,是恶魔纸夭黧这辈子最开心的那一天,那么七岁这年,躺在血泊里失去意识的这一天,就是她最不开心的一天。

    这次死亡,真的把她变聪明了。她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也接受了很多世俗的观念。

    哥哥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思考这些事情。整理记忆,理解现状。

    她还发现她比以前更加虚弱了。都不需要别人再杀她,她本身也活不了多久,是个板上钉钉的短命鬼。

    体内经脉遭到了不可思议的重创,几乎所有的经脉都处于扭曲、淤塞、冻结的状态。魔力所剩无几,尽数冰封于堵住的经脉之中,不再响应她的召唤,仿佛已经不存在了似的。根据她对魔法使的了解,今后她大概再也没法修炼了。

    ——她的判断准确无误。这一年她七岁,只有十五级。一直到十八岁成年,她都还是只有十五级,寸步未进。

    她原本虽然不强,但也能像凡人一样修行进步,如今却是连正常人都做不了。

    按理说,都伤成这样了,她应该痛得下不了床才对。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什么感觉。有时候会忽然很疼,但是那种剧烈的痛苦很快就会消失,像是幻觉一样,所以她也没太放在心上。但她却知道自己这副身体已经彻底不成气候了。

    尤其是在失去披帛的助力之后,这一点变得无比明显。原本纸鬼白故意收走这个道具,是出于好意,想要她老实躺在床上,但却给她带来了更大的打击,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今她更习惯以龙族的思维来看待事物,所以越发无法接受现实,觉得这样废物的自己,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和必要。再加上尴尬的身份和血统,现实就像泰山一样压顶而来,让她简直要喘不过气。

    复活之后的这两天,其实她就只感觉到了恐惧、孤独、痛苦和无助。

    无视施法时的阻碍,硬是继续下去,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又有一点像是在徒劳地反抗命运。直到再也擦不干净嘴里涌出来的血,直到到处都是刺眼的红色。

    纸鬼白把她救了回来,她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觉得厌烦。

    他不在意她冷漠的态度,放缓了语气,只是说她如今身体不好,必须静养才行。她便说,她自有分寸,用不着他管。

    心里想这破身体谁爱养,谁养。反正她不乐意养。

    “自有分寸?”纸鬼白冷笑了一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将信任消磨殆尽,他不会再什么都不做,放着她不管了。

    于是他的言辞变得激进起来,直接一刀切,禁止她再做任何尝试,只要是需要动用魔力的事情,都不许她再碰。如果她再不听话,他就会惩罚她,给她双手双脚都上锁,把她绑在床上。

    接着又警告了一下,告诉她别再想耍什么花招,瞒着他偷偷施法,他闻得出她魔力的味道。她在家里做了什么,他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不再温柔耐心,彻底装不下去了。回家撞见的那一幕,击溃了他的自负和从容。他将自己的怒意和悔意原封不动地反馈到了她身上。

    可她却不愿与他纠结废话,直接说她就是死了又如何,她现在这个样子,活着有什么意思?

    “你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他皱起眉,心渐渐往下沉,沉到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用很失望的语气叹息道:“我不爱听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不过是遇到了一点挫折,不要这样灰心。”

    他几乎是在拼命挣扎着,在阴暗中继续保持理智,想要多给她一点力量。

    这样宽解人心的话,落在纸夭黧耳里,却毫无意义。她沉着脸,依然处于对现实完全接受不能的状态。

    “可是我看不到希望。我是恶魔,并不属于世界树,以后也不会好起来了。我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她说:“而且我这辈子估计也没几天了。”

    这是以前的她绝对不会说的东西。这说明她对自己的出身和周围的世界有了更清晰的认识,思维能力更上一层楼了。

    不再只是披着美丽人皮的低智能生物【小恶魔】,而是进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恶魔】,官方称谓应该是【次级恶魔】,或是【低阶恶魔】。

    ‘小恶魔’状态下的她,为了活下去,为了变强,会自动汲取身边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比如不假思索地躲进他的影子里,咬他的脖子吸血等。

    只有变成‘次级恶魔’之后,她才会拥有观察、适应和反思的能力。

    死亡虽然从她身上夺走了很多的东西,但同时也赋予了她一些新的东西,一切都是平衡的。有失,必有得。

    虽然她说的话很消极,但说实话纸鬼白心中还是有一丝惊讶和欣慰的,恶魔meimei变聪明了,是好事情。看到她变好,他会由衷地感到欢喜。每次她发生变化时,他的心情都是很复杂的。有祝福的成分在,但也有担忧和紧张,唯恐一切会失去掌控。

    众所周知,有时候,变得太聪明,并不一定是件好事情,这是一把双刃剑。想得太多,看得太透彻,反而容易陷入绝望崩溃。不如做个盲目单纯的愚人,来得更快乐更轻松。

    他试着与她沟通。

    “我发誓,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你担忧的问题我也都考虑过,如果你信我的话,我愿意替你解决一切困扰。”

    她冷着脸,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凭你?”

    “就凭我。”他的回答很简单。虽然内心其实并没有这么自信,但面对小恶魔的时候,他还是想尽可能地坚定,给她勇气和安全感。

    纸夭黧没兴趣吃这个大饼,没有陷入憧憬和幻想,而是一脸轻蔑和厌恶地说:“轻狂。”

    “除了我,你身边也没有别人了。”他索性道明现实,表情带着按捺不住的激动:“依靠我,依附于我,是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这是他第一次做出某种程度上的引诱,所以有些急躁,也没有斟酌用词,说得很直白。

    纸夭黧眼里的厌恶之意更甚。

    她也是很骄傲的人。他说的路,让她感到恶心,本能地产生了抗拒。这样无能的人生,这样困难重重希望渺茫的未来,她觉得索然无味。

    她的心灵就跟她的rou身状态一样,跌到了谷底,几乎被那一场事故摧毁。再加上灵魂不全,精神和心智也比以往更为脆弱单薄,处于异常状态,很容易就会走极端。

    会做一些在外人眼里看来很突然、毫无征兆、不可理喻的事情。想到了就会直接做。

    “不需要。”她说,“怪无趣的。”

    忽然召唤神剑,握在手里就对准了自己那颗多灾多难的心脏,此处原本就已经严重受损,还一直被一条恶龙惦记着。

    纸鬼白很希望她是在开玩笑,所以没有伸手去拦,直到剑尖真的要刺进去了,才抬手打飞了这把剑。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位新meimei的自我毁灭倾向。虽然她只有七岁,但却给他真切地上了一课。

    尽管相当震惊和愤怒,但他却没有什么表情,就像她一样,情绪都没有完全带到脸上。及时甩手弹开剑之后,在利剑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中,直视着她金色的龙瞳,与她淡淡地对视了一眼,手依然停在半空,忽然回转方向。

    皮肤互相摩擦的清啸声陡然响起,与神剑坠地砸出的叮当脆响几乎完全同步。

    只有四指前端确切地碰到了她的皮肤,光看动作,倒像是在掸灰,力道也极轻,完全收住了龙族天生的神奇怪力。但是速度很快,姿势很利落,是意图和意味都很鲜明的一记动作,不存在任何误会。对于娇弱的恶魔幼女来说,落在脸上的,是不轻不重的一掌。

    她本能地做出了闪避,但对于那一巴掌来说,是无效的延迟躲避,面颊上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别过脸的时候,伴随着细微的毛细血管破碎,被打的部位立刻窜上火辣辣的感觉。

    因为痛觉几乎都在纸鬼白身上,她完全没有觉得痛,大脑嗡嗡作响,感受到的更多是挨打的耻辱感和眩晕。

    晶莹guntang的眼泪像是本能一般,挂在了眼角。就算不伤心,她也很容易落泪。就像打开那本厚壳书,被鬼影跳脸的时候一样,她当时也是直接被吓出了眼泪。

    这一巴掌来得毫无预兆,跟她决定自尽一样,都是突如其来的举动。

    哪怕记忆不全,她也敢肯定这个哥哥从来没有对她动过手。她有些懵,还有一些恼,那种心如死灰的麻木感倒是稍微减轻了一些。

    记忆中温柔无比的哥哥没有道歉,也没有露出任何愧疚伤心的表情,只有迟来的怒火和恨意。

    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在给了她一巴掌之后,粗暴地掐住她的脸。下手不算用力,但足以让她觉得微微发疼。他固然有怜香惜玉之心,却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让她有种美梦破碎的感觉。因为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哥哥真的会对自己动手,而非遵守礼节,一昧忍让。他不是那种类型的人,失望至极,盛怒之下时,会很果断地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无人能够幸免。

    就像她会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非常果断地自尽一样。

    这就是恶龙露出真面目,亮出獠牙的开端。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时候?”他对她说。

    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落音,因为眼前这荒谬的一幕,咬牙切齿,语气仿佛淬了火。

    他无法不愤怒、不疑惑、不失望。

    当初他曾下定决心为了她活下去,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为了能够跟她一起活下去,他心甘情愿承受了这么多次死亡,到头来这一切,竟然就只换来她这样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戏剧性一般的事实,贯穿了他们的人生,现在是这样,未来,也会是这样。只不过这次他提前出手拦下了这一剑而已。

    人生在世,或许便是如此,总是如此事与愿违。

    他好不容易想【生】,她却想【死】了。

    噩梦和痛苦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爱也是,恨也是。

    “今后你就算想死,也得先过了我这一关。”他厉声说道,仿佛是在对她下命令一般,强势,独裁,不容置疑:“你的命属于我,没有我的同意,你休想死。”

    她捂着被扇红的脸质问了回去:“你凭什么?”

    “凭我是你哥。”

    凭他们相依为命至今。

    凭他向来说一不二,而她反抗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