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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上青云(科举) 第58节

    三人眼神交流一番,略有几分失落,不过很快就振作起来,不得柳瀚卿的青眼,不代表他们资质平庸,各花入各眼罢了。

    很快,暮色四合,夜晚即将来临,到了分别之时,沈长林等人向青空先生道别,预备随许先生返回府学。

    “且慢。”

    一直对他们冷脸相待的青空先生竟微微一笑,唤书童取出三件墨宝赠与他们三人。

    像青空先生这样的名流大儒,其墨宝价值不菲,能得其亲赠,无疑是沈长林等人的荣幸,也代表青空先生对他们的认可,可他刚才……

    “哈哈哈哈哈。”青空先生同老友对视一眼,捋须大笑:“尔等资质不错,改日得空,再来相聚吧。”

    柳瀚卿故作冷淡,为的是考验沈长林三人的耐心,他们受到忽视却仍规矩恭敬,尊他为长,可见其涵养。

    许先生早就看出老友的心思,一直不点破,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学生有信心,他十分自豪:“能做我徒弟的,人品自乃上佳。”

    待沈长林他们回到府学,考评排名引起的波动已散去几分,沈长林和沈玉寿还有赵悲煦一路上光顾着谈论青空先生,以及他所赠墨宝之事,竟将成绩排名的事情抛在脑后。

    还是贺青山忍不住为好友高兴,特意跑来甲班斋室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长林,你得了第一!煜照兄也不错,考得第三,玉寿进步特别大,得了第六名,你们是甲班学子中,成绩最好的小组!”

    沈长林一喜:“当真?”

    “诓你做甚。”贺青山说完自豪的拍拍胸脯:“这次我也考的不错,一百零六名,应该可以升到乙一或乙二班了。”

    沈长林急忙拱手:“恭喜恭喜。”

    “嘿嘿,同喜同喜。”

    四人倚着斋室走廊的栏柱,愉快的交谈着,为各自的进步而高兴,精神亢奋,一不留神便聊的久了些,久久不曾散去。

    而此刻,一个黑影正焦躁的候在暗处,等他们散场。

    林天逸的斋室靠后,要回屋必须要从沈长林他们面前过,以往他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但今日排名折戟,他面上无光,没脸露面,遥看沈长林四人谈的热切,林天逸不禁咬紧牙关。

    这伙人这般高兴,一定在笑话他吧?一定是!

    沈长林沈玉寿和赵悲煦考试成绩名列前茅,无声的粉碎了关于许先生误人子弟的谣言。

    甚至有人效仿许先生,带着学子四处游学,同窗们提起沈家兄弟,也总是赞赏有加,夸二人年少英才,也夸赵悲煦优异。

    沈长林他们坦然的接受诸位师长亲友的夸赞,但内心并未又多大波动,仍按部就班的上课读书,习字做赋。

    偶尔随许先生一起拜访青空先生,聆听青空先生的教诲,青空先生见识广阔,看待问题思考深入,角度新颖,沈长林几人受益颇多。

    半个月后,府学奖励考评榜首白银五十两,第六名白银十两,沈长林沈玉寿一起留了十两在身边,剩下的全部交给钱氏保管。

    当初沈长林考得院案首,县里镇里就给过奖励,加上这次的五十两,钱氏手头已攒下一笔小财,可以在景安城买一栋独门独户的小院了。

    她笑的合不拢嘴:“都说读书费银钱,你俩不一样,读着读着反而往家送钱,有出息!”

    渐渐的天气变得炎热,春末夏初,学子们都换上了薄衫。

    最近一个多月,林天逸见沈长林等三人都是避着走,生怕遭受沈长林的嘲笑。

    这一点,纯粹是林天逸自己想多了,许先生又列了一批书单,沈长林和沈玉寿以及赵悲煦忙着找书、读书、谈论,每日乐在其中,才没闲心关注无关人等。

    期间甲班学子内部又进行过一次小考,沈长林依旧拔得头筹,林天逸和他的同门万永珺排名依旧落后。

    放榜这日,林天逸盯着红榜郁闷了很久,这一个多月他痛定思痛,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课业上,不应该啊,当他留意到万永珺竟是最末一名后,林天逸琢磨出一些什么来。

    他悟了,一定是他俩的先生,王先生水平不行,不如许先生会教学生。

    林天逸后悔了。

    于是第二日,他寅时就候在讲堂外,一夜未眠,硬是将自己熬成面色憔悴的模样,加上一袭素色衣裳的衬托,瞬间从一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成了真心悔悟的可怜人。

    他要重新拜许先生为师!

    赵悲煦感觉一阵恶心:“林天逸,你厚颜无耻!”

    林天逸掀起眼皮看赵悲煦一眼:“煜照兄,我只是虚心好学罢了,难道好学也有错?”

    “你!”赵悲煦被气的直喘气,恨不得不顾斯文,上去踹他一脚。

    沈长林扯了扯赵悲煦的衣袖:“不管他,我们先进讲堂吧,等许先生到了,自由先生定夺。”

    林天逸虽然可恨,但是收徒的权利在许晋蓓手上,沈长林他们作为弟子,不可多言,但依沈长林的判断,对这等朝三暮四的小人,许先生绝不会心慈手软。

    果然,许先生到后,一眼就看破了林天逸的惺惺作态。

    “飞羽,快走吧,切莫再做轻浮之举。”

    林天逸落了个没趣。

    许晋蓓阅人无数,林天逸这点小伎俩,岂能入他眼。

    讲堂内,沈长林拍拍赵悲煦的胳膊:“煜照兄,这下解气了吧。”

    “稍微气消了几分。”

    雪泥鸿爪,蝉去冬来。

    三载光阴匆匆而逝,期间发生了诸多事情,沈长林他们各有际遇,但从整体上看仍是岁月安稳。

    人初静,月正明,一派悠然芳菲景。

    顾北安在兴源县期间顺利建成水库,打击乡绅势力,让百姓生活安稳,且短短三年间,让兴源县从岁岁无粮可纳的下县,成为有粮可缴的中县。

    知府宋槐程考满得优,被调回京,入吏部供职,临走前修书一封,向平南布政使司奏明顾北安之功劳。

    从永清县任训导设立县学,到景川府任课税司大使打击黑钱庄设立官办钱庄,到督工兴源水库,一一禀明其功劳,由此得布政使大人青眼,向吏部推荐,顾北安破格调任成县令,官正八品。

    而白雪医术日渐精湛,随夫赴任后,在当地开了一家医馆,救死扶伤。

    贺青山和孙舒阳也考过院试,目前也是甲班学子了。

    他们将一起备考,来年八月,省府平昌将举办乡试,亦称秋闱。

    能在秋闱折桂者,便是举人,等于拥有了做官的资格。

    第59章 去赶考

    ◎今一朝试锋芒◎

    十年苦读, 一朝试锋,为的就是蟾宫折桂。

    眼见秋闱在即,许先生让沈长林沈玉寿以及赵悲煦闭关一段时日, 以便潜心读书,静心备考。

    并通过人脉, 集齐了一册考场策论贴诗合集,均是考场佳作,交给弟子研习。

    “秉节持重, 方能不慌不忙。”

    小徒们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心中难免紧张,许先生作为过来人,时常出言开导,嘱咐他们尽力而为即可,定要保持平常心。

    “多谢先生提点,弟子铭记于心。”

    经过数年历练,三人都稳重了许多,越来越沉得住气, 身上不见半分毛躁, 许先生捋着胡须深感欣慰。

    以他们的资质, 就算这次不中,再读三年定可榜上有名, 若云十六, 宣琼十八, 煜照二十三,全是青年才俊, 将来若可成国之栋梁, 他这几年的心血便不算白费。

    府学人多, 到底聒噪,于是沈长林等人借住到赵家一处僻静小院中,每日晨读夜诵,青灯黄卷,几人朝夕相伴,潜心苦读,既清净自在,又进步颇多。

    在沈长林他们闭关之时,永清县一批学子背上行囊,在县学学谕的带领下,前往洪征县码头登船,预备入读景安府学。

    其中,便有多年不见的沈玉堂,他今年十九,还有一年就要及冠了。

    在及冠前考上童生,并拥有入读景安府学的资格,虽然是全部自费的丁四班,但放眼整个永清县,已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只是珠玉在前,沈玉堂心有对比,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帆船行驶在沱水河上,看着烟波浩渺山峦起伏,闻着江水潮湿的腥味,沈玉堂心绪蹁跹,郁闷的心情逐渐清空好转,内心又燃起了对未来的渴望。

    沈长林,我定会追上来,超过你,将你踩在脚下。

    进府学那日,沈玉堂特意在客栈洗澡沐浴,换上了全新的衣裳鞋袜,来景安城之前,周氏卖掉了家里的猪,给孙儿置办了两套罗纱料的体面衣裳,沈玉堂穿上后,觉得自己和城里人也差不了多少,当得起潇洒倜傥四字。

    踌躇满志的沈玉堂兴致盎然的入了学,但是并没有见到沈长林和沈玉寿,后来才得知他们闭关筹备秋闱去了。

    府学的先生、学子们都说,沈长林每次考评都名列前茅,明年秋闱定能上榜。

    沈玉堂脸色蓦的一白,他才考过童生,还没有秀才功名,而沈长林竟要参加秋闱了?这一刻他仿佛才悟到,他们之间的差距,已是一道鸿沟。

    常言道,在家靠亲,在外靠友,永清县的学子们远赴外地求学,自然会报团取暖,新生到后,会与同乡聚在一起吃茶聊天,以便彼此熟悉,日后有照应。

    沈长林沈玉寿年纪不大,却是府学的老前辈了,因此每年永清县的新生入学,都会邀请他们相聚,今年也送了拜帖到赵家别院来。

    他们一心备考,便婉拒了,待闭关结束,再请同乡们吃饭。

    沈玉堂暗自松了口气,得知沈长林这几年在府学的优异表现,他自惭形秽,因此不想见沈长林。

    对这一切,闭关中的沈长林一无所知,也不关心。

    几人按照许先生的提点,扎实复习,做诗写赋,请他点评后再互相探讨,每日过得繁忙而又充实。

    日复一日,春去秋来。

    期间,槐花巷发生了一桩大事,沈长林沈玉寿的婚事,被有心人盯上了。

    自古便有榜下捉婿之说,家有千金的乡绅富人会在放榜日齐聚榜下,争相挑选及第的士子回家做女婿。

    沈长林和沈玉寿年未及冠,仅有一个秀才名头,并非捉婿的对象,但沈长林年年考评得一,沈玉寿也总名列前茅,渐渐的在景安当地小有名气,家有娇客的人家,便生出了招婿的心。

    如今钱氏罗氏已在家不远处赁了间小铺,售买一些点心果子,生意不错,一日媒婆登门,开口就要为两个小孙子说亲,钱氏揉着面团:“还早呢。”

    就算是在村里,十六七成亲的男子也是少数,何况长林玉寿还在读书,钱氏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能吃媒婆这碗饭的,自都是脸厚嘴甜能磨人的性子,被明确拒绝了都能再软磨硬泡几个时辰,何况钱氏说的委婉。

    于是她日日来,天天坐在铺子里做说客。

    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娓娓动听。

    “不是说现在就成婚,先定下嘛,人姑娘家做大买卖的,不要彩礼,还有丰厚的嫁妆,嫁妆里的田庄地产商铺锦缎,加起来少说有几千两,不为别的,就是看上你家孙儿的才学了,才子佳人,绝配呢。”

    “老太太,大可不必一口回绝我,要不?改日我领姑娘来你这儿吃果子,你侧侧瞧上一眼?”

    但凡钱氏是个目光短浅,贪财慕利的无知妇人,险些就要动了心。

    几千两银子的嫁妆银,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数额。

    况且,在咸水村娶个媳妇,是要倾全家之力才能做到的事情,彩礼聘礼打家具摆酒席,哪样不花钱,到长林玉寿这儿倒好,竟然一文钱不用花,白得一个富贵人家的娇小姐做孙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