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她今天回来?
A市机场,小司在出口举着牌子,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易珺。他探头往出口看去,又掏出手机打开软件想确认一下航班是否已经落地,虽然已经到了预估的时间但是延误也是很正常的。 “嘿!”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是爽朗热情的打招呼。他赶紧微笑抬头,面前站着一个女人,长得很高,他惊讶片刻,然后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成疑惑。 这个女人留着微卷的超短发,有点复古港风的感觉,肤色较深,高鼻梁深眼窝,他把面前这张脸和记忆中照片里的脸反复对比几次都觉得不像,7年时间人可以改变这么大吗? 就算长开了,也不是换了张脸啊! 女人见他一直发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Hello?你是叫小司嘛?”女人的中文带了些口音,但是能让人听懂,他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啊,哦,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你是易珺小姐吗?”他刻意把名字加了重音。 “不是啊,我叫关忆。”对方干脆自然地答道。 “......” “她在后面呢,”关忆说完朝后面探头望去,然后高兴地往前一指,“喏,就那个穿白裙子的。” 小司连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好瘦,这是他看到易珺的第一感觉,加上穿了条白色长裙,像是飘过来似的。 朝他们走过来的女人棕色长卷发,背着黑色单肩包,两只手插进白色连衣裙的口袋里,戴的墨镜遮住了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哎呀,”关忆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跑过去从后面推着易珺,“快点好不好,简直是蚂蚁小姐。” 小司见状也连忙跟了过去,走近才更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瘦。女人肩膀很窄,锁骨突出,脸上的颧骨特别明显,还特别白,是那种气色不好的苍白,显得唇上的口红特别鲜艳。 “您好,我是小司,易总让我来接您。” “嗯。” 易珺推了推眼镜,说话声很轻,看起来有点累。小司赶紧说:“麻烦把行李号和登机牌给我,我去取行李,你们可以先坐那儿休息一会儿,很快我们就可以走了。” 关忆轻松地说:“OK!” 行李装好后三人上车,小司在手机上发了几条消息后才驱车离开。 国防大学校门口,一辆军用运输车缓缓驶了进去,然后在宽敞的路边停下,接着从上面跳下来十几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他们很快就自动排好队列,在路边站得工整笔直。负责的教员对他们这一次外出比赛的成果表示肯定和赞扬,鼓励大家再接再厉,然后就解散了队伍让大家自由活动。 学员陆陆续续离开时,教员冲前面招了招手,“边辰,你过来一下。” 正跟师妹交谈的边辰笑着跟对方说了句“以后再聊”,就小跑着过去在教员面前站定敬了个军礼,“教员好!” 对方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这次表现不错,好几个评委对你印象都很深呢。” 边辰笑了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一双杏眼又圆又亮,很有精神,“哪有,都是大家配合得好,还少不了教员的指导。” “不说这些了,好好休息两天,后面你导师估计少不了喊你干活。” “诶,好!” 边辰又敬了个礼,然后大步往宿舍走去,嘴里哼着前阵子学校教的新歌。刚拐了个弯,迎面看见一个男兵穿着作训服往她这个方向跑。她抿了抿唇,压低帽檐侧过脸继续往前,但还是被对方叫住了。 “呀,这不是边辰嘛!”对方说完特意跑向她,在她面前原地踏步。 边辰眉头微皱,只好抬头看向他,“李大壮,又有什么事。” “没事呀,好战友见面聊聊不行?”他边说边围着边辰转圈跑,看得她手痒痒的,但只能握紧拳头。 “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回家?” “我为什么要回家,你如果没事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边辰瞅了个空大踏步往前走,大壮赶紧倒退跑步跟着他,“诶诶,易小珺不是今天回国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要不是我们班长不准假,我肯定就去了。” 边辰脚步停住,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她猛地看向大壮,双手紧握他的肩膀,眼睛死死盯着他,质问道:“你说得是真的吗?” “是啊,”大壮拨开他的手,“前几天易叔跟我爸去打球的时候说的,他还专门把今天的工作都推了,可惜今天不是周日,不然我高低得出去,诶,你去哪儿啊!喂!” 话刚喊完,人就消失在拐角了,他踢了下路边的花坛,感叹道:“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跟屁虫啊,研究生就是好,想出去都不用请假,唉,羡慕。”他摇了摇头突然想到自己出来是有任务,拍了下大腿赶紧往前跑去。 一辆白色汽车在宽敞的道路上快速行驶着,进了别墅区后放慢了速度,经过减速带时车子几乎没有颠簸。小司紧张地看了眼后视镜,见后座上一上车就抱臂闭眼的女人没有反应才稍微放下心来,余光看向另一位,只见她正左顾右盼,一刻都安静不下来,时不时掏出手机拍张照,虽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就是让人觉得有点吵。 这时一辆出租车鸣着笛几乎擦着他们的车身超了过去,小司吓得赶紧发方向盘往旁边偏了一点,心里暗骂不知道这里面限速并且不准鸣笛吗!再看后视镜,易珺果然被吵醒了。 易珺皱了下眉,摘下墨镜,用右手手背挡在眼睛上许久,纤细的胳膊骨骼分明,手腕细得仿佛承受不住手的重量。 “珺,别睡了,还指望你给我介绍介绍A市呢,结果你一上车就睡。”关忆搂着她的胳膊抱怨道。易珺在手背下面睁开眼睛眨了眨,感觉好一点了才放下手,露出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尾细长上翘,眼眸黑亮但是没有神采,右侧靠近下眼睑的地方有颗泪痣。 她表情淡漠地看向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让她有些恍惚,像是身处梦境一般,车子在路过一颗枝干粗壮的老树后拐了个弯,她推开关忆开始收拾东西。 “快到了?”关忆激动地搓手,从包里拿出镜子照了照,抓了抓自己为了此行专门做的头发。 “嗯,前面那栋砖红色的房子就是。”小司答道。 易珺背好挎包,拿着手机挑选着消息回复。 小司又看见了刚才别自己车的那辆出租车,此时它又往外开,小司撇了撇嘴看向前面,视线里正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 “哇!好帅啊!”关忆也看见了她,赶紧降下车窗往外探头看去,还拍了拍后座跟易珺说:“珺,你快看,那有个穿军装的女人!太酷了!”说完还冲前面吹了声口哨。 关忆坐回车里拍了拍前面的座椅,“开快点开快点,我要去和她认识一下!” “呃......” 关忆又看向一边低头淡定打字的易珺,“喂,我跟你说真得很酷,不看后悔一辈子!” 易珺回应她的只是动了动身子,翘起二郎腿继续看手机。 关忆摇摇头继续激动地盯着前面,易珺的大拇指在消息列表上来回滑动,一个都没点进去。 边辰站在路边,习惯性地站成了军姿,看着那辆车向自己缓缓驶来,紧紧贴着裤缝的双手,在她没察觉的情况下微微颤抖。 终于车子在离她五米左右的距离停下,小司先下来冲她挥了挥手,马上去开后座车门,然后去后备箱拿行李。边辰的眼睛死死盯着打开的车门,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从车上下来,脸上戴着墨镜,直接走向后备箱去拿行李,紧接又下来了一个短发女人,她抱着白裙子女人的胳膊晃了晃像是在撒娇,还朝边辰这边指了指。白裙子女人却始终目不斜视,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拉着行李往院子里走,短发女人歪头盯着边辰看了一会儿,也跟着她跑了进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边辰眼里像是默剧一样,因为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眼里心里只有那一抹白色。 她好像长高了,也比以前更瘦了。 那么大的行李箱她提得动吗?待会儿进屋还有个门槛。 已经入秋了她穿那么单薄会不会冷? ...... 千言万语最后耳边只重复着一句话:她没有看我一眼。 边辰挺直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她低头用力眨着眼睛,皮鞋在地面上踢来踢去,房子里突然传来的热闹嘈杂声让她回了神。她咬了咬唇,摘下帽子走向对面安静的房子里。 回到家后,她先把帽子放在鞋柜上,换过鞋后进屋,边走边解开军装外套扣子,脱下来搭在胳膊上,松了松领带正准备上楼,门口传来动静,是边爷爷和边奶奶。 “爷爷,奶奶。”边辰抱着外套看向他们。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边爷爷双手搓来搓去。 边奶奶扯了扯他的衣服,让他往后站,笑着走过去说:“小辰,怎么突然回来了,有事吗?” 边辰的视线在两位长辈脸上来回移动,最后垂头丧气地说:“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她今天回来?” 爷爷奶奶对视一眼,互相推搡了几下,最后还是奶奶开口说:“你前几天不是说要参加比赛嘛,我们以为你没时间呢,就没跟你说。” “啊对对对,”边爷爷拍了下手,“既然现在你刚好回来了,那就一起过去吃饭,今天李婶在你易爷爷家帮忙,没人给你做饭。” 边奶奶掐了下他的胳膊,边爷爷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揉着胳膊欲言又止。 两个老人的小动作被边辰尽收眼底,她长出了口浊气,抬头说:“我换个衣服,你们先过去吧。” “诶,好。”边奶奶看着她上楼的背影,心疼得不行,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从不给他们添麻烦,这次又确实是他们理亏,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边爷爷没心思想那么多,拉着她往外走,“哎呦,赶紧回去看着,省得那爷孙俩打起来了!” 等他们赶到易家时,客厅里很是安静,易爷爷双手紧紧握着拐杖偏头看着地面,旁边易军和爱人如坐针毡,见他俩进来跟见了救兵似的,赶紧往沙发外面挪了挪示意他们坐下。 边奶奶边走边左顾右盼,始终看不到易珺,只好坐下后向易军使眼色。 易军双手在裤子上蹭了蹭,瞥了眼自己父亲后,靠近边奶奶小声汇报情况。 “小珺上去放行李了......跟那个女人,没跟我爸说一句话。” 寥寥几句,边奶奶已经清楚了形势,担忧地看向楼梯口。这时小司刚好从上面下来,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 边奶奶见气氛有些凝滞,便指使易军两口子去让人准备一些点心拿过来,他俩面露喜色如蒙大赦地往厨房跑去,边奶奶看得哭笑不得,走到茶具旁边开始泡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