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幕 长眠之地IV
“你们不害怕死亡，却畏惧诅咒？” 利奥审视雷沙姆，“同伴与恶人的死亡都没让你表情变化。” 雷沙姆有些特别。 支配他的恶人惨死，他没有失声痛哭或感激流涕。 很冷漠。 谈及同伴的死亡，他表情不起任何波澜。 很麻木。 然而，他却为了一个诅咒怪谈焦急地向陌生人求助，这份态度的转变很异常。 “害怕死亡？” 雷沙姆脸上的焦急收敛，显出原本的淡漠，“奶奶告诉我，死亡只是魂归故乡的途径之一。” 他一出声，孩子们都变得安静。 “每个人都会迎来这种命运，理所当然。” 雷沙姆顿了顿，烧伤的半张脸又显出焦虑，“可诅咒不同...灵魂剥离，坠入地狱，比死亡可怕得多。” “如果有可能避免诅咒...” 雷沙姆的话让他身后的孩子们露出渴望的眼神。 他们原本接受了被诅咒，死后坠入地狱的命运——直到利奥等人出现，杀死了支配他们的恶人，让他们发现了一点希望。 可说到底，利奥都没有义务帮他们。 不能离开村庄？会被诅咒附身？ 他可不轻信这些，亦不会被未知所困。 “走。” 利奥不准备再听下去，转身离开房间，阿力琼斯跟着离开。 孩子们眼中那点希望黯淡下去，如同被熄灭的烛火。 房间里的雷沙姆嘴唇蠕动，慢慢低下头，看着跟前的那袋干粮，失神。 很快，出了“拉尔戈村庄旅店”，时近中午，阳光高照，天空晴朗，利奥三人牵过马，走在狼藉凄惨的街道上。 “去东边的树林。” 利奥思路清晰。 按照雷沙姆所言，罗马卡等人路过拉尔戈村庄东边的森林，那里一定有他们留下的行踪。 顺便查查是什么在追逐他们。 异教徒？还是那些面目狰狞的鳞片怪物？ 然而，拉尔戈村庄主街道只有一条，大部分小路都被倒塌的房屋掩埋，想要快速前往东边的树林，只能横穿拉尔戈村庄，这意味着他们得经过拉尔戈村庄的东半边。 也就是雷沙姆所言，鬼怪出没的地方。 穿过一片断壁残垣，三人来到拉尔戈村庄中心，只剩半截躯体的神像后，有成片的完整的茅草石屋，这里的尸体与血臭少了许多，可弥漫着一股阴森。 三人前方的泥路通向四座屋围成的小路，阴影笼罩，光线暗淡。 “队长。” 阿力和琼斯下意识想走在前面，但被利奥制止。 他摸了摸身后的森咒，没有震动。 “跟上。” 最终，利奥走在最前面，阿力和琼斯牵着马，依次穿过窄小的泥路，来到了一处水井旁。 视野开阔不少，三棵高大的西姆斯藏在屋后，为水井带来荫蔽，几个妇人在树上上吊，脚尖随微风摇摆。 枯井旁边还有被刺死的几名村民，血迹攀上井边。 三人走近，发现这是一口枯井。 “树后有什么东西。” 阿力眼尖，发现了什么。 结果让人不安。 蝇虫飞舞，利奥等人在树后发现了一些拓拓曼人的尸体，他们表情惊恐，身上并无明显的创伤。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在拉尔戈村庄死去的强盗，一共八名。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寻常的村庄民兵编制是五人一队，强盗凶残强壮，同时对付两队民兵不在话下。 就靠着八名手持利刃的强盗，调集半个拉尔戈村庄的男人或许都对抗不了。 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很蹊跷。” 琼斯抬起一名强盗尸体的胳膊，“他们很强壮，武器也没有缺口。” “被毒死的？” 阿力不禁看向一旁的枯井，结合强盗的惊恐表情看，毒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并不像...” 琼斯知晓一些中毒的症状，可这些强盗尸体上都没有。 “...” 利奥不禁回想起雷沙姆的话，他沉吟片刻。 “让我看看。” 阿力和琼斯立刻为利奥让开道路。 实际上，想要无创伤杀死人类，方式并不在少数。 中毒是一种，窒息亦是一种。 但他的猜测并没有得到验证，检查了一下，这些强盗也非窒息而死。 “也许...” 利奥站起身，眼神闪烁，环顾着四周的阴影，还有西姆树上的面目可憎的尸体。 也许雷沙姆说的没错，这里真的有什么特殊。 利奥再次摸了摸身后的森咒，它没有反应。 作为猎魔人曾经的武器，森咒对怪物有着敏锐的感应，如果它没有震动，基本可以确定周围无碍。 藻魔便是极好的例子。 “继续向东边走。” 利奥微微摇头，决定不再猜测。 “是。”“是。” 一行人离开三棵西姆树围绕的枯井，继续向东前进，随着小路逐渐开阔，终于接近东边的树林。 一些生长在尽头处的黄褐丛生草冒出，围着一间古朴的小屋，靠在一棵高大的，三人合抱的西姆树下，清幽冷寂，微风徐徐。 小屋的屋檐挂着显眼的草药，红绿相间，有村庄常用的“红瑶叶”，还有少见的耐寒的“绿月”。 这间屋子很明显是村庄草药师所在的草药屋。 门口处的木制围栏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台阶上涂满干涸的暗红的血，滚落一地的木桶周围皆是刺鼻的药液，同样干涸了。 这里也被强盗肆虐过。 “...” 利奥抬头望着草药屋旁的西姆树，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棵于拉尔戈村庄东侧最高大的树木，似乎是这一片区域的阴森之源。 阴郁，寒冷的气息都汇聚于此。 光线有些昏暗。 “这棵树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阿力顺着利奥的视线看过去，他也注意到了这棵西姆树，脸色一僵，不由自主地想起塔卡卡森林的垣黑树。 当然，这棵西姆树显然没有垣黑树那么恐怖。 它没有粗壮如蟒蛇的树根，也没有遮天蔽日的可怕群叶，底下没有成群的墓碑，叶中亦无腐烂的尸体。 但是眼下这棵高大的西姆树，的确给他们带来一层阴霾。 “看上去，只是棵普通的树。” 琼斯发表了他的看法，视线转向草药屋，“队长，这间屋子是这一带最后一间屋子。” 草药屋旁的西姆树之后，只剩宽阔的草野与坡地，还有一片树林。 利奥与阿力的视线也转移到草药屋上，利奥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注意到木台阶旁倒下的木牌。 上面用瑟薇塔帝国文字写着：长眠之地。 “长眠之地？” 利奥有些困惑，他从未听说过这种地方。 这里是拉尔戈村庄，怎么会是长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