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烬藏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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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他露出友好的笑容。 沈熙洛走进柴房,门扉半掩,未合拢。 沈熙洛看了下柴房里的情景,与她离开时没有两样,打开的药箱安静地躺在地面。 沈熙洛望向少年,他身上披着件白色的大氅,毛绒领子,是她的兔绒大氅。 他的发带着凌乱,一张冷白的脸幽静。 沈熙洛的睫毛动了动,她暗暗觉得少年可怜,他没有避寒的衣物,所以不嫌弃女子的衣物。 实际上,兰砚是不在意身穿什么。 即便现在赤.身站在沈熙洛面前,他也不会有任何羞耻的心思,他的情感与常人不同。 沈熙洛觉察到少年在打量她,他有些戒备。 沈熙洛将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三菜一汤,犹豫了下,直接摆在地面上。 “你不要请医者,我想不出别的东西可以帮你,所以,只是为你带了饭菜。”沈熙洛对少年柔柔道。 “我不需要。”少年淡淡道。 他的警惕心尚未消散,多疑于饭食中有毒。 沈熙洛一愣,“你不饿吗?” 少年抿起薄唇,下颌线瘦削。 沈熙洛觉得他应该吃些东西,这样有助于身体恢复。 少女将八弓箸递向兰砚,歉然说,“饭菜凉了味道会不太好,你这次先将就着,下次我会想办法在饭点给你带吃的。” 少年桃花眸中的情绪微动,轻声,“下次?” 他声线幽静,在夜色中悄然绽放。 沈熙洛理所当然地点头。 她救了他,那她会负责到底。 他不吃饭,沈熙洛可以理解。 就像她救的那只猫,起初充满不安全感,对她给予的一切都带着警惕。 沈熙洛怕少年出于戒备的原因不吃饭,她盯着他,叹口气,有些委屈说,“这是我的饭,专门为你留的,我还饿着肚子呢,你不要嫌弃。” 少女执着地将八弓箸递给兰砚。 兰砚慢慢接下,在沈熙洛监督一样的目光中,他抿抿唇,动了几口饭菜。 这时,沈熙洛微笑道,“其实我不饿。” 她狡黠弯眸,眼尾微翘,天生媚眼,春情烂漫。 少年捏着八弓箸的指骨一紧,他听到沈熙洛站起身,去将窗户、门扉关严实。 兰砚留门,是为了防止暗杀。 沈熙洛关门,是觉得太冷了。 “此地并非久留之地,你先将就一晚,明日我想办法把你挪到别的地方。”沈熙洛关了门,拍拍手,思索着说。 兰砚放下八弓箸,他的桃花眸幽黑。 “夜间风凉,待在此处,容易感染风寒,你先回去。”少年温温道。 沈熙洛微顿,她问他,“你在关心我吗?” 柴房漏风,兰砚看沈熙洛,她身上的软香在寒风中吹到他的鼻尖。 兰砚眼底的光微微变化。 “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沈熙洛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她其实想多待一会儿,“你叫什么?家住哪里?我也许能帮你。” 兰砚看着沈熙洛,轻声,“我不知道。” “不知道?”沈熙洛惊讶。 少年乖顺垂下睫毛,他的睫毛漂亮清秀,微微收拢,透出孤独无依的可怜,“抱歉,我想不起来了。” 他声音闷闷,带着慵懒鼻音,“也许,我是一个可怕的人......” “怎么会。”沈熙洛见少年乖巧,下意识反驳。 兰砚睫毛轻动。 “我来驿站的时候,差点遇到水贼。”沈熙洛想了想,与他说,“可能你昏倒在此,与那些水贼有关。” 沈熙洛走到兰砚身旁,抱膝坐下,她红色的鹤氅接触到他肩膀随意披起的兔绒白氅。 “追杀你的人,也许就是那些水贼。”沈熙洛猜想,提议道,“要不这样,明日我为你报官,这样就能查清你的身份了。” 兰砚不想打草惊蛇,他撩起眼皮,无害轻声,“若我是水贼中的一员,那我就会被抓起来了。” 沈熙洛指尖颤了颤,她确实想过这个可能。 沈熙洛担忧地看着少年。 难道,他在失忆前是一个凶神恶煞的贼寇? 可他这般年华,这般样貌,应该有更好的去处。 “是我的猜测,不能当真。”少年望着沈熙洛,忽然笑了。 他多情的桃花眸弯起,黑色的眸勾人心魂。 他直勾勾地看着人,笑起来,实在是好看极了。 沈熙洛与兰砚视线接触,她怔忪,匆忙避开。 “你刚刚醒来,被伤势影响,才记忆模糊,可能过一会儿,你就想起来了。”沈熙洛耳热,低着面颊,安慰少年。 少女微顿,然后,像变戏法一样,她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女诫》,一沓宣州纸,一支紫檀雕云竹纹狼毫笔。 沈熙洛将纸笔就地铺开,准备抄《女诫》。 兰砚好奇地看过去。 “我今晚正好不需要睡觉,你慢慢想想,不着急。”沈熙洛说。 她披散的黑发从肩头滑落,月光稀薄,白雪折射光辉照进柴房,琉璃灯氤氲光辉在室。 沈熙洛不疾不徐地提起笔。 少女耐心的模样,大有陪他想一夜的架势。 兰砚唇角微动,摩挲了下掌心纱布。 第6章 情绪 雪夜寂静,只有风吹柴房的声音。 沈熙洛将宣纸搭在膝盖上,借着五色琉璃灯,一笔一画地抄写《女诫》,姿势缘故,抄出的字体不怎么齐整,娟秀风流的字多了些歪扭。 沈熙洛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她用很慢的速度抄着《女诫》,对其中的内容毫不上心。 她时不时停下,侧首询问安静的少年,“你想起自己叫什么了吗?” 少年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她,他摇头,“未曾。” 沈熙洛抄完了一遍《女诫》,再次问他,“你可有想起什么?” 兰砚垂目,细微晃动的发丝贴在颈侧,如画的脸庞带着懵懂,“没有。” 一问三不知。 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说不知道。 沈熙洛提笔,耐着性子抄了第二遍《女诫》,这次,她没有时不时地问少年,慢慢悠悠地抄着,给他独自思索的时辰。 雪安静落下,田野、京华、宫廷的雪都越来越厚,田垄百姓在陋室中担忧地望着大雪,恐有雪灾,京华中的贵族赏雪吟诗,雅致十足地煮酒品茶,宫中则弥漫着死寂压抑的氛围,小黄门沉默地扫去阶上雪。 累死了一匹快马,从灵宝县衙出发的传信人乔装打扮递了宫牌,轻车熟路地绕过道道红墙,秘密拜见金氏太后。 寿康宫主殿内,博山熏炉烧着红罗炭。 礼佛的迦南沉香弥漫在空气中。 金氏太后捻了捻南红玛瑙佛珠,接下密信,读完,掀开博山熏炉,将纸张扔进火舌中。 纸张余烬透出焦味。 “找不到尸身,他就是没有死,哀家的小儿子多智近妖,不可能溺亡在湖中。”金氏太后眼睛深邃,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华美丽。 “可要搜查灵宝?”传信人低眉顺眼问。 “搜。”金氏太后果断。 “皇上偏执狠毒,睚眦必报,定会主动复仇,他不会放过灵宝县令。”金氏太后攥紧佛珠,慈悲道,“派精兵在灵宝县衙等候,若皇上出现,就动手。” 火烛摇曳,拉长的影子在殿宇墙上晃动。 虽然密谋多次,但听到这样的吩咐,作为传信人的都统公孙察背上生出冷汗。 “诺。”公孙察低头领命。 燕朝王室立国之初,由金氏、周氏、崔氏三大士族为首,出兵粮辅佐燕高祖称帝,燕高祖出身草莽,一辈子受制于士族。 渊源如此,燕朝皇权低于士族,金氏一族提拔了公孙察,公孙察不为皇权,为金氏效命。 虽说当今皇上兰砚是个意外,他行事疯魔,谁也不畏惧,众人害怕他,士族被他打压,在兰砚狠毒偏狭的统治中减弱了气焰。 疯子当了皇帝,谁也不敢招惹。 但皇上只是一个人,他的亲母太后都要置他于死地,性命难保,面对士族历朝历代积累的权势,蚍蜉焉可撼树? 传信人刚走,金氏太后叫来宫人,传下口谕。 “天冷,皇上的病更严重了,龙体欠安,朝会依然免去,奏折送到甘露殿。”金氏太后在宫人面前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