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凉风习习,李榆耳边隐隐有山崖间泉水飞溅的声音,他往声源处看去,只窥见池晏手电筒光亮下跳动的雾气。

    秋季南瑶山的日出时间一般接近六点,他们提早了一个半小时出门,路上仍有些灰蒙蒙的,李榆只能跟在池晏身后,跟得紧紧的。

    池晏的步伐本该更快,但显然此刻他更享受李榆挨着他的感觉。

    爬到五分之四,李榆就有些走不动了,靠在栏杆上歇了会儿。怕赶不上日出,他没敢多停留,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随时将目光投递过来的池晏自然是察觉到了李榆的状况,他不由分说地抓起李榆的手,大有要拉着李榆走完剩余路程的意思。

    李榆乖乖被拉着,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空气中有暧昧交织的呼吸声。

    他们登上山顶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泛红了,随后这抹红就像是落入水中的颜料,逐渐往四周渲染开来。

    李榆和池晏并肩站着,他看了天空有一会儿,玩笑道:“不会我们今天遇不上日出吧?”

    “会的。”池晏说。

    思绪骤然拉回到有些久远的时候,池晏某次到李榆家做客,面容稚嫩的李榆趴在书桌上写着什么。

    池晏凑过去看,李榆便马上用那双小手挡住,说:“这是秘密,你不准看。”

    池晏无奈笑着应下,后来又找了个机会偷偷将笔记本中的内容看完了。

    那个笔记本大概是李榆的规划录,上面记录了很多他以后想要做的事。

    大到未来要学习什么技能,小到最近要吃什么东西。

    池晏一个不落,全都记下了。

    其中有一排便用工整楷书写着:看一场日出。

    或许李榆本人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笔记本的存在,但池晏还记得其中的每一条内容,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李榆看了一眼时间,临近六点。

    他前一秒还在担忧是否会有日出,下一秒就寻见了一截太阳的朦胧身姿。

    像是一份突如其来的惊喜,李榆转头对池晏说:“池哥!你快看!真的有日出!”

    “嗯,看见了。”池晏嘴角含着笑意,一张英俊的脸被晨光描摹得更为深邃。

    李榆继续去看日出,他目不转睛的,看太阳缓缓冲破云层,从山顶下爬上来了。

    他那一瞬间便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想早起看日出——当光降临的时候,周边的灰蒙蒙的景色便清晰美丽起来了,好像有什么崭新的东西冲破土壤,在你心上开花。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直到天完全亮起来,太阳便上升到了某种高度。

    “后山有一座古寺,要去看看吗?看完了我们就坐缆车下山了。”池晏问。

    李榆点头,“来都来了,肯定得去看看。”

    于是两人淌过晴柔湖,来到那座小有名气的古寺。

    空气中似乎都染上了香火气,李榆看了一阵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石柱,便继续往里走。

    可能是时间比较早的原因,寺中没几个人。更里边的位置有一处小池塘,枯荷间隐隐可见锦鲤身影,红橙相间的,在池中悠然游动。

    池晏忽然停下步子,轻声道:“你看,小鲤鱼在池子里游得多开心。”

    李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等他对上池晏带着笑意的眸子,他才明白了什么。

    是自己名字的谐音...

    他犹记得他刚和池晏认识的时候,两个人都还很小,池晏就真以为他叫鲤鱼,可以吃的那种。

    再大一点知道李榆真实姓名以后,池晏依然喜欢玩笑般的叫他“小鲤鱼”,后来更是直接叫“小鱼”了。

    外人都叫李榆“小榆” ,池晏同样也这样叫,但具体是叫的哪个yu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池晏心中时常会想,他对李榆的称呼和别人都不一样,他于李榆来说,也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寺中还有一棵巨大的祈愿树,红色的绸带挂满了枝头,风一吹,便更为壮观。

    池晏放了钱进钱箱,随后拿了两条许愿带出来。

    他递给李榆,两个人就着一旁的石桌写字。

    “你许的什么愿?”池晏问。

    李榆攥住带子,说:“我才不给你看,这样就不灵了。”

    池晏刚想说“行”,李榆又把带子拿出来,举到他面前,“我开玩笑的,给你看,挂在树上的大家都能看见。”

    带子展开,金色边框中间写着:愿家人朋友平安快乐。

    “我这愿望挺大众的,池哥你的呢?”

    李榆凑过去想看池晏的,池晏毫不遮拦,直接就给他看。

    “珍视之人,所愿皆得?”

    李榆存了玩笑的心思,问池晏:“池哥,谁是你的珍视之人?有情况啊...”

    池晏直视着李榆,大大方方的说:“是你。”

    这下轮到李榆愣住了,他心跳快了一瞬,怔怔地仰着头看池晏。

    某种答案即将呼之欲出,一旁的摄影师却猛然让李榆回过神来。

    他动了动喉结,语气都变弱了,像个卷起尾巴的小猫一样:“池哥,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珍视之人可以有很多,你是我的朋友,对我来说,的确算得上。”

    池晏很自然地将方才的话圆了回来,他并没有步步紧逼,因为他明白,现在一切都还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