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都市小说 - 为了那年盛夏在线阅读 - 第68章

第68章

    “那个……那张高考须知,也给我吧。”

    “啊?你要那个干嘛?”边说边抽出那张纸。

    “留着,万一有用呢。”

    他接了过去,眼睛弯出两道弧线,转身走进考场。

    四十九、只是大人而已

    (1)

    随着高三生的毕业,校园里瞬间空了大半。

    临近期末考试,孙胖组织了一场班会。主题是“十八而志,年少有为”,为了呼应前不久的成人礼,同时也是场高三动员大会。

    我想起这学期开学时,秦沐曾作为高三部的学生代表,在校动员会上发言。

    他在稿子里引用了太宰治的话。

    “怀抱梦想的人,似乎非得经历一段被孤立的时光不可。虽然会寂寞,会有诸多不便,但绝不能向世间的低俗低头。”

    眨眼间,他已经奔赴考场,而我们也即将升入高三,即将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兵荒马乱。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

    时间是推动着我们不断向前的洪水猛兽。

    高二的最后一次班会,大家都很珍惜,默认了高三以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盛大的集体活动。

    我们为此排演了一段小品。

    每天抽出一节晚课的时间,去楼下的空教室里对戏。

    那段小品,几乎容纳了大半个班级的成员。

    短短二十分钟的故事,浓缩了我们两年的时光。

    作为主创之一的悠悠,不仅兢兢业业地修改着剧本,还负责为每个人编排对应的角色。

    我很荣幸地被分配到了旁白一职。

    在不需要我的时刻里,我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对剧本,看他们因为某个微小的细节笑作一团。

    我发觉我们班的同学都特别可爱,能够和他们同窗三年,是种难得的幸运。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在心底里默默地感谢着我妈。

    (2)

    说起我妈,她不知从何时开始,又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了。

    她人生中的第二场婚姻,再次摇摇欲坠。我想她还是适合拿大女主独美的剧本,专心搞事业。那些情情爱爱的,或许只适合我们这些脆弱的普通人。

    悠悠又在孜孜不倦地改剧本了。

    我闲来无事,独自绕着走廊瞎逛。

    最近的排练总让我想起初到睿诚时,骆沙常拉着我的手,在校园里兜走。

    那时的睿诚对我来说,像一个无比巨大的斗兽场。

    训练有素的角斗士手持利刃,和野兽搏斗着。

    为了胜利,他们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残忍,暴虐,又悲壮。

    曾几何时,这座校园开始悄无声息地牵制住我的情感了呢。

    像连廊处纵横的藤蔓,细密地纠缠着,演变成一个绕不开的节。

    我顺窗而望,第一次希望那只无精打采的孔雀能够振奋起来,向路过的人们尽情炫耀它漂亮的羽翼。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高三部。一间间教室虽才空置不久,却已布满灰尘,像破旧的布料在空中涤荡,为四面的白墙刻上苍老的裂痕。

    我默默地走向六班。

    阳光熹微,在黑板上摆出一个尖锐的角。最后一堂课的板书还留在上面,右侧的课表也没有被擦掉,课表旁边是彩色粉笔写下的高考倒计时。

    我站在讲台上,安静地注视着这些旧日的痕迹,在黑板下方的槽里拾起半截粉笔,写下了“高考加油”四个大字。

    转过身,看到讲桌上粘着一张班级座位表,边缘处有轻微的破损。

    我将它们捋平,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我找到了秦沐的名字。

    (3)

    要保佑他一定考好啊。

    我在心底默念着。

    正想着,门外一个人影闪过,我一惊,屏息望去,发现竟然是白笛。

    “嗨,晓筱。”她略带羞怯地和我打着招呼。

    往日的歇斯底里复又弹射在我的眼前,我感到无比困窘,尴尬地回应着。

    “额,我瞎走,转到这儿来了,我马上就回去。”

    “哎!”她叫住我,“那个……我们聊聊?”

    我停下脚步,凝神望着她,前一秒还在慌乱的心瞬时又平静了下来。

    或许我们之间,是该存在这样一次对话的。

    她似乎在努力地整理着语言。

    新学期初,她剪了齐肩的短发。此刻,那张白皙的脸映入我的眼帘,看上去吹弹可破,像个瓷娃娃般让人怜惜。

    我感到一阵涩意,又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得意。

    “带到你们高三毕业,我就要回上海了。”

    我诧异,“是因为……我爸吗?”

    她笑,像一页苍白的纸。

    “也不完全是。家里的压力太大,觉得我没出息,放着好工作不做,非要回到岛城。而且还……一直被催婚。”她吐吐舌头。

    “如果没有和我爸分开,你会一直留在这里的,对吧?”

    “看来,他都和你说了啊。”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六月的风。

    “我想和他去另一座城市,重新开始。但是他放不下,他有更在乎的人,我理解他,可我等不起。我已经三十岁了,我也有我的压力。”

    “可是……没有了他,我也就失去了和家人据理力争的理由。”

    (4)